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掬塵在心中默默腹誹，誰要跟你們四位講道理，怕是要講一輩子也講不完了。

    顧掬塵眼珠一轉(zhuǎn)，笑道：“嘿，我一會教你們一個如何迅速寫出一百篇大字的方法，怎么樣？”

    “……哈哈哈……真的，小子，你可別騙我們。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嘿嘿……走，小娃娃就在那個房間里?！?/br>
    四人聽到有辦法偷懶少寫大字，蹦跳歡呼如孩童般歡叫起來……呃……這是被玉衡先生罰出心理障礙了吧？

    秋風(fēng)吹，花草香，夕陽斜。

    顧掬塵走進(jìn)了西廂房的西側(cè)房里。

    房間很大，桌椅床凳俱全。紫檀木書案上，堆著一沓沓的雪白宣紙。另一邊還有幾張宣紙胡亂放在一邊。雪白的？說好的伏桌寫大字的小娃娃卻沒見蹤影。

    “咦，小娃娃哪里去了？”老二跑到那沓書案前，“啊，這騙人的小娃娃，說好幫我寫十篇大字了。才寫了半篇。”

    “哼，你還有半篇……我的呢。我的就寫了三個大字……小娃娃騙我，怎么就寫了三個大字。”

    “你們那上面至少有字。我的上面是什么？你們看，居然畫了一幅畫。呃，這畫的是什么？這是我嗎？哎喲，這小娃娃怎么將我畫成了一只土狗？”

    “不對，應(yīng)該是只老虎？喲，這下面是什么？是螞蟻，哎喲，怎么讓螞蟻爬進(jìn)來……”

    “這小娃虧我還拿了幾塊芙蓉糕吃。居然還一邊畫一邊吃糕點(diǎn)。哎喲，這么多的螞蟻……可他居然一個字也不給俺寫。不寫字，畫幅畫也好了。老三的小土狗畫得挺好看的?！?/br>
    “老二，你說什么，老大明明說象老虎的……”

    “什么老虎，就你長得也不象老虎，……”

    “我長得不像，難道你像……”

    “……”

    顧掬塵沒有理桃山四老的吵鬧，她忙著找著顧掬文。四人找了個遍，哪里有她弟弟的身影。

    微風(fēng)吹，刮得大開的窗戶上咯吱咯吱向。顧掬塵抬頭，在斜陽余輝下，窗臺上那個淺淺的黃色小的腳印映入了她的眼眸中。

    臭小子，跳窗戶前，要記得把鞋底弄干凈呀。

    顧掬塵一掌撐在窗棱上，輕輕一躍就跳了下去。后院是一個不小的庭院，與前院百花爭研不同，后院只種了一些常綠的樹木。顧掬塵低頭看著那一溜小腳印痕跡走。順手還摘下一只金燦燦的桔子，“嗯，味道不錯?！?/br>
    片刻之后，她就看到撅著屁股蹲在地上的顧掬文。他正蹲地上，眼睛緊緊盯著地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顧掬塵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嗨，小帥哥，請問地上長出花來了？”

    “啊——”正在聚精會神看著地面的顧掬文嚇得跳了起來。

    “咦，大哥……大哥，你嚇我……哎喲，嚇?biāo)缹殞毩恕！?/br>
    顧掬文伸出手，狠命將他的總角頭弄得亂亂的，“摸摸毛，嚇不著。小子，這地上到底有什么，看得這么入神？大哥讓你隨時保持警惕之心了。丟爪哇國去了……何況還是這么個不熟悉的環(huán)境？”

    “嘿嘿，大哥。我這不是忘了嗎？大哥……你來看……這些螞蟻真的好有趣。”原來是在看螞蟻啊。呃，她好易也玩過螞蟻……螞蟻，螞蟻，童年的玩伴呀……

    “比起有趣，我覺它們更加有用。呃，泡酒很好。蟻酸可以入藥，……”

    “大哥，不是呀。原來你么小的螞蟻還這么好玩……這些螞蟻居然還懂兵法?！?/br>
    “哦。”顧掬塵瞪眼，“它還懂兵法，這是要成精的節(jié)湊？我來看看……”她向地上一溜的螞蟻看去。原來是螞蟻在搬家呀。它一只只搬著米粒，碎糕點(diǎn)渣之類的家當(dāng)，正在忙忙碌碌。

    “你看，大哥。我剛才特意到了點(diǎn)水放到這里。哈哈，他們居然知道抱成團(tuán)，將那些飯店，糕點(diǎn)碎屑，碎rou渣放到里面，然后這些螞蟻就抱成團(tuán)，開始順著水飄過去了……這是丟卒保車之策呀。”

    顧掬塵淡笑道：“……萬物自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蟲有蟲道，鼠有鼠道……”

    “……大哥，你先不要說話。再聽我說啊?！鳖欈鋲m蹦達(dá)更歡了，“后來，我將它們好不容易搶的食物又用棍子放到一起，還用一個小樹葉壓著，大哥，你猜，這一回它們會怎么辦？啊呀……大哥，你猜猜猜”

    最討厭這猜猜猜的游戲了，“我猜不著，然后呢？”顧掬塵只得配合問。

    “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居然有十幾處疼……啊，原來那些螞蟻還知道兵分兩道，一路渡江，一路殺向了我。哈哈，真是好聰明的螞蟻。它們居然知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顧掬塵看著被螞蟻咬了還興奮跳著的弟弟，很是無語，這熊孩子的腦回路真是讓人不可捉摸，“我看看，螞蟻咬哪里了。小文，有些螞蟻有毒，咬完手上會長包的?！?/br>
    “沒事。沒事，大哥。我抹了連翹葉的汁液了?！鳖欈湮臄[手。

    顧掬塵不理他，抓起它的手。看到他的手上只有幾個淺淺的小包，上面確實有淡黃色的汁液水。顧掬塵聞了聞，還不錯，沒有弄錯，是連翹葉沒錯。

    “走吧。你也玩夠了吧。還是讓大哥送你回葳蕤莊吧。”

    顧掬文點(diǎn)頭道：“我今天與回去。但明天還要過來……云爺爺說他可以教我讀書習(xí)字。大哥，你這一陣子要到了空寺聽經(jīng)，也沒時間教我。葉策哥哥，他們識得字還沒我多，沒法教我?！?/br>
    顧掬文仰著小臉，眨著大眼，左右看了看，湊近顧掬塵低低道：“聽桃花爺爺說，云爺爺很有學(xué)問。比鎮(zhèn)上的陳先生還有學(xué)問。而且……嘿嘿，我問過他了。他說不收我的束修。大哥，是不是很劃算？又不收錢，還可以在這里與桃花爺爺一起吃飯，不用給飯錢?！?/br>
    顧掬塵“啪”的打了顧掬文一下，然后看了摸著頭，不解看著他的顧掬文，不禁扶額長嘆，“小文啊，男子漢要有氣度，你這副小家子氣可怎么是好？”哎，這小子大約是在當(dāng)流民的一年多，給餓怕了，留下了后遺癥，“小文啊，咱現(xiàn)在有錢了。咱不能這么貪小便宜，……太丟人了，要知道貪便宜吃大虧……”

    顧掬文絲毫不以為意，洋洋得意道：“不會，大哥，你放心。我問過了。這位云爺爺是真的，不是騙子。他不會反悔回頭再朝我收錢的?！?/br>
    “……”好吧。能得玉衡先生啟蒙，是比跟她混強(qiáng)。

    她拉著顧掬文的手就要走。

    沒想到顧掬文卻道：“等等。好歹這些螞蟻陪了玩了一場。我將它們的食物還給它們?！鳖欈鋲m一聽這樣說，再次向地上的螞蟻看去。就見顧掬文將一小堆用干樹葉遮住的飯粒，糕點(diǎn)碎屑、和碎rou扒拉過去。

    本來漫不經(jīng)心看著這一切的顧掬塵，眼睛掃過那些碎rou時，眼睛忽然一凝。這是什么？這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顧掬塵隨手折下兩支樹枝，夾起地上的一點(diǎn)碎rou，舉起來對著漸沉的夕陽瞇起了眼睛。沒錯，她沒有看錯，這是紫河車？而且這紫河車還很新鮮，這是還沒足月孩子的紫河車。難道是這內(nèi)宅內(nèi)有何人流產(chǎn)了。顧掬塵也不以為意，這種事在哪一個深宅大院都很平常。

    “大哥，你怎么逗螞蟻呀。你把那rou還給螞蟻們吧……它們好不容易才搬過來的。你看，那棵樹下那個洞就是它們要搬去的家了。”

    “……”顧掬塵翻了個白眼，“好?！陛p輕將這點(diǎn)紫河車的碎rou放入那螞蟻窩里。

    有個熟悉的青色身影輕輕停在了她的身旁，“那是什么？”聲音清雅淳厚。

    顧掬塵抬頭，看著步拂花淡淡道：“是還未足月之婦人的紫河車。”“……你們在說什么。什么車？”正在安排那堆螞蟻食物顧掬文聽到兩人的低聲交談，仰著小臉問道。

    “你聽錯了?！鳖欈鋲m面不改色的騙小孩子。

    落日余輝下，有一行人裊裊而朝他們行來。顧掬文終于安置好了他那些螞蟻伙伴，看著對面走來的與他一起玩的四位玩伴也在這一行人中，蹦跳著就跑了過去。

    桃山老大平地拔起，一個彈跳，伸手就抱住了撲上來的顧掬文，然后毫不遲疑將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四人起起落落，蹦蹦跳跳卻沒有離開。呃，他們四位老人家從來都不會沒好好走路。他們一會翻幾個跟頭，一會做幾個鬼臉。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旁邊的那些衣著鮮亮，妝容精致的丫鬟婆子們。

    那些人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對桃山四老的任何舉動，皆視而不見，顯得十分的訓(xùn)練有素。顧掬塵瞇著眼睛看過去，只見領(lǐng)頭的女子是個大約二十幾許的婦人。那婦人身材玲瓏，皮膚白皙，容貌秀雅，她的身后跟著兩個十七八歲的丫鬟，兩位有年紀(jì)的壯碩婆子。

    那秀雅婦人見了步拂花，眼中迅速閃過了一絲驚艷，隨后隱入眸底深處不見。婦人上前朝步拂花行了一禮，“大師，這位顧小神醫(yī)。我家老爺讓妾過來專請幾位過去用晚膳。那位顧家小哥，四位老大人會照顧好的。我家老爺交代過四位老大了，顧小神醫(yī)可以放心?！?/br>
    桃山老大眼巴巴看著顧掬塵，“小子，你就讓小娃娃跟著我們吃飯吧?！?/br>
    “對呀，我們與師傅一起吃，吃不飽。”

    “與師傅坐一起我都不敢夾菜。”

    “食不言，師傅說?！?/br>
    “身要正，師傅說。”

    “腳并擾，師傅還說?！?/br>
    “吃干凈，師傅還說?！?/br>
    “什么細(xì)嚼慢咽，什么喝湯要小口，什么不能咀嚼出聲了……哎喲……師傅吃飯好多規(guī)矩……俺們受不了。小娃娃也受不了，他還是跟著我們好?！?/br>
    “……”顧掬塵無語。

    她也好想跟著桃山四老一起走，怎么破？這么多的吃飯規(guī)矩她也會受不了的。

    “大哥，我跟著桃花爺爺去用晚膳了。一會見呀?！鳖欈湮男Φ脿N爛跟顧掬塵打完招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