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是燈下黑，光明正大地住在了他的母族蘇家。

    蘇瑤唏噓不已，忍不住想笑，惹得蘇皇后遙遙一瞥，“阿瑤想什么呢，這么開心？”

    一家子人的目光都匯聚到小娘子身上。

    蘇璃瞧著堂姊猝不及防被點(diǎn)名，愣愣的樣子，登時(shí)就笑出聲，惹得喬夫人輕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

    慕衍彎著唇，握拳唇邊，輕咳一聲，拆了臺(tái)，“阿瑤都笑了許久了，母后才發(fā)覺么？”

    惹來身邊小娘子一記嫌棄的美人瞥。

    不過蘇瑤今日的確是很歡喜，也沒打算無需掩飾。索性就站起身，端起面前的果釀，遙祝天邊皎皎明月，一臉誠懇認(rèn)真的神情。

    “今夜月明，皎皎清暉，我見明月而心喜，又有親人在側(cè)，唯愿，”她環(huán)顧在場(chǎng)之人，眸中熠熠，笑靨如花，“年年有今朝，歲歲不分離?！?/br>
    一堂的人都笑了開。

    慕衍深深地看著仰頭一飲而盡的少女，眸光攢動(dòng)，也將慢慢地將杯中酒盡數(shù)飲下。

    歡喜過了頭，等回宮的路上，蘇瑤就有些暈乎乎。

    席上，是喬夫人特意取來才啟封的果釀，專給家中的小娘子飲用，雖說不醉人，但也扛不住蘇瑤喝得多，難免就有些上頭。

    回程車廂里，她倚在了慕衍肩頭，還是搖搖晃晃地幾欲摔倒，全靠扶在腰間的手來撐住她。

    少女皙白如瓷的臉頰上粉暈致致，染就的是云邊春睡的海棠色。如蝶翅般好看的烏濃長(zhǎng)睫也是一顫一顫的，半遮半掩住水霧濛濛的杏眸。

    “六郎……若是我阿耶和阿娘也都在就好了……”她借著酒意輕喃著。

    慕衍輕應(yīng)了聲，撫著她的發(fā)，將她往懷里帶了帶。

    良久，見她半睡半醒，才從袖中取出臨去時(shí)慕珣遞給他的紙團(tuán)。

    借著月影燭光，紙面上赫然一行字跡。

    慕衍皺了皺眉，他大約猜到朝中還有人知曉前太子未死，但沒想到他們居然想方設(shè)法地打聽了慕珣的所在，遞信給他暗表忠心。

    “咦？”

    他肩頭的小腦袋動(dòng)了動(dòng)，想湊過去看，眸子睜得大大的，卻霧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內(nèi)中盛滿茫然之色。

    “這是什么？”

    慕衍將紙條一團(tuán)，隨手扔到香爐里，側(cè)臉看她，“這會(huì)又不困了？”

    蘇瑤揉揉眼，總感覺自己好像錯(cuò)過了些什么。

    她咕噥一聲，慢慢道，“我本來就沒有醉，是六郎以為我醉了而已?！?/br>
    慕衍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蘇瑤揉揉臉，有些憋屈地想，以前不還是屈指敲敲她的額頭么，怎么現(xiàn)在學(xué)得跟她一樣，開始捏臉頰了。

    車輪聲轆轆往北而去。

    進(jìn)了丹鳳門，慕衍看向身側(cè)人，見她睜著眼發(fā)呆，濕漉漉的眸子亮得驚人，就知她雖然還有些暈乎，但也清醒不少。

    “阿瑤？”

    “嗯？”

    慕衍頓了頓，溫聲，“你陪我去一處地方可好？”

    細(xì)細(xì)聽來，他語氣里還帶著幾分躊躇遲疑。

    蘇瑤遲鈍半拍，什么都沒聽出來，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慕衍彎彎唇，吩咐侍衛(wèi)去跟蘇皇后說一聲，便帶著蘇瑤一道下車換馬。

    這會(huì)自然不可能是讓帶著醉意的少女自己獨(dú)乘一騎，他俯身伸手將不知所措的小娘子抱上馬，讓她坐到自己身前。

    月下兩人同騎，微涼的夜風(fēng)不住地往面上撲，蘇瑤漸漸又清醒幾分。

    她看著四周似曾相識(shí)的闕樓宮道，動(dòng)了動(dòng)唇，沒出聲。

    她好像知道慕衍要帶她去哪了。

    蘇瑤低下頭，就看見環(huán)過她腰間，扯住韁繩的手，骨節(jié)修長(zhǎng)，在泠泠清暉寒光里，如玉一般得白凈，亦是如玉石一般的冰冷。

    她神使鬼差地就覆了上去，輕輕握住。

    好似這樣，就能將他暖得熱些。

    慕衍眼睫一顫，反手抓住了她，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這笑，一直到某處廟宇似的建筑前，才漸漸收斂起來。

    蘇瑤被他抱下了馬，遲疑地望著他。

    “進(jìn)去吧?！?/br>
    慕衍拉住她的手。

    這里是他生母的停靈之所。

    蘇瑤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想到宮變那日的場(chǎng)景，心里脹脹得有些難受。

    但最難受的應(yīng)該是慕衍吧，他眼睜睜地看著生母為了自己赴死，卻無能為力，也不知那段時(shí)日，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跟著慕衍一道，替葉才人上了香，眼見慕衍垂著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也沒有出聲打斷。

    “我原本想，等尋到阿娘的故鄉(xiāng)，便讓人悄悄將她送回去安葬?！?/br>
    慕衍輕輕嘆口氣，語氣淡淡。

    蘇瑤眉眼一跳，小心附和，“這不是好事么，我記得才人生前也總是會(huì)說，她很想念故鄉(xiāng)的飯食。有一回我去探望她，還聽見她背著人，在輕輕地哼小調(diào)?！?/br>
    慕衍握著她的力氣驟然變大，面上神情卻是截然相反的冷淡疏離。

    “可我派去的人說，葉家自將她賣了去，就過上了好日子，漸漸地，居然成了一方富戶，良田百畝，呼奴使婢?！?/br>
    他冷淡吐字，“可這些年，他們卻從未試圖找過被賣出去的阿娘，甚至還嚴(yán)令家中人不許提起，只當(dāng)是沒她這個(gè)被賣去做奴婢的女兒?！?/br>
    蘇瑤僵了下，沒想到葉才人的家人如此狠心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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