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貧窮是把雙刃劍。
“要通知你的家人過來照顧你嗎?”高顯真猶豫了幾息還是出聲詢問道,總不能讓她和顯玉兩個人一直在這里照料吧,畢竟不是親人,總是隔了一層。 搖頭,方從緣微微啟唇,深呼吸了幾口氣后,方才緩慢說道,“不用通知我mama,很快就會好的,免得她擔心?!倍潭桃痪湓捤nD了好幾次,說的異常艱難。 頓了頓,方從緣才又開口問道,“顯真姐,你看到我的手機了嗎?” 拿過放在一旁的Dior方包,高顯真很快便從里面翻出了一個與低調奢華的皮包完全不搭調的小靈通。 那部小靈通的邊緣都磨得有些掉色了,看得出用了很長的時間,她問,“是這個嗎?緣緣?!?/br> 高顯真問得有些猶豫,不太確定她所說的手機是不是手上這個。 剛才她去泊車的時候一晃眼就瞧見了副駕駛上遺落的手機,幾乎沒有過多猶豫她就將其帶在了身上。 雖然事實如此,但高顯真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樣一部老式手機居然會是方從緣的。 即便看不出她所穿的衣裙牌子,但她的氣質明顯更貼合于不諳世事的富家千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高顯真把手機遞過去的時候方從緣本就蒼白的臉色好像變得更加面無血色。 方從緣強忍著胸腹處的劇痛,一手抓著床沿,一手接過手機。 手臂騰挪的簡單舉動似乎是牽動了胸腹中的疼痛神經(jīng),她抓著床沿的手將潔白的床單都攥出了深深的皺痕,纖細修長的手背上蹦出了隱約的青筋。 高顯玉正在一旁倒熱水,一轉身就瞧見了她痛苦的模樣,忙將手中的水杯“啪”的一聲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疾步上前將她握在手里的手機拿了過來,“你要給誰打電話?我?guī)湍銚芴??!?/br> 一旁的柜子上迅速淌了一大灘水。 “潘霜?!?/br> 高顯玉有些笨拙的cao作著手里的老式手機,他很久沒有用過這種按鍵手機了,顯示屏太小,而且畫質很模糊,他看不太懂那些個圖標究竟是什么意思,翻了小幾分鐘才找到了聯(lián)系人里的潘霜。 高顯玉撥出了電話,沒有絲毫猶豫就伸手將手機輕輕地放在了方從緣的耳邊,手僵直著,一直沒有收回,等著電話被接通。 “霜霜,我有點兒事兒,今天恐怕沒法趕回來了?!狈綇木壉M力使自己說話的聲音不顯得嘶啞艱難,免得待會兒做戲被高顯玉姐弟瞧出來刻意的成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桌上有牛奶,你記著用熱水溫著喝,千萬別吃生冷的?!?/br> 聽見了電話那頭輕微的應答聲,方從緣才抿唇輕笑。恬淡的笑容浮現(xiàn)在這張蒼白卻精致的面龐上有如雨后新荷初吐芬芳,說不出的清麗溫婉,引人憐惜。 見方從緣漂浮的視線從天花板轉移到了他身上,高顯玉會意,將手機抽了回來,細長的眼眸回望,無聲的詢問她還有沒有其他要交代的。 “李桂香。” 電話“嘟”了幾聲后很快被接通了。 “李阿姨,我這周末有點事兒,沒法趕過來給瑤瑤補課了?!敝仡^戲登場,方從緣也不再壓抑自己聲音里的嘶啞顫抖,柔著嗓子軟軟糯糯的開口,“我下個周末會給瑤瑤把課補回來。” “恩,李阿姨不用擔心,沒什么大事兒。” 給孫瑤打電話什么時候都可以打,可趁著這會兒姐弟二人在場的時候打電話,便能“無意中”告知高顯玉自己在外給人補課兼職的事,不落下乘的在他心里構建出自己渾然天成的質樸小白花形象。 在同等的外在條件下,相比較樣樣皆有樣樣不缺的富家女,一無所有柔弱不堪卻始終自力更生的女子總是更能博取男人的同情和憐愛。 貧窮是把雙刃劍,方從緣可以用這把利劍刺傷自己來換取別人短暫的同情,但稍有不甚,她便有可能血流成河倒地不起。 即便如此,方從緣也從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的窮困,哪怕這是被迫刻入她骨血中永遠都無法抹去的丑陋過往,但這也是她全副武裝的虛偽假面下唯一留存至今無力更改的真相。 一旦選擇了和她在一起,就意味著要無條件的接受這一切。 兩通電話打完,方從緣似是耗費了所有的力氣,閉著眼睛緩過一陣后才又開口,“顯真姐……高先生,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完,她定定的看著高顯真,視線只是微微掃過高顯玉,似是不敢多看。貝齒輕咬著慘淡的唇,她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歉意,高顯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高顯玉這次沒再遮掩,直勾勾的看著她,她叫他高先生,連學長也不稱呼了,多么疏離,高顯玉的眼眸里有冷意,卻也有不易察覺的憐惜。 “沒什么,緣緣,我們什么忙都沒有幫上,你別這樣?!备唢@真的視線還膠著在整齊的擺放在病床下的棕色涼鞋上,那雙鞋看上去很舊了,邊緣都有些變色。 她第一次覺得上天很不公平,為什么賦予了眼前的女子超凡的美貌和純稚的心靈,卻吝嗇于賜予她一個哪怕是優(yōu)良的家境。 “你們去忙吧,不用耗在這里,我在這兒再躺會兒就好了。”方從緣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卻更像是苦笑。 高顯真略帶猶豫的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隨后又瞥了眼高顯玉。 她真沒想到,只是出來吃個便飯居然會發(fā)生這么多事,她之前早就和人約好了今天下午帶上小慶去參加一個幼兒美術沙龍,現(xiàn)下這情況她也不知是走是留。 高顯玉看著自己jiejie踟躕不定的樣子,開口替她做了決定,“姐,你去忙你的,這邊兒我看著?!?/br> 今天的事高顯玉也很自責,怪他太沖動了,如果當時他能再快點趕到,或者伸手拉她一把,方從緣也就不會躺在病床上了。 原本他下午也要回立大忙項目,可就讓方從緣一個人待在這兒,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心,最后索性發(fā)了條短信給導師告了個假。 高顯真神情頗有些古怪的瞥了高顯玉好幾眼,眼睛里面有著幾分不容察覺的警告,高顯玉只當沒瞧見那些眼神般,意味不明的開了口,“姐,你放心,我知道分寸?!?/br> 見自家弟弟這般說了,高顯真也不再糾纏,隨口叮囑了幾句便拉著一臉不舍的徐慶離開了。 轉眼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兩人,相對無言。 天助我也!方從緣心里暗爽,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如此順利,簡直出乎她的意料,嬌弱的面上卻是一副靦腆不知所措的模樣。 高顯玉拿出床頭邊柜子里的遙控板,打開了病房中央的電視機,一個挨著一個的換臺,終于在看到時下最流行的偶像劇時,停住了。 他有好幾次回家都看到高顯真在看這個劇,估摸著方從緣應該也會喜歡。 高清電視里,男女主角似乎是發(fā)生了口角,女主角一氣之下奪門而出,徒留男主角一個人在房間里喝悶酒。 場景一轉,有人給醉醺醺的男主角說了些什么,男主角也跑了出去,終于,在天橋山看到了孤零零獨自哭泣的女主角,兩人擁抱,親吻。 在夜空中璀璨煙火的襯托下,這個場景無比唯美。 高顯玉一貫不喜歡看這些無腦偶像劇,正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漫不經(jīng)心的刷手機看新聞,眼角余光卻瞥見病床上半躺著的人低下了頭。 他抬眸,想看看她是不是睡著了。 卻瞧見她原本面無血色的臉上涌上了點點紅暈,柔和的日光中,她精致完美的側臉在光與影的渲染下顯現(xiàn)出別樣風姿。 真真應了那一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動心的開始,有時候僅僅是源自于某次低頭的風情,抑或是某個剎那的回眸。 高顯玉看了一眼,便不欲再看,可視線卻如同不受大腦支配般牢牢焦灼在那張?zhí)一ǚ勖嫔希郾牨牽粗翘胰桨l(fā)的粉紅,高顯玉終是咳了一聲,打破了這瞬間朦朧的曖昧。 抬頭,電視機里男女主角正在激情擁吻,高顯玉微挑眉,怪說她低頭不敢看。 “能換個臺嗎?其實我不愛看這個?!边^了半晌,方從緣才小聲平靜的說道,“能幫我換個財經(jīng)類的臺嗎?” 剛剛高顯玉換臺的時候方從緣仔細的留意到,他在財經(jīng)頻道上停頓的時間最久。 高顯玉有些吃驚,沒想到她居然也愛看財經(jīng)類的節(jié)目。可轉念一想,她是學經(jīng)濟學的,這倒也正常,便將電視節(jié)目迅速的切換到了財經(jīng)頻道。 高顯玉索性將手機揣回兜里,也陪著她一道看電視。 不同于剛才,她看的很是認真,臉上的紅暈也在慢慢消退,專注的眼神牢牢地膠著在電視上,并沒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這樣的她,真的很迷人。 高顯玉頭腦海中幾乎不受控制的鉆出了一些別樣的想法,那是一種異樣的情愫,感覺卻不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