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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叔嬌寵在線閱讀 - 皇叔嬌寵 第95節(jié)

皇叔嬌寵 第95節(jié)

    75.

    這話一落, 就連景立也怔住了。

    也就沒注意,方才已經(jīng)坐下開始擦刀的那群人,再度站起身,將他們四個人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

    年輕男人握著那一疊令文, 忽然摘下頭頂遮面的斗笠, 驀然笑起來。

    他的眉眼清雋, 這樣一笑,在這暴雨天氣, 竟然給人一種春風(fēng)拂面的錯覺。

    然而說出的話,卻讓人心底冰涼, “我還沒死呢, 朝廷就迫不及待找新人來頂替我了?”

    他看著景立和青嫵身上的衣裳,無不都是名貴非常。

    冷冷評價道:“普安重災(zāi),百姓流離失所, 死傷無數(shù), 你身為新任父母官卻穿著這樣一身華貴衣裳,沒有半點(diǎn)愛民之心。朝廷派你來, 到底是想讓你救災(zāi),還是讓你來占災(zāi)銀?”

    說著,周邊眾人的神色也都憤怒起來, 青嫵快步走到景立的身邊, 和他并肩,看著這群人各個衣衫破舊,身上也臟污不堪。

    再看一眼站在最前面這位,為首的普安縣令。

    青嫵忽然想到什么,景立似是與她心有靈犀,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董岸?!本傲⒑鋈怀雎? “你不是失蹤了嗎?”

    年輕的普安縣令冷笑一聲,說:“我若是不失蹤,怕是已經(jīng)沒命了吧?!?/br>
    景立沉默半晌,忽然道:“我叫景立?!?/br>
    景立?

    不是叫劉玉嗎?

    怎么又成了景立?

    景立是誰?

    聽著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在場眾人一時間全都愣住,最后,還是一個坐在最后面的男人出聲道:“楚王……楚王殿下……”

    他看上去四十來歲,身材壯碩,可是臉上卻蒙著一層莫名其妙的灰暗之氣。

    大約是經(jīng)受過天災(zāi)之后的頹喪。

    男人聲音顫抖,說不上是害怕還是欣喜,喃喃重復(fù)道:“你,你真是楚王?”

    景立坦然點(diǎn)頭。

    董岸靜靜蹙起眉頭,捏著手里這本令文,還沒開口質(zhì)問,就聽景立說:“這是假的?!?/br>
    這樣坦然的態(tài)度,又是讓董岸狠狠一噎。

    他狐疑地將景立上下打量了個遍,問:“楚王不是重病在府,深居簡出從不出門的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

    這回輪到景立疑惑,“你當(dāng)真不知道外頭的情況?”

    董岸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景立,終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景立沒說話,一直沉默著的十一站出來,將事情始末平靜地講述了一遍,最后,還將皇帝賜封的圣旨完整地背了一遍。

    他背的內(nèi)容分毫不差,講述之中亦見條理。

    董岸已經(jīng)信了大半,但是仍有疑惑,“那你們怎么出現(xiàn)在這?”

    “朝廷派人來,多半走雍州,然后借道陽州。那邊地勢更平,沿路更有朝廷的驛站?!?/br>
    說著,他瞇起眼睛看著這勢單力薄的四個人,想看看景立到底要怎么回答。

    景立道:“我以為,你已經(jīng)猜到了?!?/br>
    董岸微微一怔,卻又道:“你敢把身份透露給我們,不怕我們將你們這幾個人綁了然后和朝廷談條件,又或者直接殺人滅口,讓你永遠(yuǎn)留在西南?”

    景立的視線落在最開始的那個女人身上,反問:“你們會嗎?”

    是看見青嫵淋雨都會不忍的人。

    又怎么會對他們?nèi)绱耍?/br>
    這話一出,不算寬敞的山洞里驟然沉默一下來,天地間都好像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惟有外間接連不斷的雨聲淅淅瀝瀝的響個不停。

    忽然,一道極輕且極為壓抑的哭聲跟著雨滴落的聲音一齊響起。

    一個女人扔了手里的武器,捂著臉背過身去,肩膀不住地顫。

    “娘的!別哭了!”她身邊的男人罵罵咧咧。

    可是終究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山洞里好像突然倒灌進(jìn)來一整桶的醋,將所有人都浸泡進(jìn)去,心臟又酸又軟,眼睛也被熏得不由自主的流淚。

    他們都是普安縣最普通的百姓,卻被逼的進(jìn)山當(dāng)了土匪,拿繡花針的手指被迫握了刀,拎鋤頭種地的莊稼漢也無奈將手里的兵器指向了無辜的游人。

    其實(shí),他們也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

    這哭聲好像是帶著連鎖反應(yīng),一個哭起來,剩下的也不由自主地哭成一片,青嫵心里酸澀得很,拉著景立的手指都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景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上前兩步,走到山洞的正中間。周圍坐了一圈,景立立在中心,即便身上的衣物被澆濕了一半,頭發(fā)也濕漉漉的,甚至往下滴水。

    但他絲毫不見狼狽,端端正正地,將方才被打斷的一揖重新鞠下去,冷靜但溫和的聲音緊跟著響起,“諸位,或許很多人都聽過景立的名字,我曾在西南待了半年,這里是我的第二個家鄉(xiāng),我不是什么皇子,不是親王,我和你們一樣,想要讓這片土地重回從前的模樣。我能理解大家的無奈,更能明白諸位的艱難。請大家相信我,我是永遠(yuǎn)站在百姓這一面的?!?/br>
    山洞里再度沉默,沒有人說話。

    許久,才有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方才最先認(rèn)出景立的那個中年男人,“我相信將軍。”

    是將軍,不是王爺。

    景立看過去,那男人扯開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猙獰的傷疤,“十年前,我在將軍的軍隊(duì)里,當(dāng)過一名百夫長?!?/br>
    “我相信您?!弊詈笠痪湓?,他說的很輕,卻仿若重如泰山。

    沉默許久的董岸終于開口,他對著明顯已經(jīng)動搖的村民們,沉聲道:“我們已經(jīng)行到山窮水盡,普安,如今是不能回的,再往前我們也不能去,與其山窮水盡,倒是不如選擇相信,搏他一把?!?/br>
    他這一番話,在眾人之間明顯更有信服力,原本搖擺不定的村民一下子定了心,紛紛舉旗響應(yīng)。

    景立無聲地朝他說了一句謝謝。

    董岸卻明顯還帶著幾分不確定和戒備,回了一句,“我不是為了你?!?/br>
    然后便找地方靠著休息去了。

    這一天實(shí)在折騰夠了。景立也不再說什么,回到他們的位置,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青嫵墊著,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休息。十一和十三席地而坐,隱隱將他們護(hù)在身后。

    山洞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伴著明顯減弱的雨聲,大家紛紛進(jìn)入了睡夢中。景立看一眼那邊七倒八歪的百姓,許久,才又合上眼睛。

    一夜過去,相安無事。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景立問過董岸現(xiàn)在百姓們的情況,董岸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看樣子是不大好。

    景立皺眉,說:“馬車?yán)镉懈杉Z和銀子,和朝廷撥下來的比不了,但是救濟(jì)是夠的?!?/br>
    董岸一愣,看向馬車,忽然道:“你們和我們來?!?/br>
    一路彎彎繞繞,翻過了半座山,他們到了萬霞山的另一面。

    這里竟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山寨。

    山寨的大門看上去破舊易折,顫顫巍巍的好像馬上就要倒下。

    董岸在最前面開路,景立他們跟在后面,進(jìn)了山寨,是一片開闊的平地,然后是幾十間破敗的茅草屋。

    屋子里,平地上,幾乎每一處地方都有人或躺或坐,幾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在人群里穿梭,手里端著托盤,雖然他們隔得遠(yuǎn),看不清是什么東西,卻能聞到清苦的藥味。

    景立皺了皺眉,拉著青嫵走進(jìn),發(fā)現(xiàn)這群人身上都帶著傷,有的嚴(yán)重昏迷不醒,有的只是輕傷,包扎著厚厚的紗布。

    他忍不住問:“這是怎么回事?”

    董岸說:“澇災(zāi)之后,其實(shí)很快就疏通了。但是南境蠻夷趁亂入侵,燒傷搶掠,這對于普安來說,才是致命的?!?/br>
    南境蠻夷作亂?

    怎么朝廷卻半點(diǎn)不知?

    景立心中的驚愕藏都藏不住,他正要接著問下去,忽然臂彎一沉,青嫵軟軟地倒了下去。

    第76章 平安符(一更)……

    76.

    還算干凈整潔的一間茅草屋里, 青嫵躺在床上,好看的眼睛緊緊合住,卷翹的睫毛抖個不停。

    她好像很冷,可是身上明明已經(jīng)蓋了好幾層被子。

    景立坐在她的床頭, 看著青嫵明顯睡得很不踏實(shí)的側(cè)臉, 心里七上八下的。

    董岸搬了一個小杌子坐在另一側(cè), 青嫵的手腕從被子里伸出來,白凈的腕子上搭著一塊輕柔地絲帕。隔著絲帕, 董岸正給青嫵把脈。

    許久,他悄悄松了一口氣, 說:“王爺放心吧。她沒有事, 應(yīng)當(dāng)只是昨天淋了雨,感染了風(fēng)寒,喝兩劑藥就好了?!?/br>
    聽著他篤定的語氣, 景立一顆懸著的大石終于落下。

    他看著董岸毫不猶豫地?fù)]筆寫下藥方, 然后遞給了他身后的一個年輕姑娘,沒一會兒姑娘就抓了藥回來。

    董岸親自熬煮, 就在門外。

    景立看一眼床上的青嫵,確定她正在睡著,給她掖了掖被子之后, 走了出去。

    董岸的旁邊還有一方矮凳, 只比門檻高不了多少。

    但是景立毫不介意,將上面的灰塵隨手拍了下去,然后拖到了董岸的對面,看著他熬藥。

    “你還懂醫(yī)術(shù)?”

    景立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直接問出了口,打破了一直僵持在兩人之間的莫名尷尬。

    董岸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好我會一些。”

    景立聽出他言語間的冷漠,他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問:“怎么說?”

    董岸卻沒有解釋,他往小灶里添了一小把柴,然后將藥材稻穗扔進(jìn)藥壺里。他瞥了一眼里屋安靜睡著的青嫵,她額上搭著一塊冰帕子,是景立親自為她換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