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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著,慢吞吞地坦白道,“阿衍……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夢到過你了?!?/br> 蘇瑤鬼使神差地冒出這么句沒頭沒尾的話。 慕衍卻聽懂了。 他并未追問,看了她一會,在黑暗中起身下床,斟水端到床邊幾案上,卻不曾遞給怔怔出神的女郎,而是自己小抿了口,傾身俯下。 蘇瑤正兩眼放空,思索著言語,就被人輕柔地抬起下頜,有什么溫溫軟軟的貼上了她的唇瓣,繼而有清甜的茶水被度了過來。 明明是白日里喝過的茶水,可味道就是變了許多,少女原本有些干燥的嬌嫩唇角再度濕潤柔軟起來。 還有什么趁虛而入,輕輕地撩撥她的唇舌,溫柔地引誘著她,好讓她放下心中的防備和戒心。 她的手也被抓起,被郎君輕輕放到自己的心口處,去感受他一下又一下沉穩(wěn)用力的脈搏跳動。 “我信你的,瑤瑤?!?/br> 慕衍在唇齒間低低道,“你說的,我都信?!奔幢闶侵e話,只要她愿說,他就會信。 蘇瑤怔了一下。 她動了動唇,將下巴抵在慕衍的肩頭,有些說不出話。 他怎么這樣好,連問都不問,就要一門心思地相信她。 蘇瑤唇角不受控制地上翹,心里淌過一股暖流,漸漸的,不自在繃緊的脊骨就放松下來。 慕衍察覺到懷中人終于卸下心防,便彎了彎唇。 他這幾日孤枕獨眠,早便想得明白。 夢境之事皆是虛妄。 若是年幼時他不曾因阿瑤而被接進鳳儀宮,不曾有后續(xù)種種,依舊是冷宮里人人皆可欺之辱之,連姓名都不曾有的微末草芥,也許真有些可能陰差陽錯,成了夢中肆意妄為的暴君。 但如今諸事已定,他早早就因為阿瑤而走上另一條道路,又何必再去回首假設(shè),平白增添煩惱。 退一萬步說,即使那夢境是真的,便如人有前世般,那又如何? 這一世,與阿瑤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兩情相悅的,是他,并不是夢里那個暴君。 這便夠了。 他笑了笑,覺得自己大約是揣摩出難得糊涂的真諦。 慕衍抱著小娘子慢慢躺下,輕聲安撫道,“很晚了,阿瑤,早些睡。若否,等明日,你阿耶和兄長大約也要來看你,到時若是你精神不濟,他們一定會擔心?!?/br> 蘇瑤這才放手。 她枕著慕衍的手臂,眸子里明暗不定,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阿衍,我……” 對方毫無反應(yīng)。 黑暗里只剩下勻長平穩(wěn)的呼吸聲,顯然是已經(jīng)睡著了。 蘇瑤頓時就xiele氣。 她磨了磨牙,心道這可是他不肯聽,不是自己故意拖延瞞他的,就長長嘆口氣,才閉上雙眼打算入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熟之后,有人悄悄地側(cè)過臉,看了她許久,又無比眷戀地親了親她的發(fā),才肯真的放任自己沉入夢鄉(xiāng)。 但夢境卻不肯放過心中存事之人。 蘇瑤夢見先前的后續(xù),滿手的鮮血,還有那雙偏執(zhí)瘋狂的幽沉眸子,無盡的絕望痛苦,就冷汗津津地從夢中猝然坐起。 慕衍被驚醒,入目便見她蜷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的狼狽模樣。 他伸手去觸碰,卻被大力推開。 慕衍沒有生氣,反而是強勢地將那陷入夢魘的一小團攬進懷里,一下下拍撫著,迫她醒來。 “瑤瑤,是我?!?/br> 他溫聲安撫,不容置疑地捧起那張汗涔涔的小臉,用干爽的帕子輕輕替她拭去額角細密汗珠。 蘇瑤靠著他,抬起眼眸,漸漸有了焦距,“六郎?” 慕衍側(cè)過身將燈剔亮,又回身抱過她,就看清女郎小臉依舊煞白,唇瓣上連一絲血色也無。 他眉心跳了下,想到曾經(jīng)夢到過的場景,頓了頓,輕聲試探道,“你是夢到我出了事?” 乍一聽,這話像是有些自作多情。 但蘇瑤耳邊卻是響起一道炸雷。 她狠狠地顫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慕衍,覺得自己像是在那道溫和的目光里纖毫畢現(xiàn),無處遁形。 滿心滿眼都是,慕衍一定是已經(jīng)知曉了。 少女亂了心神,一時之間,竟是完全沒想到為何他會知曉。反而是在得知他也知曉后,難過得險些哭出來,含著淚花想去擁抱他。 慕衍注視懷中烏鴉鴉的發(fā)頂片刻,才伸臂回應(yīng)她。 心里卻不由得嘆氣。 他素來敏銳,已經(jīng)知曉此事大約是不能善了。 先前想輕輕放過此事的念頭,到底還是淺顯了些。 是他想得簡單了。 日積月累,年復一年的隱瞞藏匿,鮮少有人能真正地心無掛礙,只不過是將那些負面情緒都悄悄藏了起來,自己咽下苦果。 蚌類能將磨礪柔軟軀體的沙粒包裹住,日復一日,結(jié)成瑩潤珍珠。 但心軟的人,將之藏起,卻只會任由其在心房上磨出一道道陳年傷痕。初時不見致命,長久之后,便成沉疴。 是他算計著勾出牽動阿瑤心中的舊影,讓她徹底入了相,輾轉(zhuǎn)難言,不得解脫,又是他先放下此事,打算不再提及。 竟是成了一盤死局。 既是如此……慕衍低垂著眼簾,輕撫著,讓懷中人放松些,慢慢開了口,“阿瑤,你都夢到過什么?” 他的語氣動作溫和輕柔,修長用力的指尖不慌不忙地輕觸撫摸,像是在哄騙小孩子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