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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因為被冰冷的池水沒頂淹過,此刻單薄瘦弱的身軀一直無意識地打著顫,他微微垂眸,斂住眼底憤怒的情緒,碎發(fā)盡濕,一綹綹地貼在額頭上,輕聲解釋:“他罵你?!?/br> 葉寒枝無力地松開江塵的肩膀,眼底閃過復(fù)雜的情緒,一時竟無話可說。 然而江揚可不是什么好打發(fā)的善人,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若葉寒枝閉上嘴巴聽他幾句奚落,他叨叨完自覺無趣也便離開了,可現(xiàn)下江塵將他推進了池子,他豈可善罷甘休? “聽本宮令,把這賤奴拿下,當(dāng)場杖斃!” 果不其然,遠處的江揚裹著侍衛(wèi)的披風(fēng)眼神怨毒地望了過來,他從小到大何時吃過這樣大的虧?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當(dāng)然,他可不準備放過葉寒枝:“謀害皇子,其罪當(dāng)誅,這罪名之重根本不需讓父皇定奪,你們直接將葉寒枝也就地正法!” “我看誰敢?”葉寒枝柳眉倒豎,毫不猶豫地甩出腰帶里的軟劍,劍光如霜。 在場的侍衛(wèi)的確是不敢輕易動手的,因為二皇子江揚雖是龍子,可他生母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宮人,他自己又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紈绔子弟,明宣帝也不怎么喜歡江揚,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皇子。 但葉寒枝卻是工部尚書嫡長女,外祖是手握重兵的國公,她還是最得圣寵的衛(wèi)貴妃的親侄女,連一般的皇親國戚都不敢冷落怠慢她,只有江揚這個愚鈍如豬又自命不凡的紈绔意識不到拉攏葉寒枝的重要性,處處挑釁,以為自己是皇子身份,便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憐了侍衛(wèi)們不敢惹暴跳如雷的江揚,也不敢緝拿身份不凡的葉寒枝,一時間都面面相覷,進退兩難。 “陛下駕到——”宦官尖利的聲音劃破沉凝的氣氛,江揚臉上滿是狂喜,連爬帶摔地撲到了那明黃的身影前:“父皇,求父皇給兒臣做主啊!” 葉寒枝心底一沉,手心里滿是冷汗,她知道自己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江塵恐怕卻大禍臨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明宣帝連眼皮都沒掀,狠狠地踢了江揚一腳:“滾開!” 他扭過頭,只直直地盯著葉寒枝,葉寒枝被他盯得渾身一顫,她無法形容這樣的眼神,像是困獸猶斗,孤注一擲,明明已經(jīng)絕望到了極致,卻像溺水的人拼盡全力抓住那最后的救命稻草。 葉寒枝現(xiàn)在的確是明宣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衛(wèi)榮有多喜歡這個侄女,說是把她當(dāng)成了親女兒一般寵溺也毫不夸張,葉寒枝的話在衛(wèi)榮的心底有著很重的分量。 明宣帝滿臉急切,額上墜滿了晶瑩的汗珠,全然不似他平日里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葉寒枝,快跟朕來!” 葉寒枝滿腹疑惑,呆愣在原地:“陛下?” 卻只見明宣帝身形搖搖欲墜,哪里還像是權(quán)勢滔天無所畏懼的皇帝,他目眥欲裂,聲音蹙迫:“快點,只有你能勸得了你小姨了!” 小姨?葉寒枝滿腦子空白,小姨發(fā)生何事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立馬提起裙子跟著明宣帝的儀仗飛奔向衛(wèi)貴妃的長信宮,一路上大惑不解,如墜五里霧中,但因為擔(dān)憂著小姨的安危卻心急如焚,不敢耽擱半分。 江塵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很識時務(wù)地不多嘴半句。 葉寒枝自然對小姨的長信宮位處何方很是了解,但此刻她卻寧愿相信是自己記錯了位置。 那燃著黑色濃煙氣味難聞的宮殿,怎么可能是衛(wèi)貴妃的長信宮呢? 滾滾濃煙中,一個火紅的身影屹立其中。 像是傲雪凌霜的玉霄神,亦或是寧可枝頭抱香死的霜下杰。 明宣帝眼里閃過不可置信,他身軀顫抖,竟然從半空中的肩輿跌落,狠狠地摔在地上,無數(shù)宦官一擁而上想要扶住他,他卻惡狠狠地甩開宦官們,像是瘋了一般地奔向長信宮,嘴里不住地低聲喃喃衛(wèi)貴妃的閨名。 一炷香之前,平日文文弱弱的衛(wèi)貴妃爬上了長信宮高達三丈的廡殿頂上,凄聲質(zhì)問著他那赤金纏絲盤螭鐲。 葉寒枝并不知道,她離開的這短短兩三個時辰,衛(wèi)貴妃經(jīng)歷了什么。 當(dāng)她心死如灰地?zé)约耗晟贂r心上人的畫像之時,卻不慎打翻火盆,手忙腳亂之下跌落在地,帶了數(shù)十年最鐘愛的赤金纏絲盤螭手鐲猝不及防的碎裂,卻讓她得知了一個可怖的真相。 那手鐲實屬巧奪天工,赤螭栩栩如生,無一處不精妙絕倫,是天下名匠牧云之雕刻了整整一年的關(guān)山之作,為明宣帝的心愛之物,他在與衛(wèi)貴妃少年大婚之夜,親手為她戴上,于衛(wèi)貴妃更是有著無法言說的重要意義。 誰能想到這手鐲里面竟然有夾層,而那里面被研磨成珍珠大小的淡褐色藥丸讓衛(wèi)貴妃失了方寸,當(dāng)她急宣心腹太醫(yī)為她解惑之時,一個掩藏了數(shù)十年不孕的可怕真相終于揭開帷幕。 衛(wèi)貴妃這才驚覺,那個睡在她枕邊夜夜說著愛她的男人有多無情,有多狠心。 幼時無知的她跌入了這個男人精心編織的情網(wǎng),從此拉上整個衛(wèi)家為他的矛,為他的盾,為他披荊斬棘,甘之如飴。 太醫(yī)被她稟退之后,她坐在紅木梳妝鏡前,面容平靜地卸下自己雍容奢華的貴妃頭面和濃妝,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她省親之時,那跪在古佛青燈前的jiejie在她面前絮絮念叨:“世間九萬字,情字最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