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腳印
他最喜歡做的事?他喜歡讀書,喜歡練武,喜歡仇人灰飛煙滅。 他還喜歡做什么呢? 步拂花呆住了,在他十六年的人生中,他竟不知自己最喜歡做什么? 自他開智以來,竟仿佛也不曾真正開懷過。 即使看到了劉氏死得那樣慘,他以為他會非常開懷,可是除了心底的沉重微輕了點,他也沒有覺得太高興。 仿佛只在這個山洞里,讓這個山野少年的插科打諢逗得開心大笑了幾回。 這些年的他,就算是笑,那笑也只浮在臉皮上,仿佛是戴在臉上的面具。 嬉笑怒罵于這十丈紅塵中肆意活一回,他竟從未真正思索過。 或許他也可以文人詩會上揮筆顯風流,也可以于曲水斗花,流水斛詩宴上搖搖扇?;蛟S他還可以溜到三千坊內喝喝酒,再混入了空寺中聽聽和尚的俗講…… 原來他也可笑對著這大齊萬里清風明月詠風流…… 顧掬塵久沒有聽到步拂花的回答,見他莫名其妙呆在那里,也不知想到了何事,如此出神。 顧掬塵站起身,往頭上摸去,想起頭發(fā)讓步拂花的惡趣味故意弄亂了。她只得將頭上的發(fā)髻拆開,拔下父親給她做的青竹簪。她重新挽好發(fā),插上竹簪。整理好頭發(fā),余光見步拂花還是呆呆站在那里,竟象是入了定般。 顧掬塵搖頭不語。她掂起腳縱身往下,跳出洞口。只見她小小的身影敏捷如猴,抓住崖邊的騰條,雙手用力,迅速往上爬去。 俞桐、李夜行看到顧掬塵躍出了洞口,過來幫忙,幫她抓住騰條,用力往上,幫助顧掬塵攀爬上了山頂。 “走,領我去看你們那個傷了的俞青?!?/br> 俞桐立時咧開嘴笑,“好,我在前面領路?!?/br> 走了一段距離,顧掬塵轉身,卻見李夜行還站在那里,“咦,你怎么不走?” 俞桐剛想解釋。卻見李夜行走上前來,跪地朝顧掬塵磕了幾個頭,“我已答應跟隨洞里的那位貴人。還請虎哥好好醫(yī)治我那俞青兄弟,李夜行在這里多謝了?!?/br> “哦……好?!?/br> 沒想到步拂花也看上了這個叫李夜行的。此人確實心思縝密??上瓷系娜瞬疟蝗藫屃巳?。但自古良禽擇木而棲,她不是別人眼中的梧桐木,無法阻擋他人的離開。 顧掬塵點頭,“竟然決定了,就好好跟著里面的公子吧。” 一路上,俞桐走得甚是著急,顧掬塵見狀,不禁問道:“是很嚴重嗎?你跟我說說他的病情……” “是腳傷。也不知怎么回事。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口子,剛開始發(fā)紅。我們幾個采了些那時虎哥幫我們療傷的那幾種草藥敷上。看著明明就要好了……但不知何因,卻總也不見好……這幾天,更是周圍的皮膚都成了青色,也開始化膿了……我們怕他的腿可能會……” 顧掬塵眉頭皺了起來,不會是破傷風吧。那可真是莫可耐何了。 看著顧掬塵的神色不好,俞桐有些著急,“怎么啦?可是很嚴重……” 沒有見到病人,顧掬塵不好亂說,只是輕描淡寫道:“看過再說吧?!?/br> 一路越走越偏僻。周圍的植被卻越來越茂盛。行走在其間,顧掬塵眺望過去,看著一片連著一片的樹林在午后陽光的照耀下,如金色的浪花般在她們行走的道邊兩側起起伏伏。 顧掬塵知他們是流民,一般鎮(zhèn)上的居民是不會接受他們住在那里。即使是鎮(zhèn)上的路旁也是不允許的。流民除了居于各州指定的流民安置之所,還有一些就散于四野?;蛏搅?、破廟尋一容身之地。各世家豪族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流民也就東躲西藏尋得自己一方安身之所。 看著那個用幾根木頭,竹子支撐起來茅草窩棚,顧掬塵闔了雙眸,斂去眼神中的悲憫之色。還未走近,卻見有一土黃色衣衫的女孩端著一個木盆走了出來。 看到她們,她瘦瘦的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臉,那瘦得皮包骨的小臉上,有一雙漂亮的細長的柳葉眼,“桐哥,這是那位打虎小哥……” 顧掬塵聽頭,“我來看看余青?!?/br> 聽說到余青,女孩子臉上的喜色霎時斂去,染上愁色。 “青弟,可是又嚴重了?”余桐也看到女孩臉上的神色。 見女子點頭,余桐急步走了進去,顧掬塵向女孩子點頭以示問候,緊跟著進去了。 窩棚里很陰暗,陽光從窩棚散開的縫隙中照在躺在木板稻草上的少年臉上。少年臉色蒼白,面色卻潮紅,顯然已是發(fā)燒了。顧掬塵轉頭看向余桐,“他真是你弟弟?” “是,我弟弟自小長得比我高壯很多?!?/br> 顧掬塵已然掀開蓋著的薄被,看到了少年光著的小腿上紅腫著高高的傷口,周圍泛出青色。顧掬塵按了按,立時有白色的膿水流了出來。有一個眼睛靈動的十二三歲的少年拿出東西接住穢物,還細心幫著抹去了。 顧掬塵轉頭,看著不大的窩棚里,還立著幾個少年。 見顧掬塵目光望來,俞桐忙幫著介紹,指著那個幫忙服待的少年,“他叫趙二斗?!庇种钢裆胶偷纳倌?,“他是葉策。他是我們中唯一識字的。” 聽說到了自己,葉策剛剛還溫和的臉上突然就有些赧顏,“只些微識得幾個字罷了?!?/br> 俞桐又指著那個女孩,“她是葉策的meimei,叫葉敏。” 顧掬塵點頭,卻聽到了虛弱的呼痛聲。 顧掬塵轉頭看向木板上躺著的少年,可能是剛才她按壓時,弄疼了少年。躺著的余青輕聲哼了兩聲。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顧掬塵已然看過,確定了不是破傷風,但心下卻有些疑惑。 看著躺著的俞青,顧掬塵輕聲安慰,“你是俞青,可還記得我?” 看著俞青眼神由迷茫慢慢轉為清明,“是那位打虎小哥?” 顧掬塵點頭,“你的腿傷只不過是誤中了些草木之毒,并無大事?!甭犓f他的腿傷無事,蒼白少年臉上有了放松的神情,再次沉沉睡去。 顧掬塵招呼趙二斗過來,她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將這個倒在干凈的抹布上,擦拭他全身,應該可以退燒?!?/br> 說完,顧掬塵退出了窩棚。她躬著身子,低著頭,開始仔細地拔拉著地面上的雜草。撥拉完一處又開始撥拉著另一處。 隨后跟來的俞桐看著行為奇怪的顧掬塵,跟著她也轉了幾圈,可是實在沒明白她在干什么?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虎哥,你在干什么?” “在找東西……” “哦,虎哥是掉了東西了嗎?不知掉了何物?” 他看著也跟過來的幾個滿是好奇的伙伴,“你們也過來幫著找找,” 顧掬塵忙擺手阻止幾人的靠近,“不是我掉了東西。你們都站在那里,” 終于在不知轉了多少圈后,顧掬塵點頭,臉上滿是欣喜,“找到了——” 幾個腦袋幾乎是同時湊了過來。幾人看著那個濕膩地面上的那個大腳印,幾人臉上幾乎同時現出茫然神色?!笆沁@個?” “是,不過,這個腳印怎么這么大?”顧掬塵一邊點頭,一邊探出自己的腳。她的腳放在那只大腳印里,也只占了一小半的位置?!按竽_?。侩y道是猿?不可能……” “這處地方,一直有人守著?” “我們幾個晚上都在此處,并不曾離開?!?/br> “不知虎哥為何如此問?” “雖說你們對余青用的草藥不十分對癥,但以余青中剛開始中的葫蔓藤之毒,就算是不用藥,也早就好子。人體自有免疫力,很多小傷小毒都可以自愈的。但為何他的傷到現在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那是為何?”幾個不同的聲音皆一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