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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猜到我要去找你, 嗯?” “你不是讓我解釋么,這就是原因啊?!苯R附近比較安靜, 偶爾有談笑聲,靳言竹還能聽到縈繞周圍的輕音樂。 “我來找我媽, 有事情要說, ”她笑著問:“你想見岳母嗎?” 靳言竹皺了下眉,想起了她前幾天接到她mama電話時的神情——看起來是漠然的,卻又有著掩蓋不住的落寞和難過。 他問道:“那我不是更應該陪你去么?” “不應該?!苯R坐在一家咖啡廳里等著她mama,隨意地翻閱著手邊的雜志。 她的心思不在那上面, 倒是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和靳言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才能讓他理解這件事。 她現(xiàn)在在這家咖啡廳靠窗的秋千椅里坐著, 估計還有十多分鐘就能等到那個和她有著最親密血緣關系的女人。她們兩個會面對面地坐著,她會和她把以前的事情都說開, 然后等著教堂的鐘聲敲響, 玫瑰色的日落渲染天際。 就在去年,姜萊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這里?,F(xiàn)在看來好像也沒什么,那些她以為的傷害慢慢消失了,雖然留下了疤痕,但已經(jīng)不會再讓她疼痛。 說不清這一切是因為時間, 還是因為電話那邊的那個人。 時間與愛,都是良藥。 “我呢,是來和她和解的,”她幽幽地開口,拖著音調?!耙郧拔也幌朊鎸@些,所以一直在逃避,但這些事情總歸是要說清楚的。你放心好了,我連行李都沒帶,就是過來見她一面?!?/br> 靳言竹想說些什么,被姜萊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打斷了。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再期待她的關心了,你要好好愛我?!?/br> 電梯正好到達一樓,門自動開啟,靳言竹想了想,給出了他的承諾。 他說“好”。 “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br> - 她mama沒有遲到,在姜萊手里的雜志翻過二十頁的時候正好拎著手包走到了她面前。 女人的外表好像并沒有變化,依舊同那個多年前接她放學的人一般,黑發(fā)紅唇。姜萊恍惚了一陣,直到對面的人坐下,又摘掉了墨鏡。她的眼神里沒有身為母親的柔情,依然是那種職場女性的凌厲。 大概是出于女兒在母親面前的那種習慣性的依戀,姜萊無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又把手上的雜志合上放到了一邊。 陳青瞥了一眼,看到了雜志的封面,是她一個月前給一位明星拍的寫真,右下角還標注著她的英文名字。 姜萊提前想好了措辭,此刻卻沒說出來什么,她甚至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就這樣,誰也不說話地相處著。 可陳青顯然不這么想。 咖啡端上來了,她沒喝,倒是剝了一塊贈送的巧克力,金箔紙在下午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目光芒。 “對不起,mama太忙了,所以記錯了你的生日。是26號,是嗎?” 姜萊點了點頭。 她自己也不甚清楚,自己是在接受道歉,還是在確認26號是對的日期。 “去年的事情很對不起你,我不該瞞著你,但我再婚的時候,你姥姥是知道的,她也建議我不要告訴你?!?/br> 她mama和她的關系很疏遠,這幾乎是困擾了姜萊一整個青春期的問題。但說是困擾,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她姥姥每次都用溫柔地告訴她,是因為mama把事業(yè)看得很重,才會有些忽略她,并不是不喜歡她。 姜萊每次都信了。 在她高考結束了的那個夏天,陳青以工作上的調動為由搬到了意大利,上了大學以后的姜萊逃開了數(shù)學的折磨,會在假期的時候出國去她那住一陣子。 她每年都會在盛夏時節(jié)見到mama,那個時候陳青依然很忙,但姜萊住在她的別墅里,依舊覺得清凈又美好。 在她還處于青春期的時候——準確來說是高中的時候,她為了吸引陳青的關注做過很多幼稚的事情,逃課、談戀愛、聚會、談下一場戀愛。 陳青并不管她,也不會訓斥她,倒是她奶奶把她叫回了姜家好幾次,每次被教育了之后還迫不得已地看姜寧幸災樂禍的臉。 后來姜萊也不再折騰了,一個是學業(yè)開始忙了起來,另一個原因就是她發(fā)現(xiàn)了那個事實——陳青對她的關注并不會因為什么而增加一星半點。 她奶奶在她大學畢業(yè)那年去世了,那個時候她正要去佛羅倫薩繼續(xù)讀書,離開寧城的時候很傷心。 她和陳青的距離并不近,那段時間又一直很沉郁,也沒想著去打攪她。只有及其偶爾的時候,母女倆會一起吃個飯,然后并肩走過一條街。偶遇路過街邊的手風琴表演時,陳青會駐足一會兒。 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覺得即便是在異國他鄉(xiāng),在最寵愛的姥姥去世之后,自己也還是有親人的。 可姜萊不知道,在那個時候陳青就已經(jīng)再婚了,直到她再次懷了孩子,她才意外又被動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那個時候她二十四歲,叛逆期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年。像個小孩子那樣無理取鬧已經(jīng)不再是她會做出的事情,她也明白不應該因為陳青是她mama就剝奪她再婚的權利,那樣很不應該,也很殘忍。 可陳青為什么要騙她呢?有那么多不利因素在為什么依然決定要孩子呢?既然不是不喜歡孩子,那又為什么不喜歡她呢? 玫瑰色的日落仿佛如約而至般地打在了窗欞上,陳青面前的咖啡沒喝一口,漸漸開始涼掉。姜萊從自己的記憶里剝離,這才準備要說今天談話的主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