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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左邊指,“那幾只,都是前些年上元時,我們一起拎的燈籠?” 蘇瑤口里問著,心里卻很篤定。 尤其是四方花卉燈左側,掛著的那盞琉璃燈,仙鶴翅膀上缺了個角,顯眼得很,她怎么可能認不出來。 那還是延載八年的上元節(jié),她跟慕衍溜出去玩時候拎著的。 當時他們打州橋夜市過,蘇瑤眼尖,看見附近有個攤位,熱氣裊裊,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她看著看著,就有些意動。 可慕衍觀望了會兒,并不如何情愿。 與她商量道,“現(xiàn)下人多,等我們回轉時再買?” 這話有理,蘇瑤自然不會不答應。 可慕衍看著她嘟著臉不甚開心的樣子,頓了頓,好笑地搖搖頭,再三囑咐過她在原地等著,不可亂走動,就往攤位邊走去。 蘇瑤連忙點頭,笑著目送他過去,一雙水潤眸子亮晶晶的,顯然是期待不已。 也是她運氣不好,不遠處,一群衣著錦繡的紈绔子弟,也不知從秦樓楚館鉆出來的,個個醉眼惺忪,揉了揉眼,就看見路邊站著個俏生生的小美人。 雖說天子腳下,人多眼雜,不能做些什么,但到底醉意上頭,忍不住上前想搭訕輕薄兩句。 蘇瑤打量了下,發(fā)覺一個也不認識,索性冷著臉不搭理他們,卻沒想到反倒激起了他們的火氣。 其中一人忍不住上前。 蘇瑤皺著眉,后退一步,琉璃燈就磕到了石階上,碎了一角。 她眉心跳了下,捧著燈仔細看,頓時覺得有些可惜,偏那人見她寶貴這燈,嘴里就不干不凈道。 “不就是盞琉璃燈么,我陳家家資豐厚,小娘子若是肯告知我姓甚名誰,別說一盞,便是十盞燈,我也能賠得起。只需你……” 蘇瑤眉心皺得愈緊,別過臉,想躲過他身上令人作嘔的濃重酒氣。 下一瞬,精致的小臉上就露出個皎皎笑顏來,明媚又嬌艷,如花蕾初綻。 上前的陳氏子眼都亮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卻被人鉗住了手腕。 蘇瑤一溜煙地繞到慕衍身后,扯住他的衣袖,裝模作樣地可惜道,“六郎,我可沒亂走動,都怪他,我的琉璃燈都磕碎了?!?/br> 慕衍淡淡地看她一眼,松了陳氏子的腕子,將自己的琉璃燈和油紙包裹的點心都遞給了她,又自發(fā)地將她手中磕損一角的琉璃燈接了過去。 蘇瑤忍不住地笑,就猜到他會把自己的燈讓給她。 那陳氏子身邊跟著的幾個幫閑醉得狠了,瞇著眼虛張聲勢道,“兀那小子,還竟敢對我們郎君無理!你可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 蘇瑤不屑地收回視線,躲在慕衍身后吃點心。 慕衍視線冷漠,瞥過臉色微變的陳氏子,淡聲打斷他們,“陳柯,出自陳氏遠方庶支,靠著依附著陳家三房過活,前不久剛賣了城北幾十畝良田,花了不少銀錢活動,補了禮部的一個六品缺兒。” 陳柯一個寒顫,嚇得酒醒八分。 補缺之事,他昨日才得了準話,大喜之下,才敢出來尋歡作樂,怎么這年歲不大的少年郎竟是全知曉了。 他仔細打量這對少年少女,越看越是心驚,打著哈哈賠罪,腳底抹油地狼狽溜走。 蘇瑤的心思都放在燈和吃食上,也沒想那許多,只當這人與慕衍見過,多少知道他的身份,轉眼就拋在腦后。 倒是后來聽阿璃說,二叔手下來了個新人,約莫是花錢疏通進來的,可沒幾日就捅出個大簍子,被一擼到底,好像就是姓陳。 記憶回籠,蘇瑤伸手碰了碰那盞殘缺的琉璃燈,燈下綴著的小金玲就叮叮當當?shù)刈黜憽?/br> “六郎怎么還留著這盞燈?” 蘇瑤越發(fā)迷惑不解,心里明明有了顯而易見的答案,卻在潛意識里,還在期待一個不知什么樣的回答。 慕衍背著她,慢慢地沿著花燈璀璨的回廊走,聞言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咬字纏綿,“我為何如此,阿瑤不是早就都知道了么?” 蘇瑤摸摸自己發(fā)熱的臉頰,不作聲。 慕衍背著她,安靜地游走在回廊上。 夜間蟲鳴清越,燈下金玲清脆。 蘇瑤望著滿廊的如晝燈火,眼里漸漸浮現(xiàn)出細碎又璀璨的光,她仰著小臉,伸手從這些花燈上拂過,一觸即離。 只覺得指尖都是暖融融的。 女郎彎彎唇,露出個燦爛的笑來,仿佛是有所感應般,背著她的少年也在此時揚起唇角,連上揚的弧度與她極為相似。 月枝遠遠地望著那一雙璧人,忍不住嘆口氣。 流霜也湊過來低聲,“這會兒我又覺得,六殿下好像也沒那么可怕?!?/br> 她倏地想到那日慕衍冷冰冰道,若敢攔路,就從她們身上碾過去,又是一陣心有余悸。 月枝看著那兩人,福至心靈,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輕聲,“若是一直如此便好了,縣主若在,便都無事。” 這話聽的流霜有些迷惘,卻也沒多問。 與此同時,與此間相隔數(shù)個里坊的氣派府邸里,正是熱鬧非凡的場景。 侍女魚貫穿梭宴上席中,樂師舞姬俱在,緩歌慢舞,高朋滿座,觥籌交錯,而在最是上首處,齊王聽得下人來報的消息,當即就撫掌大笑。 底下有人不知所以,搖搖晃晃地站起,朗聲問,“王爺此樂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