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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太子寵妻手冊 第5節(jié)

    他將筆擱在山形筆枕上,指揮使上前一步,望向案桌上兩張筆跡一模一樣的書帖。

    短短半個月,陳敏終已經(jīng)將皇兄的筆勢臨摹得出神入化了,連翰林院那幫輔佐了皇兄二十年的老家伙也辨不出。

    皇兄在世人眼里是完美無缺的,將其取代并不容易。

    陳敏終隱忍多年,日復(fù)一日地模仿皇兄中,人生如戲。

    復(fù)仇之路遍布毒蛇的巢xue,九死一生,有時為達目的,他也會冷酷到不擇手段。

    偶爾,陳敏終希望有人能明白,他是他,他不是皇兄。

    裴氏狡黠,通過氣味便辨認出了他,她又很膽小貪婪,這樣的女子很好掌控。

    指揮使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殿下,據(jù)說太子妃與您之前有過接觸?!?/br>
    “我明白?!?/br>
    “那么太子妃……”

    指揮使隱去了后半截話頭,陳敏終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裴氏是昭王安插的棋子。

    頂替太子一事不能有誤,任何威脅的苗頭都得扼殺,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

    陳敏終想起今早嬤嬤手里捧的白絹,上頭點點落紅。

    昨夜沒碰她,她是何時流血的?他怎么不知道。

    冬獵一夜,她連一聲也不敢出,硬生生熬著,咬緊了牙關(guān),一雙黑瞳仁怯生生的,底下翠竹啼鵑的刺繡,被一點點浸染得顏色濃重,他的手指觸到濕熱血液才察覺。

    想必今日嬤嬤手上捧的白絹,是她防止露餡偽造出來。

    “狡猾。”他冷笑了一聲。

    誰說她蠢,她鼻子比狗還靈。

    大婚之夜,他欣賞著身下少女的神情,裴迎鼻尖一動,嗅了嗅,不知聞到什么,嚇得淚眼汪汪,讓人很想嚇唬她。

    “殿下,您方才說什么?”指揮使問。

    陳敏終伸展紙張,不緊不慢地開口:“裴氏庸俗,膽小貪婪,這樣的人,倘若有足夠的利益,也會成為刺向昭王的一把劍,她會明白她的處境?!?/br>
    “不用動她,我會解決?!?/br>
    第4章 看一眼是大補

    設(shè)宴在垂虹州,背靠三扇長窗,窗戶眼兒鑲嵌了套色琉璃,燈火一照,滿室五色繚亂。

    裴迎入席就坐,不到半日,下人們已經(jīng)對這個新主子親近了不少。

    她一來便給東宮上下發(fā)放了賞錢,每人由五十兩到兩百兩不等,過年節(jié)一般,既沒有逾越貴妃的規(guī)制,又叫下人心底喜愛。

    裴家缺乏京城高門動輒兩三百年的底蘊,但是銀錢生膽氣,她未出閣前便花錢闊綽,爹爹從不曾在這上面短她的。

    阿柿小聲道:“貴妃今日還是拒絕咱們的請安呢。”

    姜貴妃是太子生母,她出身豪族巨閥,一直瞧不起裴家這樣的草根新貴,常在嘴邊嘲笑裴老爺“窮人乍富,腆胸疊肚”的姿態(tài)。

    她在宮中盛寵不衰,被皇帝驕縱得囂張跋扈,從不打虛樣子,她不喜歡誰,便直截了當?shù)夭唤o誰好過。

    太子的婚事,姜貴妃是第一個激烈反對的。

    “他們裴家往上數(shù)十代,數(shù)十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刁民!要這么一條小毒苗的肚子做什么,這是壞祖宗的風水呀?!?/br>
    貴妃任性地嚎啕大哭。

    姜貴妃不知這句話深深地觸怒了暴君。

    她不愿意裴迎做她的兒媳,連大婚時都沒給好臉色,當場給人弄得下不來臺階,尷尬極了。

    半晌后,裴迎抬起頭,嘴角一牽。

    “由她去吧。”

    裴迎看似嬌滴滴的,誰都可以捏一把,實則性子不軟,半點都不肯叫自己受氣的。

    “據(jù)說太子有個meimei,為何沒見著這位公主呢?”裴迎輕聲問阿柿。

    阿柿早比她摸清了東宮的情況,回道:“公主性情孤僻,平日常與懷中的貓兒形影不離,太子對貓有敏癥,因此公主便沒有赴宴?!?/br>
    “太子對貓有敏癥?”

    “是呀,好像挺嚴重的,哪怕晃在眼前也要出事。”

    裴迎默默想,真太子對貓有敏癥,她身旁的這個假太子可就不一定了。

    貴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常得皇帝親自教養(yǎng),圣眷隆重可見一斑。

    月洞里掠過衣香鬢影,眾人起身行禮。

    皇帝與皇后高居首座,姜貴妃居左側(cè)。

    姜貴妃年近四十,瞧著卻跟二十多的姑娘似的,大抵從未有過煩心事,從小被人寵著捧著,這樣的人怎么會老呢?

    她是大驪第一美人,年幼時便名動九湖十四州。

    姜家歷來產(chǎn)美人胚子,祖上承了北漠狼王的血脈,她黝黑的眼眸透著一股藍,美得不尋常,十二歲起便有無數(shù)名門求娶。

    這樣的絕色禍水哪怕脾氣再差,皇帝也忍下了,見到她的臉,氣先消了一半。

    在姜貴妃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從未遭遇如此重擊。

    她這樣一個驕傲矜貴的人,竟然與裴家結(jié)了親。!

    裴老爺一口官話cao/著蹩腳的鄉(xiāng)音,滿身都是往上爬的底層匪氣。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倘若沒有昭王那個壞兔崽子橫插一腳。

    清貧的小棚屋內(nèi),油燈昏暗,裴老爺正跟他的小女子一塊兒呼嚕呼嚕地大聲喝稀粥,盤算著去打秋風呢。

    瞧到裴迎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樣,姜貴妃的面色愈發(fā)難堪了,她真有無數(shù)句刻薄的話罵不出口。

    裴迎望了她一眼,心想:你不肯飲我的茶,我也未必拿你當公婆,公爹是皇帝,公婆自然是皇后,你兒子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整日一副沒了娘的表情,床上床下兩個人似的,除了我哪還有人樂意受你母子的氣。

    她忽然被自己逗得噗嗤一笑,轉(zhuǎn)過頭撞進殿下的眼簾,一對鳳眸深不見底。

    裴迎嚇得小臉蒼白,心虛地低頭。

    殿下:“你在傻樂什么?!?/br>
    裴迎:“我是高興自己有福氣能伺候太子?!?/br>
    殿下將酒盞不輕不重地放下,吐字:“騙子?!?/br>
    裴迎低著頭,像犯了錯的劣童,身旁坐著這么一個冰塊兒,時時刻刻被他的寒氣浸透,他一眼掃過來,自己便被看穿了。

    大驪皇帝以好戰(zhàn)聞名,因此在家宴中常設(shè)標靶,以供王孫子弟試藝,若是引得皇帝青眼相加,一番豪賞是必不可少的。

    眾人皆知太子陳敏終一手射技奔逸絕倫。

    他身上流著暴君亢奮的血液,自小常待在京衛(wèi)三營,由中軍都督一手教習兵道,騎射皆精,擅長兵書中記載的三星連珠箭,令旁人嘆為觀止。

    皇帝從未吐露半個好字,總是肅穆地撫膝:“尚須勤加練習。”

    裴迎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旁人雖然不清楚,她自己心里明白,此太子已非彼太子,他會射箭嗎?他自小也有大都督手把手地調(diào)/教嗎?更遑論連珠箭了,他該如何應(yīng)對此事。

    她隱隱想到,若是假太子被揭穿了,自己會不會因為知情瞞報而牽連落罪呢?

    或許僥幸脫罪,也會因為失身于一個贗品,淪為京城人人恥笑的對象,裴家從此抬不起頭,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這個想法令她悚然一驚,遍體生寒。

    一切由不得她辯白,自她嫁給他時,兩人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她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全在他手底。

    這時,場上靶子上的第一波箭矢已經(jīng)撤下。

    四皇子轉(zhuǎn)過頭,放下弓箭,笑道:“怎么今日不見太子哥哥上場?”

    貴妃眉頭一蹙,老四是家中送來的嫡妹所生,平日里最會裝乖賣俏,跟他娘一樣是個小賤人,他故意引話頭,準藏了一肚子壞水。

    四皇子年紀尚小,性情頑劣天真,自知沒人同他計較,童言無忌反而會博得眾人一笑。

    “我知道了,太子哥哥尚年輕,太子妃又是出名的美人,新婚不久,手軟得拉不開弓了也是有的!”

    四皇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口,一副單純無心事的模樣,宴席間眾人忍俊不禁。

    貴妃氣得按緊了桌角,準是他娘那個賤婦教他的嘴!

    皇帝望向了陳敏終,眾人噤若寒蟬,一片默然。

    裴迎竟然比殿下還緊張,她心里敲著鼓,額頭生汗,惴惴不安地攥住了衣襟,沒想過有一日會為此人擔心。

    陳敏終的神情依舊處變不驚,尋不出一絲破綻。

    “殿下……”她的聲音細若蚊蟲。

    她正思索著如何替他糊弄過去,陳敏終似乎并沒有聽見,而是徑直出席。

    大驪武舉考試中,其中一項以拉滿一石弓為準。

    能拉滿一石之力已經(jīng)是臂力極高的佼佼者,軍中精銳也大多在此區(qū)間。

    陳敏終挑了一把一石二的硬筋角弓。

    大驪皇帝征伐善戰(zhàn),年輕時從北漠殺到南疆,再爭強斗狠的天驕狼王也收拾服帖,西域十六部沿著一條天河打得星辰隕落,整個和光年間,全民備武之盛,前所未有。

    強大巍峨的帝王影子投射在太子身上,血液流淌在精力充沛的軀體里。

    持弓的手力量沉穩(wěn),又攜了年輕男子的銳氣,一氣呵成地搭箭扣弦,虎口緩緩?fù)乒?/br>
    他的容貌與姜貴妃實在神似,令裴迎看得恍惚。

    高座之上的皇帝微不可察地頷首。

    “嗤嗤”四聲破空震鳴。

    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迅速連發(fā)四箭,每一箭皆中靶心。顫抖的箭翎,四溢無人可匹的殺氣,令人戰(zhàn)栗。

    殿下嘴唇微抿,內(nèi)斂從容,每一處線條干凈利落,一如他謹遵的克制與留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