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太子寵妻手冊 第46節(jié)
陳敏終并沒有避諱,淡淡的,吐出幾個字。 “吏部尚書?!?/br> 殿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坦然,又帶些好整以暇,只是這層機鋒很快隱去,殿下眼眸一片清明,云霾俱凈,天水共色,清淡又自然。 裴迎坐下來,面色有些難堪了。 “夫君,哥哥是冤枉的?!?/br> 陳敏終神色如常,心底卻在想,裴氏果真狡猾,無事殿下,有事夫君,改口得這樣輕易。 他的手不動聲色地收回,不妨被裴迎攥住。 她雙手握著他那只手掌,眼神迫切,濕漉漉的,一片水光,像是拽住一根救命稻草。 “夫君?!彼鼻腥f分。 “哥哥他只是個無辜牽連的倒霉鬼,殿下一定要救救他。” 她聲音有些沙啞,顯然來之前哭過了,陳敏終眸色一動。 “我知道?!绷季茫惷艚K說。 殿下的這句我知道,令裴迎的心一下子沉到底,驟然恍恍惚惚,寒意從脊背竄升。 陳敏終早就知道嗎? 朝中之事他洞若觀火,會不會此事便是他一手編織促導(dǎo),那么如今自己來找他,豈不自討笑話。 裴迎望著殿下,無法琢磨殿下究竟是不是在嘲弄她。 真到求他的時候,小夫妻有些生分疏離。 不過裴迎一咬牙,她不怕,她嫁給這個人,身子也給了他,遇到難事,他就得給她辦! 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道理。 “裴氏,你真以為你兄長是清白的?”他問了這樣一句話。 殿下似乎是知情的,裴迎什么都明白了,她心思一轉(zhuǎn),嘴角莞爾,竟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她雙手扶住了棋盤。 “殿下最清楚哥哥是不是清白的,此事若是殿下設(shè)局,那救出哥哥便更容易了,只要您不使喚人為難他……” 他們裴家慣會混淆黑白,理直氣壯。 陳敏終不言不語,裴迎頓時有些著急,身子前傾,薄薄的面皮漲得通紅。 她心底對殿下有氣,知道此事背后與他有關(guān),可是不得不忍著氣,畢竟有求于人。 “殿下,咱們是一家人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該互相幫扶,眼下你大舅子有難,你可不能不管不問?。 ?/br> 她熱切地將殿下的身份拉攏過來。 陳敏終手下一頓,面色黑了,誰是他大舅子,裴家怎么可能與他是一家人,裴氏亂起來連規(guī)矩也不顧了。 “慎言?!彼佳劾滟?/br> 裴迎些心虛地低頭,一面瞧著他面色,一面不服氣地嘟囔道:“殿下,您大舅子要出了什么事兒……” 陳敏終漫不經(jīng)心地將棋子歸位。 棋子被合攏,一股腦地落進圓盒,嘩啦一陣響,攪得人心亂了,殿下的聲音卻在其中格外清晰,不疾不徐地落下來。 “你們裴家求人,都這樣霸道?” 裴迎的雪白羅襪下退,露出一截纖細腳踝,怯生生的,他不玩棋子了,把弄起她的腳踝,摩挲著,不經(jīng)意的,似乎在玩什么珍寶孤品。 他一面握著裴迎白嫩的腳踝,一面抬眼看她。 裴迎頓時心下明了,殿下性情別扭,可是兩個人冷了這樣久,他食髓知味,難受的是他自己。 殿下礙于面子,不好總是求事,在給自己鋪臺階下呢。 第39章 誘哄 裴迎不是傻子, 自回到東宮,她便隱隱想到,吏部上下清查出這么多人馬, 鬧得惴惴不安,或許背后有殿下的推動。 若是殿下設(shè)局, 怎能不分青白地將哥哥抓進去?裴迎一想到殿下與裴家的過節(jié), 不免面色難堪三分。 她對陳敏終頓生隔閡。 “都察院這回沒有抓錯人,包括你兄長?!?/br> 殿下不知何時又拿起了沉香珠, 紫奇楠香氣馥郁。 殿下原本很厭惡這樣的香。 裴迎驀然想到,殿下原來是用沉香珠掩蓋他身上本來的氣息,那股殺氣騰騰中洇出的甜,此刻小紅蛇一樣, 蜿蜒鉆進裴迎的鼻子。 “哥哥老實本分,不敢犯事。” 她這句話尚未落地, 陳敏終已起身。 她只好拉住他袖袍,心底恨得咬牙切齒, 面上仍是一副祈盼, 惹人垂憐。 “哥哥從小錦衣玉食的,身子弱,又膽小,不能再關(guān)在那里, 只要殿下肯為他擔(dān)保,我們一家人都會感激殿下。” 擔(dān)保?陳敏終心底覺得荒謬,他有何緣由要為裴家人擔(dān)保, 裴迎是在故意拎不清。 她其實心底明鏡似的,很聰慧的一個小女子,就如上次請他赴宴, 咬了牙惹他生氣,也得辦成事。 裴家人皆是如此,一向重視自身利益為先,可以無底線地向他妥協(xié)。 吏部的事是陳敏終一手策劃。 但裴昀被抓進大牢,確實是一樁意外,陳敏終心想,這個傻妞一定誤以為他對裴昀下手。 裴迎正是這樣猜測的,誰讓殿下生了一張漂亮心機臉,瞧上去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人。 他坐在軟榻上,手定定地撫弄住了沉香珠,開口。 “父皇一向崇儉素不尚奢華,嚴(yán)禁官員大擺排場,而京里的新科進士,寒窗苦讀多年,一朝以為魚躍龍門,平步青云,處處交際觥籌,費盡心思為上頭送禮,道里費杯水車薪,哪里填得下無底洞的開支,只能舉借京債?!?/br> “如你哥哥那般的世家子弟,承庇祖蔭猶不知足,肆意抬高利息,視大驪律法如無物,官員到任后無力還債,便逼其對百姓敲筋吸髓?!?/br> 他的話語一字一字打在人心頭,裴迎唇色漸漸變白。 陳敏終瞥了她一眼,鳳眸充滿漠然。 “舉放京債者,按律例發(fā)外充軍,你哥哥又是典型的世家子弟,若是父皇想懲治,他難逃一死?!?/br> “不是哥哥做的!”裴迎失神地喊出聲。 她被嚇著了,殿下一向嚴(yán)謹(jǐn),他能說出這種話,哥哥的情形不容樂觀。 殿下盯著她,良久,緊抿的唇線開啟。 “裴迎,其實你不在乎你哥哥是否真的放了京債?!?/br> “你只要他出來?!?/br> 裴迎錯愕地抬頭,正好與殿下目光相觸,她臉色越發(fā)難堪了,咬住了嘴唇,眉毛狠狠一蹙。 “殿下說了這樣多,我原也不指望殿下了?!彼男σ庥行├?。 陳敏終眸底清靜,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她變臉這樣快? 上一刻還喊他夫君,一聽到殿下不肯幫忙,下一刻便疏離得像個陌生人。 在她眼里,他果然只有利用價值。 裴迎原是想冷笑,最終嘴角微動,眼底狡黠的神光流轉(zhuǎn),她太知道如何氣別人,這一氣之下,面龐生出一股明艷動人的英氣。 她在氣別人的時候很漂亮。 “既是指望不上殿下,我自己寫信去求王爺!” 干脆利落的一句話,陳敏終的面色頓時如落冰窖,她實在不該提這個。 此刻,裴迎也不怕與昭王惹嫌了。 兩個人一連幾日沒說話,嫂嫂托了娘家,一番通融,兩個女子終于能進獄里見哥哥一面。 大牢光線昏暗,冰冷異常、空氣彌漫了一股令人皺眉的霉味,這還算潔凈的,裴昀是身嬌rou貴的公子哥兒,又有謝侯府幫忙打點,因此沒怎么為難這位大公子。 可是裴昀自小沒見過這陣仗,上回被都察院抓去,毒打了一頓,不許睡覺,逼他吐口供,令他瑟瑟發(fā)抖。 他身體羸弱,性情膽小,還未風(fēng)吹草動,已如驚弓之鳥一驚一乍,生怕人來拿他施酷刑。 裴昀身上僅著了一件雪白里衣,聽到動靜,倉皇地連滾帶爬出來,嫂嫂已有兩個月身孕,小腹尚未隆起,臉龐卻消瘦不少,尖俏的下巴,滿面憔悴。 幸好嫂嫂未出閣前騎馬習(xí)武,若換其它女子,這一頓風(fēng)波下來,只怕胎像不保。 “歲歲,你問過爹了嗎,我何時能回家?” 裴昀眉眼生得精致,從前便被人評價撐不起大驪崇尚的男子武魄,遭人譏笑,此刻更是狼藉一片,他是個沒主意的,只盼meimei和夫人救他。 “我這就回去再求爹爹,你好好待著,安心,過幾日便回來了?!?/br> 嫂嫂雖這樣說,心里卻沒底。 當(dāng)年謝侯本就對她的婚事震怒,是她與裴昀青梅竹馬,自小裴昀在書院受人欺負,都是她站出來護著,高頭大馬上的少女,氣勢明艷跋扈,一身紅裙肆意灑脫。 她跟爹爹說,她脾氣差,任性囂張,哪個夫家都容不下,成了婚只有裴昀哄著她。 她從沒問過裴昀喜不喜歡她,可是裴昀淡淡的笑意,問他也只會笑吟吟地說喜歡,不知心里正不正經(jīng),他隨意得像摸不透的風(fēng),好像對世間的一切都很喜歡。 謝歲就是喜歡裴昀這股輕松勁兒,不緊張,永遠松弛有度,什么都可以,雖然裴昀文武皆廢,但是心靈手巧,很會做木工活兒。 他雕刻出來的謝歲,真的一模一樣,高貴又驕傲,連她的小紅馬駒也活靈活現(xiàn)。 那是他心底的姑娘。 謝歲心想,如果裴昀不喜歡她,不會雕刻得這樣好。 冬日里放大焰火,驚炸了一整條街,險些將一戶人家燒著。 剛成婚的時候,瞧見她不高興,裴昀夜里帶她出城,去山上偷紫云寺的桃子,給人一棵百年老樹薅得精光,兩人躺在草地上,拂著夜風(fēng),天高地闊地啃桃子。 謝歲生來要強,永遠不問他喜不喜歡,有時候也在想,裴昀這樣隨遇而安的人,無論娶了哪個女子,都是一樣的寵著讓著吧。 驀然,會因為那一刻自己并不是特殊的人,謝歲有些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