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蘇漫有些沒有聽明白，側(cè)著耳朵往少女的方向挪了挪，試圖聽的更清楚一些?？缮倥淖齑綇垙埡虾?，她卻是連半點(diǎn)聲音都聽不見。

    她疑惑地回過頭來，想要再問一句，可是眼前的光亮也隨著那聲音一起，慢慢消失了。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襲來，可不知為何，這次蘇漫卻覺得無比的安心，仿佛這次在睜開眼睛，便就是自己的歸處了。

    ……

    紅梅坐在燈燭下，用濕帕子仔細(xì)的擦拭著蘇漫的手指。那手指纖細(xì)雪白，指甲圓潤飽滿，顏色明明也是健康的淡粉色，怎么這人就是醒不過來呢？

    紅梅盯著那手指，心中再次涌起一陣酸澀，淚水再次濕了眼眶。

    她偷偷抹了眼淚，眼睛瞥向坐在一旁的不停翻書的姑爺，心中更是感慨。

    姑娘這般昏睡了有三四日了，請(qǐng)了多少名醫(yī)，就連宮中的老太醫(yī)都請(qǐng)來了，卻說不出個(gè)究竟來，湯藥不知道灌下去了多少，可人就是不見醒。

    這三四日里，姑爺除了與大夫詢問病情，也是連姑娘這間房都沒有出過，每日里就這么守著姑娘翻看各種醫(yī)書，不吃不睡，硬是和姑娘一起就這么耗著。

    紅梅輕嘆一聲，再次將眼神轉(zhuǎn)向床榻上的少女。

    少女面容姣好，神色安寧，半點(diǎn)不見病容。

    紅梅瞧著少女安靜地睡容，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好餓啊。

    蘇漫覺得自己的胃里空空的，胃粘膜不停的在互相揉搓著，尖銳的疼痛不斷的提醒著她，她需要吃東西。

    “我好餓啊?！?/br>
    她感覺眼睛有些沉重，所以只能試探著開口。

    還好，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好歹還是能出聲。

    一旁的紅梅聽到她這一聲餓，難以置信地站起身來，附身往里探去，想要確認(rèn)是不是自己聽錯(cuò)了。

    “有沒有什么吃的，我快餓死了?！?/br>
    這次的聲音比上次更清晰，紅梅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眼淚洶涌而出，語無倫次的回道：“有有有……婢子這，這就去給您，公子，公子，夫人醒了，夫人說她餓了！”

    紅梅一邊說著，一邊會(huì)轉(zhuǎn)過身想要招呼坐在北側(cè)的陸衍，可是她才轉(zhuǎn)到一半，就看到陸衍已經(jīng)坐在了床榻上，正伸手將蘇漫緩緩抱起來。

    “紅梅，你去廚房端些粥來。”

    紅梅立刻應(yīng)了一聲，躬身往后退了兩步，可她心中仍舊掛念蘇漫，便忍不住再次抬頭往床榻的方向張望。

    這一看，她才發(fā)現(xiàn)，姑爺竟是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就這么踩著棉襪一路跑到姑娘身側(cè)的。

    紅梅紅著眼眶抿了抿嘴，這才垂了頭退出了內(nèi)室。

    蘇漫覺得有人將她扶了起來，身上雖然仍是沒有什么力氣，可是這么靠坐著顯然比平躺要舒服許多。

    她舔了舔嘴唇，眼皮微微用力，這次終于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滿是烏沉沉的暗色，四處垂落的床帳阻隔著燭光，影影綽綽叫人看不清。

    不過這看不清卻讓蘇漫十分安心。

    她總算是，回來了。

    “紅梅已經(jīng)去準(zhǔn)備吃的了，你稍微再等一下。”身后的人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shì)，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不過你幾日沒有進(jìn)食了，就算餓的狠了也不能吃太多，先用些清粥墊一墊，等好一些了，你想吃什么便叫廚子做什么。”

    蘇漫軟軟的靠在陸衍的身上，心中十分踏實(shí)，她淡淡地嗯了一聲，緩緩將頭靠在了陸衍的肩膀上。

    “兄長，叫你擔(dān)心了?！?/br>
    “你這病來的洶涌又蹊蹺，我雖請(qǐng)了各家名醫(yī)，可也沒有什么好的效果，我方才還想著，若是你再這般昏睡下去，伯府那邊我怕是再不敢瞞著了?！标懷軐⑻K漫圈在懷中，聲音低沉而沙啞。

    其實(shí)說沙啞都已經(jīng)是好聽的了，在蘇漫聽來，陸衍這會(huì)兒的聲音就如同用砂紙打磨著生鐵一樣，嘶啞粗糙。

    她忍不住轉(zhuǎn)了頭去看身側(cè)的人，這一看之下才大吃一驚。

    在她記憶里，陸衍永遠(yuǎn)是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樣，衣著整齊，樣貌干凈，眉眼含笑。

    可這會(huì)兒這人，怎么看著這般的陌生。

    他眼窩深陷，眼下的青黑即使在這般幽暗的環(huán)境中都能清晰可見，臉頰與下頜滿是清灰的胡茬，看起來落拓又狼狽。

    似是察覺到了蘇漫的目光，陸衍微微抿了抿唇，輕輕的偏過了頭，低聲解釋道：“這幾日忙里忙外的，總也想不起來梳洗，你可不要嫌棄了我?！?/br>
    蘇漫只覺得喉嚨中似是堵住了一團(tuán)棉絮，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她微微抬了抬手，覺得自己身上還有些力氣，便一鼓作氣坐直了身子。

    陸衍不明所以，立刻向前附身，急聲問道：“怎么了，可是哪里覺得不舒服了？”

    蘇漫仍是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過頭，猛地?fù)溥M(jìn)了他的懷里，雙臂也緊緊地?cái)堊∷难?/br>
    喜歡了就喜歡了，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自己能夠回來，能夠看到他，這就夠了。什么輸什么贏，感情里頭哪有什么輸贏，若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一直將自己拘束了，那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陸衍顯然沒有料到蘇漫會(huì)有這樣的動(dòng)作，他僵了片刻，感覺小姑娘在自己的肩窩里蹭了又蹭，有些不確定的低聲喚道：“漫漫？”

    “嗯。”

    蘇漫埋著頭，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我問你，你這幾日擔(dān)心我做不得假吧？”

    陸衍被她這沒頭沒尾的問話逗笑了：“什么作假不作假，又說什么胡話了?！?/br>
    “你這么好的人，這么聰明的人，就算是我想要裝，你應(yīng)該也是都能看出來的吧?！?/br>
    “你這病了一場(chǎng)倒是通透起來了?！标懷艿恼Z調(diào)中帶著明顯的調(diào)侃。

    “的確是通透了，就是怕你看不通透。”

    蘇漫說著，終于抬起頭來，雙手捧著那滿是胡茬的臉，纖細(xì)的手指不停的摩挲著，刺刺的手感讓人覺得真實(shí)又安心。

    她望向陸衍的雙眸，一字一句，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道：“你如今放在心里的，是不是就只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