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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盆邊,眉心蹙得更緊,就吩咐人去取些燙傷藥,又看了鄭源一眼,冷聲道,“怎么送了這么燙的水來?” 鄭源低著頭不敢吭聲,心里卻覺得自己冤得很。 這水是燒好了才送來的,自然熱燙得緊。 誰也不知道縣主今日會急著用,往常都是晾了許久,變得溫了,才會被縣主用上,可不就趕巧了么。 蘇瑤咬著唇不住輕嘶,被燙得眼淚汪汪,但瞧著鄭源縮著肩,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模樣,心知并非他的錯,實(shí)在不忍心,還是開口替他分說了兩句。 “又不能怪小鄭郎君,”她看著慕衍眸色沉沉,難得喜怒現(xiàn)于面的樣子,自己還噙著淚花呢,忽然就噗嗤一聲笑出來。 “是你回來的太早了,水還沒有晾涼呢?!?/br> 慕衍揮揮手,讓慌手慌腳的鄭源下去。 他垂眸細(xì)看,將一雙柔荑捧在掌心,見那嬌嫩雪白的肌膚上被燙出的紅暈幾乎都要透進(jìn)血里,忍不住地皺了皺眉,眉心浮現(xiàn)一個(gè)淺淺的川字。 蘇瑤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倏地將手抽回來,背在身后。 臉上緊張兮兮道,“我沒事,你可不許趕我回京?!?/br> 慕衍嘆口氣,“我何時(shí)要趕你回京了?!?/br> “六郎,”蘇瑤對上他的眼,認(rèn)真道,“你是沒說,可我都看出來了。你分明就是悔了?!?/br> 慕衍默了一瞬,將她的手捉到面前,細(xì)致輕柔地將矮幾上剛剛送來的藥膏輕輕涂抹到她的傷處。 聽見小娘子忍不住地小聲吸氣,才慢慢道,“你若是不來,就不會吃這些苦頭?!?/br> 十指連心,蘇瑤指尖疼得很,但聽著他變相關(guān)切的話語,唇畔還是扯出個(gè)笑影。 還撲進(jìn)他懷里磨磨蹭蹭,仰頭笑著,“你不送我走就好了,這些都是小事?!?/br> 慕衍扶著她的手,無奈溫聲道,“慢著些,仔細(xì)把藥都蹭掉了?!?/br> 他頓了頓,“我既然答應(yīng)帶你來西州,當(dāng)然不會就出爾反爾。” “可你一定還是后悔了?!碧K瑤望著他輕輕吐舌。 慕衍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來的,聞言也不否認(rèn)。 他扯了扯蘇瑤身上略顯粗糙的衣料,緩聲道,“你隨我一起,整日悶在車?yán)?,吃的用的比之在洛京時(shí)倉促下乘不少,時(shí)不時(shí)就磕碰到了自己,便如今日這燙傷……” 他還未說完,帶著草藥清香的小手就捂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濕漉漉的烏亮眸子里露出幾分狡黠和得意來,“我方才是逗你的,我才不怕你把我送回去。” 少女微微揚(yáng)起下巴,語氣雀躍,“現(xiàn)在都到西州境內(nèi)了,便是你真讓人送我回去,我也會偷偷跑去找我阿耶和阿兄。他們一定不會強(qiáng)行送我回京的。” 慕衍心知她在轉(zhuǎn)移話題,不想讓自己因?yàn)樗粻C傷后悔內(nèi)疚,眉眼稍稍舒展開,卻也不揭穿。 反而是摸摸她的臉頰,順著話意逗她,“你怎么知道敬國公和世子不會送你回去?” 蘇瑤悄悄松口氣,窩在他懷里笑著咕噥,“我就是知道,我阿耶那人,面上冷,心里卻疼我疼得緊,我都千辛萬苦跑到西州來看他了,他怎么可能再趕我走?!?/br> 慕衍挑挑眉,也沒反駁,他看著蘇瑤的手有些出神,看得蘇瑤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只是被燙了一下,也并沒有很嚴(yán)重,說不定過上半日就跟沒事人似的,怎么看著慕衍眼里,就跟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腹誹歸腹誹,等晚間梳洗時(shí),蘇瑤就長了記性,先摸了摸盆邊。 居然是溫?zé)岷弦说?,她唇角翹起,腦中一動念,就心知肚明是何人的吩咐。 軍中用水都是統(tǒng)一燒好了送來,她以前不想因?yàn)檫@些瑣事太過勞動旁人,就讓鄭源將水送來便好,等她晾涼些再用。今日心里想著事一時(shí)忘了,才會不小心被燙到。 慕衍才見到她被燙著,下面就送了溫水來,是誰吩咐的,可不就昭然若揭了。 等晚間入睡時(shí),蘇瑤心里歡喜,就像只不安分的貓兒一樣,滾到身側(cè)人的懷里,主動蹭過去親了親他。 “阿衍最好了?!?/br> 她軟了嗓音,甜得像蜜糖,眸子亮晶晶的,在黑暗里笑不可支。 見她因?yàn)檫@點(diǎn)小事歡喜,慕衍忍不住彎彎唇。 嬌氣矜貴卻又好哄,當(dāng)真像貓兒一樣的性子。 他收緊了手臂,將人往懷中帶了帶。 等身邊的人睡熟過去,氣息綿長均勻,呼吸間仿佛都帶著令人放松的馨香,他才就著這份縈繞在他鼻端安穩(wěn)又寧靜的氣息沉下心,思索起日后的打算來。 原本慕衍是不打算帶上蘇瑤一起來的。 他已經(jīng)查明,的確有邊外幾國與邊關(guān)將領(lǐng)勾結(jié),意圖謀害蘇家父子,禍亂邊境,或許野心更甚,最終目的是為了一路南下,劍指洛京。 這計(jì)劃說起來離奇,卻未必不可行。 畢竟前朝時(shí)便有軍鎮(zhèn)節(jié)度使叛亂起兵,集結(jié)大軍,長驅(qū)直入,逼得前朝某一任君王狼狽出逃。此后便是天下大亂,耗費(fèi)數(shù)年才奪回失地,前朝也因此元?dú)獯髠?,一蹶不振?/br> 這般看來,他那位生父倒真是狠心,他留有后手,寧肯冒著將這天下攪成一團(tuán)亂的風(fēng)險(xiǎn),也要放手一搏。 帳中一角,一縷青煙自銅獸嘴里裊裊吐出,在薄薄月色里若隱若現(xià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