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妍桌子上有摞書，她拿出手機翻著日歷，旁人角度看著她這個姿勢就顯得神神秘秘。

    她是想挑個節(jié)日什么的，好名正言順地送他一個禮物, 但接下來整個三月就一個三八婦女節(jié), 怎么說也跟許勁知扯不上關(guān)系。

    楊啟超拿了幾張紙進班, 隨機掂個人出來，“班長，把外面的都叫回來，剛才開會我說幾個事兒啊?！?/br>
    秦遠動作麻利站起來去班門口，朝著鬧哄哄的走廊喊了一嗓子，“五班的，都回教室?！?/br>
    等看著下面差不多坐滿了，楊啟超放下印著“優(yōu)秀教師”的保溫杯，翻了翻手里的幾頁紙，“馬上上課了，沒回來的不等了，同桌幫忙聽著點兒回來相互轉(zhuǎn)告。”

    “咱們市一模的時間定在三月七號和八號，也就是下周過完馬上又該考試了，成績出來也會有全市的排名匯總，到時候咱們跟一中的差距，自己比對比對?！?/br>
    “除了這個，學校讓畫一個沖刺高考這類的板報?！睏顔⒊焓质疽饬讼拢袄蠘幼樱€是交給孟妍辦吧，學校這些任務(wù)隨便畫一畫應(yīng)付過去就行了，學習要緊。”

    說罷又笑著補了句，“出去可別說這話是我說的啊?！?/br>
    “還有開會講安全問題的，多大孩子了還是得說，水電，上學放學路段上的車，上周隔壁班翻墻逃課出去那同學被車撞了一下，沒大事，但這六月就高考了，別給我整這些幺蛾子?！睏顔⒊鱿卵坨R，趕著時間簡單說完，習慣性把那幾張紙卷在手里拿著，“希望大家一模加油，祝大家考個好成績?！?/br>
    楊啟超卡點卡的很準，話音剛落，鈴聲響起，他和在門口等著的語文老師相互打個招呼，拎上保溫杯出去，進行交接。

    畢竟都是從小讀到大的母語，語文這門課就算是學渣也差不到哪去，孟妍認真聽了兩堂課，偶爾開開小差偷偷看看許同學。

    自從調(diào)了座位之后他就沒再戴過眼鏡，臉部輪廓清晰硬朗，是少年人獨有的清削。

    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不敢盯著看太久，悄悄把視線移回在自己本子上，動了動手中的筆，在上面寫了幾遍他的名字。

    許勁知。

    她的字配上這個名字，莫名很有味道。

    到了吃飯時間孟妍不打算去，想趁著這會兒功夫趕緊把板報這回事給起個頭，能做一點是一點。

    中午她想午睡，那這東西只能趁著課間或者晚上做。

    宋詩瑤晃著一張飯卡照常過來，“走啊，吃飯。”

    “我不去了吧，想快點把板報弄完，晚上還得留下加個班。”孟妍有點不好意思道，“上次晚上就是我一個人，還怪恐怖的?！?/br>
    她看恐怖片從來都不害怕，也不怕鬼，但有時候真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那些關(guān)于校園的靈異故事又通通都冒出來了。

    許勁知應(yīng)該是聽見剛才她們的對話，不經(jīng)意撂下一句，“去吃飯吧，晚上我陪你?！?/br>
    孟妍扭頭，只看到他的下頜和輕微突起的喉結(jié)，耳邊是秦遠在死命催，“老許，老許。”

    許勁知低頭跟她對視一眼，或是秦遠催得緊，他也沒顧上說別的，長腿一邁從她身旁經(jīng)過了。

    許勁知出去吃飯時間還隨便找了一家理發(fā)店剪剪頭發(fā)，這頭發(fā)長了，低頭有點遮眼，再長就該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非主流了。

    里面理發(fā)店老板給他修短了些，整體和原來沒太變。

    秦遠和許勁知站在理發(fā)店門口，路過不少二中的小姑娘都往這兒看，秦遠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眼神都是看誰的，“說實話，我有點羨慕?！?/br>
    許勁知在看手機，根本不知道他說的什么，沒太在意地應(yīng)了聲，“嗯？”

    秦遠神神叨叨地嘆了口氣，“哎，我怎么沒有長這么一張臉?！?/br>
    秦遠其實長得不賴，但是跟許勁知站在一起，多少是遜色了些。

    他看著跟前過來過去的姑娘，再看眼許勁知，寡王一心低著頭看手機，兩耳不聞窗外事。

    秦遠往他手機屏幕上掃了一眼，依稀看到的是些帶圖的東西，什么“簡易板報大全”。

    孟妍最后還是去吃了飯，回來拿半濕的抹布把后面黑板擦干凈，去水房涮抹布的路上忙里偷閑看手機，看到了許勁知幾分鐘前發(fā)的消息。

    樹：【這些簡單?！?/br>
    下面是四張簡單的黑板報圖片。

    孟妍看著手機里的圖，又想起他走的時候說，晚上我陪你。

    她收起手機，也不著急去水房了，這個板報，她忽然也不那么急著弄完。

    晚自習前許勁知回到教室，孟妍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他頭發(fā)短了，應(yīng)該是剛?cè)ゼ舻摹?/br>
    他頭發(fā)看上去蓬松柔軟，讓她想伸手摸一摸，但這個動作又十分像是在，摸狗。

    當然她這些小想法某人全然不知，坐下問，“晚上吃飯了嗎?！?/br>
    “吃了?！泵襄f。

    許勁知捏著手機在手里蕩，隨口道，“我發(fā)的圖你看了沒，晚上我陪你，隨便應(yīng)付應(yīng)付得了?！?/br>
    盡管因為這句話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腦袋的旖旎，孟妍還是盡量表現(xiàn)地淡定，“看了，就照著那個做。”

    可能是今天楊啟超通知了一模時間的原因，晚自習大家的學習狀態(tài)明顯都很在線，四下安靜，只能聽見筆尖在紙上劃過以及書頁摩擦的聲音。

    許勁知還拿著那本厚厚的題在做，孟妍之前見到過封面，寫的是附中什么什么，應(yīng)該是他原來高中的題。

    她跟學霸做同桌，多少能沾點許同學的“仙氣”。

    孟妍趁著晚自習做今天留的作業(yè)，題不怎么會，但她做的認真，甚至都沒察覺到許同學偏過頭，手支著下巴看了她好一會兒。

    晚上放學打了下課鈴，孟妍擼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場，教室里各種收拾東西的聲音很雜，她隔一會兒往座位上看一眼，直到班里同學都走完了，許勁知也還坐在那兒，他真的沒走。

    許勁知對畫畫這方面沒有半點藝術(shù)細胞，除了會畫火柴人別的一概不會，論寫字，他也沒孟妍寫的好看，除了安靜地坐著，幫不上別的忙。

    孟妍從小到大畫板報經(jīng)驗豐富，也不需要他幫忙，在這空蕩蕩的教學樓里，他能在這兒坐著寫作業(yè)，她就什么都不怕。

    孟妍在黑板上寫了四個書法體的大字：高考必勝。

    周圍按照許勁知發(fā)的圖片稍微整頓裝飾一下，再寫點字就完事了。

    中途許勁知過來扔了片糖紙，順便給了她一顆糖，和上次的一樣，一枚巧克力。

    許勁知看著黑板上的字，筆鋒凌厲，十分大氣，他嘴里咬著糖，語調(diào)有些懶散，“字寫的可以啊?！?/br>
    孟妍回頭沖他笑了下，“專門報班練的?！?/br>
    她踩在凳子上，比他高出一截，許勁知虛靠著桌子，又重復(fù)了遍，“是不錯?！?/br>
    孟妍拿著粉筆寫了半天字，手臟，沒去剝這枚巧克力，順手裝進了口袋里。

    許勁知在后面看了會兒，她被盯著像是字都不會寫了，胳膊連帶著手腕都變得僵硬，一個字要重復(fù)寫好多遍才能看得過去。

    他看出來了，也沒多說，默不作聲回前面座位上去。

    孟妍聽見腳步聲，知道他應(yīng)該是往前走了。

    手中粉筆在黑板上發(fā)出“嘟嘟”的聲響，偶爾還能聽見身后翻書的聲音。

    等最后一個句號寫完，她問了聲，“怎么樣，還行嗎？”

    幾秒沒聽見回應(yīng)，她回頭才發(fā)現(xiàn)許勁知趴在桌子上，像是經(jīng)不住困睡著了。

    孟妍放輕腳步走過去，他手自然搭在頸后，底下墊著的卷子都已經(jīng)做完。

    教室窗戶開著，他頭發(fā)被風吹動，邊緣被燈照著染上淺淡的金色。

    某個在心里涌現(xiàn)無數(shù)次的想法又冒了出來，她微彎下腰小聲說，“喂，許勁知，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頭發(fā)?！?/br>
    趴著的少年沒有吭聲。

    孟妍又試探著問，“喂，睡著了嗎。”

    教室后面是寫著“高考必勝”的板報，班里同學沒帶走的書都放在桌子上，恰逢一陣風吹進來，書頁被風吹得輕微翻動，沙沙作響。

    她故意把聲音放到很低，藏在風里，“那我可摸了，就一下?！?/br>
    孟妍伸出手，在他墨黑色的發(fā)間摸了一把。

    第21章 完了

    他的頭發(fā)摸上去和看上去是同樣的柔軟。

    在她猶豫把手收回來還是趁機再抹一把的時候, 底下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孟妍有些尷尬地收手，許勁知也坐起來活動下脖頸，似笑非笑地睨她眼, “我當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br>
    其實他剛是真睡著了, 聽見她那句“怎么樣, 好看嗎”才醒的，只不過他有沒動。

    孟妍在他跟前, 手垂在身側(cè)捏著褲縫，聲音越說越小，“就是這個動作有點像，摸狗?！彼詻]好意思跟他當面說。

    八成是會被否決。

    許勁知笑了聲, “知道你還摸?！?/br>
    他嘴上這么說, 但剛才明明醒著也沒拒絕。

    她站那兒沒話說了，像是他說了句重話兇她了一樣。

    許勁知清了清嗓子, 半開玩笑地轉(zhuǎn)移話題，“有點餓了，吃個宵夜？”

    孟妍點頭, 又看見自己寫字那只手上蹭的粉筆灰, “我先收拾好東西, 再去洗個手。”

    她開口時在想他剛才那句話，語氣有點悶悶的。

    孟妍低頭整理著書, 將晚自習沒做完剩下的半份卷子塞書包里，她平時動作也很慢，但這會兒許勁知看著，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把自己桌上的書利索往抽屜里一扔, 順勢站了起來。

    “沒兇你。”他伸手揉了把她的頭頂, 語氣懶散帶笑, “公平起見，也得給我摸一下，要狗一起狗?！?/br>
    “……”

    她這次板報沒用太久時間，洗完手出去的時候許勁知已經(jīng)關(guān)了教室門，單手拎著她的書包站在班門口等。

    樓里還有那么一排教室亮著燈，是學校開放給高三住校生寫作業(yè)用的。

    他胳膊搭著圍欄，樓道燈下的身影高高瘦瘦，有那么一瞬給人一種錯覺，像是在等人的男朋友。

    孟妍微濕的手攥了下衣角，邁開腳步跟過去。

    校園寂靜，除了他倆的腳步聽不到人說話。

    孟妍走在前頭，身后的人忽然停下說，“慢點兒，扶我一下?！?/br>
    “哦?！彼铧c忘了許同學還瘸著呢。

    他把手腕架在她肩頭，“借我撐一下?！?/br>
    許勁知沒那么嬌弱，這會兒也根本用不著人扶，但就是想找點借口，逗一下她。

    可能就是手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