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姚姨娘
步拂花點頭,站在后面,離顧掬塵三尺開外。 只見顧掬塵手上的金針如穿花之蝶般,迅速扎了下去。一時手上的金針用完,她又迅速抓起旁邊已消好毒的金針。三位太醫(yī)看著這鄉(xiāng)下小子的行針方法如斯嫻熟,手法更是繁復。雖然行針迅速極快,但每一針下去,皆是認xue極準。三人眼中皆閃過驚詫之色??磥磉@小子也不是憑空吹牛,還算是有兩下子。 正在行針的關鍵時刻。門外突然傳來了老夫人的聲音,“云泊,你還敢攔著我不成?……哼。聽說老爺竟糊涂至此。居然讓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給他治病。真是胡鬧——” 云泊只能觍著臉憨笑道:“老夫人,老爺吩咐不讓任何人進去?!?/br> “哼,老身是任何人嗎?老身是他親娘,只會為他好——”云泊再也不敢答話。只是不讓開路,硬生生的杵在那里。 云夫人冷哼一聲對著后面的小廝吩咐道:“將他拉開?!焙竺娴膸讉€小廝任諾,走上來兩個小廝強行拖開還擰著不讓路的云泊。 姚姨娘看著執(zhí)著還想大叫的云泊,輕聲勸道:“云叔。老夫人這是為老爺好。妾身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但忠心就得為老爺考慮。聽說老爺居然讓一個十歲的鄉(xiāng)下小子給他治病。這可怎么能行?妾身特意帶了老太太來阻止此事,也是為了老爺的身體著想。” 姚姨娘瞇了瞇眼。她當然是為了玉衡先生的身體考慮。但同時也是看那小子不順眼。對這個壞了她好事的小子,她不弄死,怎么能消她心頭之恨?顧掬塵不知道,對某些人來說,要一個象她這樣身份的人死,就只需要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足夠了。 昨晚的事,她計劃得那么好。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齊備了。偏偏讓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賤民給擾亂了。她如何能甘心? 她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是因為這小子講的一個故事泡湯了。而且還是一個十分無恥的斷袖故事。 真是豈有此理? 她怎么可能讓一個壞了她事的小子還逍遙自在的活著。 她早就看老爺居然收一個鄉(xiāng)野小子當弟子十分不滿。當初她娘家侄兒想要拜入老爺門下,她費盡行千般心思,絞盡腦汁也沒有讓老爺答應。憑什么他一個無根無基的小子就輕而易舉的辦到了。 她堂堂的云家,乃是大齊第一世家。怎么可以讓一個白身之人當弟子。老爺子這些年是越來越糊涂了。收了桃山四老那幾個如野人般的人入門也就罷了。她只當老爺子是圖一時新鮮了?,F(xiàn)在居然還收了這么一個獵戶之子為弟子。據說這小子半年以前還只是一個衣不能蔽體,食不能裹腹的流民。也不知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就攀上了陳家。今天居然還敢給她的老爺治???這可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她了。 她跑到老太太跟前,略略提了幾句。果然老太太聽了立時勃然大怒。馬上就跟著她就過來了。 一行人倒也沒有呼啦啦全涌進書房。玉衡先生的書房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平日里,就算是姚姨娘也是不允許進入玉衡先生的書房的。 此時姚姨娘有了老太太作后盾,膽氣壯得很,攙著老太太的手就走了進來。走進內室,姚姨娘剛繞過隔斷的紫檀邊嵌花卉屏風,就看到對面站在那里,瞪著眼睛,卻不動不語的三位太醫(yī)。 老夫人大驚:“陳太醫(yī)、胡太醫(yī)、李太醫(yī),你們三位怎么啦?” 三位老太醫(yī)眼睛睜得更大了,顯得很是著急的樣子,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急急往里而走。卻被一個從隔斷屏風后轉出一個僧衣飄飄,出塵脫俗的青衣僧人擋住了。 僧人見老夫人和姚姨娘無視他直直就要往里闖,毫不遲疑攔在了她們的面前,淡淡而道:“還請兩位檀越止步?!?/br> “止步?為何?此是我兒書房。老身自是想來便來。……呃,你們將我兒怎么啦?” “檀越無需擔心。云施主他很好。” “他很好,他很好你為什么不要老身去見,你竟是出家之人,為何要管紅塵之事?昭明大師,你還是不要護著那無法無天的小子了。老身雖然敬佩了空大師。……但想來子空大師竟然是我大齊唯一的圣僧,必然也不會包屁一個如此肆無忌憚的狂徒?!?/br> 步拂花面色平靜聽著老夫人的聲聲指責,不發(fā)一言,只不動如山擋在她們倆面前。姚姨娘還要扶著老夫人往里走,她就不信,這和尚還真敢對老夫人動手。但她們的腳步還是被步拂花堅定的擋住,她們寸步難行。因為步拂花不知使了何等功夫,在她們的面前,似乎有了一堵看不見的氣墻。她們兩人怎么也邁不過去了。 姚姨娘冷聲道:“好一個和尚。怎么你還想縱著那小子,害了我家老爺的性命不成?” 步拂花淡然掃了姚姨娘一眼,突然開口道:“這位施主還請慎言。阿塵只是在給云檀越治病。何曾有害人性命之說。這位女施主眉間厲氣深重。不久恐有血光之災啊。” 姚姨娘一驚,心臟突然猛地驚跳起來。她強壓心中驚恐,冷冷道:“哼。大師,……你是在詛咒我不成。好一個大師,為了一個十來歲的毛頭孩子,竟然威言恐嚇于我。真是不知死活。你居然還敢對老太醫(yī)動了手。” 顧掬塵背對隔斷屏風,屏風外的爭執(zhí)聲早就聽到了,卻不能分一絲心神去應付她們對她的指摘。 此次行針,顧掬塵用了一百零八根金針。站在她對面的三位太醫(yī)只看到她雙手翻飛間帶起片片殘影。幾乎是眨眼間,玉衡先生的身上就布滿了金針。顧掬塵的額角已滲出了汗滴。 如此行針手法。顧掬塵要精神高度集中。差一絲一毫也不行。一時顧掬塵行針完畢。行完針,還得過半個時辰后才可收針。顧掬塵看到對面三個眼珠亂轉,卻不能行動,不能說話的三位太醫(yī)。顧掬塵提步上前,將三位太醫(yī)的xue道解了。 三人一時能動能言了,卻并沒有急著出聲。三人盯了顧掬塵片刻,居然沒有發(fā)一言,三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了玉衡先生的床榻前。他們三人一一看著顧掬塵多針所刺的xue位,三人低低交談,卻沒有人再出聲質疑顧掬塵了。顧掬塵知道,三人無論如何都是行醫(yī)幾十年的太醫(yī),自然不會亂動她的金針。玉衡先生闔目假寐。他在朦朧中似乎聽到了母親與自己侍妾對顧掬塵的指責??墒撬麉s沒有做聲,他也不想做聲,他想看看顧掬塵會如何應對?他也有些犯困了。但他又怕一睡著了,萬一動彈了,那些金針就會移動。是以強撐著精神堅持著。 顧掬塵終于走了出來。她走出去與老夫人見禮。老夫人卻一見到她,就厲聲指責道:“就是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給我兒治病,如此垂髫小人竟敢往我兒身上胡亂施針?真是該死之人——你用菜刀給那些鄉(xiāng)野之人治病就算了。居然敢在我兒萬金之軀身上動針,真是不知死活……”老夫人冷冷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顧掬塵,“來人,將這小子拖出去亂棍打死,再扔去亂墳崗……” 竟是一句話都懶得跟她說,就要將她打死。 可見在這些世家貴人眼中。平民的性命是如何的輕賤。直如地上的螻蟻,踩不踩死完全看心情而定。老夫人話音剛落,就呼啦啦進來十來個手持棒棍的小子。他們一進來就要將顧掬塵拖出去,施廷仗。 姚姨娘看向顧掬塵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死人。下賤坯子,以為做了老爺的弟子她就不敢動他了嗎?不過是些賤民,還不是任她搓扁揉圓。竟敢壞了她的事。就算不是故意了,也該死。 顧掬塵瞇了瞇眼。在大齊,世族做大,他們做威做福了幾百年時間。早就不記得他們之所能做威做福都是他們視為螻蟻的人為他們提供的。這些世族中人中很多的人早就對生命失了敬畏之心。他們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真是讓顧掬塵心寒了。 這還是那個前世永遠對她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嗎?她的命在這位仁慈的老夫人眼中,如此微不足道嗎?居然打死了還不解恨,還要將她扔入亂葬崗嗎? 哎,顧掬塵嘆氣。就在那些呼呼啦啦的小廝就要將顧掬塵綁了施刑時。陳太醫(yī)突然從屏風后轉了出來。對著要過來拿人的小廝道:“老爺吩咐,你們退下——” 老夫人聽到是玉衡先生吩咐來人退下,并沒有堅持己見。她向來尊重兒子的主意。尤其在外人面前更是給玉衡先生面子。當然這里的外人只能是陳太醫(yī)。至于顧掬塵和步拂花,一個是螻蟻般的存在,一個方外之人,她自是不放在眼中的。 “我兒醒了嗎?他可有事?老身去看看——” 說著又要轉過屏風去看玉衡先生。 “阿塵說過,不許任何人進入。還請?zhí)丛搅舨健!辈椒骰ㄒ廊粨踉诹怂拿媲啊?/br> 老夫人氣得發(fā)抖,陳太醫(yī)走上前來打圓場,“這位小哥剛才行針時,我們三位太醫(yī)皆看到了。他并不是胡亂施為。半個時辰后,老爺自會從里間出來,還請老夫人與姚姨娘稍安勿躁。待這位小哥取完針后,是賞是罰,玉衡先生自會安排?!?/br> 老夫人聽陳太醫(yī)也如此說便沒有再出聲了。竟然剛才那小子施針之時,三位太醫(yī)都在。而且現(xiàn)在陳太醫(yī)又如此說,而且她觀陳太醫(yī)對顧掬塵的行醫(yī)之術,竟似頗有稱贊之意。并也沒有再出聲指責顧掬塵。 顧掬塵眼神淡淡掃過老夫人和姚姨娘,面無表情。她轉身對步拂花道:“昭明大理由。幫我看著點時辰。我先把這堆百川先生留的課業(yè)做完再說?!?/br> 老夫人皺了皺著眉頭。她看著小子毫無顧忌的吩咐圣僧的徒弟幫她做事,神色居然還如此泰然自若。剛才她吩咐人進來將她拖出去打死之時,這小子的神色也是如此平靜無波,不見半分驚慌害怕。老夫人的神色慢慢沉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