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46節(jié)
“你隱瞞身份接近我,看在你我在山匪里一起逃命你也搭救過我的份上,我可以與你不計較。讓你平安留住崔府,幫你隔開來尋你麻煩的人,也算還了你一半恩情。救命之恩雖不是小恩小惠,可你一開始就是抱著目的接近我,我崔珣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報答你,但你想因此要挾我為你做事,絕不可能?!?/br> “非是為我,道心兄,是為了你自己。你生于盛世,出自簪纓之家,你享受著普通人一輩子不敢奢望的生活,又有聰明才智,名士皆夸你是治世之才,你難道想要白白浪費一身崔家培養(yǎng)出來的學識本領(lǐng),庸碌一生。如今正是缺乏人才之際,你即便不為家族利益,也該心懷天下匡扶社稷?!?/br> 崔珣笑道:“林戚風,你是不是自以為聰明人,是不是自以為歷經(jīng)家族苦難,就勘破了許多大道理。圣人御下,如此盛世,多少名士重臣為圣人社稷殫精竭力,你偏偏就覺得這盛世少不了我,你把圣人放哪里,重臣放哪里,太子又放哪里?” 崔櫻思緒亂如麻,她感覺到自己仿佛被拉扯成了兩半,一半飄蕩牽掛在兄長跟林戚風的爭論上,一半在賣力侍候賀蘭霆當中。 因為她的不認真,就算慢了半拍,也要被他重重掐著腰警告,她酸軟的在他耳邊求情,“曦神,先饒了阿奴吧?!彼娴氖懿蛔×?,再不讓她緩一會,她怕真的會讓兄長跟林戚風聽見動靜。 別人她管不了,她知道他們背后就站著兩個侍女,她們肯定是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但依照她們的身份,賀蘭霆絕對不會允許她們把這件事說出去。 但崔櫻還是覺得丟人,她希望今天在這里的事只有侍女曉得就罷了,千萬不能叫兄長發(fā)現(xiàn)了。 崔櫻顰眉極為難以忍受的抱緊了他的脖頸,接著愕然的睜開雙眼,就連正在爭執(zhí)中的崔珣與林戚風都驚訝地停住了,目光看向屏風處賀蘭霆所在的位置。 又一巴掌落下,崔櫻腰身不由抬得更高,想要躲避賀蘭霆的大手,他打的她好疼,巴掌的脆響以及突然的安靜讓她羞恥地快要哭出聲了。 賀蘭霆抬著她,不許崔櫻閃躲,把她當成一面鼓般,大手揮落,又一巴掌。 崔珣跟林戚風聽著屏風背后的動靜,直到出現(xiàn)三下打在厚實圓潤的皮rou上的聲音,動靜才停下。 難道他們的爭執(zhí)讓太子不悅了,所以才擊掌讓他們住嘴。 可手與手鼓掌,與打在皮rou上的聲音還是有區(qū)別的,沉默已久的太子出聲打斷他們感到匪夷所思的異想,“孤看你們還有嫌隙未解開,都出去,解決好了再來見孤?!?/br> 魏科從外面進來,“林大人、崔大郎君,請吧。” 崔櫻一直忍到這間屋子除了她跟賀蘭霆,其他人都撤出去退的老遠以后,才放聲宣泄出來。 她在賀蘭霆身上顛簸不斷,面朝窗外爬滿藤蔓的墻壁,看雨水沖刷支撐不住的綠葉,就好似顫抖的是她一樣。 “要,要死了。”崔櫻真的有一片刻對他的能力畏懼害怕了。 賀蘭霆對她的力道就像在施加懲罰,她受著與眾不同的特殊“酷刑”,一面把種種短促的聲音糅合進雨里。 “你阿兄崔珣,太不識趣?!辟R蘭霆把她直接從懷里轉(zhuǎn)了個身,崔櫻宛如受到雷霆的擊打般,泣聲抓緊了他的手臂,“饒我,饒我……” 賀蘭霆這種時候?qū)λ静恢v絲毫情面,他話里表現(xiàn)的也并非像他動作那么冷酷淡定,與崔櫻一樣陷在水深火熱里,還不忘添油加醋的說道:“他怎能與林戚風一起打攪你與孤的好事?” “他難道不知道,你就在孤懷里,像這般,”他給她一記重擊,“再這般玩樂嗎?阿奴,你說,你歡不歡喜,高不高興?!?/br> 他看不到崔櫻的表情,眼神凌厲而兇狠的盯著她一頭凌亂青絲下的或紅或白的后背,“你阿兄在這,是不是讓你更加激動?喜歡在其他人眼皮底下和孤一起廝混是嗎?!?/br> 以崔櫻的本性怎會做這種駭人聽聞的事,若不是遇見賀蘭霆,從此走上了不歸路,此情此景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是,不是的……”崔櫻艱難啜泣,“別胡說了。” 賀蘭霆:“孤不信你不喜歡?!?/br> “你要是不喜歡,怎會跟水淹寺廟要淹了孤一樣,看看你自己,阿奴,你比外頭的雨水下的還大?!?/br> 崔櫻終于忍不住罵道:“混,混賬?!?/br> 她捂著臉羞于見人,顛上顛下的把這輩子聽過的罵人的話,和書中含有唾棄之意的詞句都用在賀蘭霆身上,哪管他還是太子還是未來九五之尊,他現(xiàn)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混賬東西。 “……你,你怎能,說出這些話。” “混蛋,有辱斯文……不、不知廉恥。無恥之尤,是,是個敗類,啊?!彼^皮一疼,忽的叫了聲。 崔櫻越罵,賀蘭霆就越不放過她,甚至把她放到椅子上站在背后,扯著崔櫻的一頭長發(fā),宛如拉著一根韁繩在征服一頭烈馬。 “罵的好?!?/br> 他沉沉地不失悅耳的嗤笑:“有機會,真該請崔珣來一起聽一聽,如斯仙樂,除了孤,還有誰能享受這份福氣?!?/br> 崔櫻感到羞惱,被他嘲弄的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 而賀蘭霆還陰晴不定的,一時溫柔,一時態(tài)度粗暴的,聲音冷硬的命令她,“跪好了。從椅子上掉下來,孤該不高興了。” 雨漸漸停了,而這時滿座行宮都已點亮了宮燈,在一片霧蒙蒙變得灰暗的天色中猶如人間仙境。 傍晚已經(jīng)能聞到飯香氣,崔珣與林戚風爭執(zhí)不下,本打算離開這里明日再來求見,卻被魏科派人攔住?!疤佑辛?,崔大郎君要與林大人解開誤會排除嫌隙后方可離去?!?/br> 崔珣寒聲道:“我與他意見不合,殿下難道還要逼我與這人成為至交不成?” 他很難不想到這是不是來自賀蘭霆的報復,他接受他們的求見,卻一直不肯露面,偏要隔著一扇屏風跟他們對話,可見毫無誠意更無心思聽他們說什么,只是為了敷衍打發(fā)他們。 現(xiàn)在還把他和林戚風安排到一邊,要讓他們解除了誤會,重修于好才能離去,這不是太子在暗自發(fā)難泄憤是什么。 難道他今日真的打擾到了賀蘭霆? 魏科:“太子有令,在下只是聽命行事。” 崔珣:“我與他沒有誤會,也做不了好友,讓我走吧?!?/br> 魏科寸步不讓,崔珣輕呵一聲,“讓開,我阿妹今日淋了雨,還不知身體是否抱恙,我要去看看她?!?/br> 他感覺到魏科看他的眼神忽的露出一絲異樣,不過很快就被他垂下眼皮的動作遮掩住了。 他道:“抱歉,還請崔大郎君見諒?!?/br> 崔珣要是說有急事,魏科還能幫他傳達一聲,可他說要去探望崔櫻,就是太子不在,魏科也不敢真放他就此離開。 他知不知道他meimei此刻和誰在一起,躺在誰的榻上,若是知道了,依今日他對顧行之八公主與林戚風等人發(fā)火的態(tài)度來看,他會不沖進去與太子魚死網(wǎng)破嗎? 雖然攔住了崔珣,魏科對他也感到歉意,只等侍人一過來傳遞消息,便對他們道:“太子差人來問,‘二位情緒可有穩(wěn)定下來,還有沒有事要稟告。若是能心平氣和的談事了,就請隨小人覲見,若是還沒有,只能在此留下二位用飯了?!恢执笕?、崔大郎君意下如何?!?/br> 林戚風:“我無異議,只要能與殿下當面談話即可?!彼聪蛞呀?jīng)恢復一派云淡風輕姿態(tài)的崔珣,“道心兄呢?” 崔珣冷哼一聲,理也不理,跨過門檻,先他一步越過魏科走向侍人,“帶路?!?/br> 還是那間會客的屋子,這次他們二人終于見到了賀蘭霆本人,他像是剛梳洗沐浴過,頭發(fā)微濕,未戴發(fā)冠。 看見他們,賀蘭霆凌俊的臉上不帶一絲笑意,“來了?!?/br> 林戚風行禮之后起身,“殿下,臣要說的還是之前提過的三件事?!?/br> 賀蘭霆:“礦山、良策、舉薦。是嗎?!?/br> 林戚風點頭,“不錯。” 賀蘭霆:“礦山的事,孤已知悉,先說你另外兩件事。” 林戚風看眼沉默不語,靜如修竹的崔珣,毫不猶豫的道:“臣要舉薦京畿崔氏子弟,太常卿的長子崔珣為官,為太子效力。崔珣年少時文采非凡,學識過人,聲名遠播。他這三年走過靈州、汝陵、郡陵、盧井之地,寫出一篇文章,臣有幸一觀,覺得此人能入仕,不僅能作為殿下一大助力,更是天下學子之幸,國家百年之后盛興有望,社稷有望。若殿下能啟用此人,改用他的人才興國良策,將流傳千古,芳名遠揚?!?/br> “嗤。” 被夸的崔珣絲毫不覺得害羞高興,也不覺得丟臉,他身為崔家的嫡長子,從出生起就滿載聲譽,更不用說年少時最為風光那幾年,什么夸贊他的話沒聽過,多少人夸他是驚世之才。 甚至還說出“盛世之后,再無崔珣”這種狗屁之言,他都當做不值一提,豈會被林戚風這個功利心極重的人,在太子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就飄飄然了。 “我就說回來路上我的做的文章怎么全不見了,你說我是在逃命時弄丟了,實際上是被林戚風你私自拿走了吧?!?/br> 崔珣不畏懼賀蘭霆看過來的目光,昂首道:“殿下要是真的聽了他的話,要用我崔珣做事,用我崔珣的計謀,那到時盛世不僅沒有,反而還會天下大亂。” 賀蘭霆:“你當年為何不肯入仕?!?/br> 外人都說,崔大郎君是一代天驕,可這天驕有天自毀前程,家人安排的路他不走,大好的前途他不要,他要去做俗人庸人。 不爭名不爭利,愧對于他受到那么好的教育,有那么好的家世培養(yǎng),若真的無欲無求,還不如出家去做僧侶,還貪戀什么俗世! 就連崔珣也是這般向世人展現(xiàn)的,他好像對權(quán)勢真的沒有興趣,他不貪戀富貴,他甚至厭惡討厭這一切,別人喜歡的對他來說無異于是一座囚籠,他巴不得早日離開這些浮華煩躁的地方。 于是有了他出走京畿的事。 賀蘭霆走過去,他黑瞋瞋的冷眸凌厲的注視著崔珣,與他四目相對,逼問道:“為何不肯做官,又為何要回京畿?!?/br> 崔珣不曾直面賀蘭霆威力的氣勢,他認為他不是他的臣子,也不是他的下官,他何必懼怕當今太子。 到現(xiàn)在他也依然如此,但他還是要承認,林戚風曾在他面前稱贊對方的話是真的。太子非常人,做事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每一步都掐著人的命脈,他或許文采學識這方面不如崔珣,但他受到的教育和眼界與他們不同。 他坐在高位,是繼圣人之后的掌棋人,這張棋盤上無人敢于他博弈,因為他已懂得所有人下一步的棋路。 有些人,天生為貴,注定成為天下領(lǐng)袖,站在他面前即便一個不說話,一根頭發(fā)絲都會被他看透。 賀蘭霆:“不要拿坊間流言糊弄孤,孤要聽真話?!彼焓质疽猓嚎票闵锨敖o他一本冊子,賀蘭霆拿著那本冊子給崔珣看了一眼,再提到空中抖了抖,“孤不信,真正淡泊名利的人,會在三年筆耕不輟的寫下一篇又一篇對盛世的文章策論。怎么,你對本朝政策很不滿嗎?” 崔珣俊俏的眉眼悄悄皺起。 賀蘭霆把冊子丟給他,“為何不入仕?!?/br> 崔珣慌忙接住,確認這本東西就是他寫過的醒事之言,本是雜亂無章的放在一起,沒想到如今已經(jīng)被人用心整理好,還訂成了一本書。 他對上他人嚴肅的目光,忽的嗤笑起來,像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是件多么好笑的事一樣。 就在林戚風出聲要提醒他,在太子面前要注意形象之前,崔珣冷不丁抬起他的臉,倨傲的道:“因為這盛世就如一棵百年老樹一樣腐朽,在官場的那些人就如同樹干里討厭的蟲子令人作嘔,他們懂什么是心懷天下嗎,在高位上的你們懂什么是真正的人間疾苦嗎。都是些淺薄的庸人——” 他抬手,像賀蘭霆剛才那般抖了抖手里的書,“這里面的策論謀略,誰敢用,我阿翁都說我是大逆不道之輩,一身反骨,將來必要禍及四方。你們敢用?朝堂敢用?還是太子你敢?” “我出走京畿,實際上是被我阿翁趕出家門,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悔過反省?!?/br> 崔珣冷著臉道:“因為我想改制,挑起世家貴族與寒門的紛爭,甚至那年已經(jīng)準備好了大鬧一場,被我阿翁將我集合的那幫‘烏合之眾’遣散了。” 崔櫻被人從仙氣渺渺的池水里撈起來,擦拭干凈換上就寢的衣裳,再送回到榻上。 她已經(jīng)不在之前那個失去處子之身的地方了,而是被秘密送到了賀蘭霆的寢居里,她拒絕了侍女送來的晚食,蜷縮在錦被中有些疲倦的望著屋里明亮的宮燈,一面想著賀蘭霆什么時候會來,她何時才能回她的住處。 崔櫻很累,渾身每一處都透著疲乏之意,軟綿綿地毫無力氣。 她甚至不覺得餓,因為肚子里都被灌滿了那個人的東西,哪怕沐浴過了也仿佛還殘留著和他廝混許久的氣息,她一度以為自己將會被弄廢在他手里。 當然她也不用看,就知道她現(xiàn)在滿身靡麗的痕跡。 可她就是沒有睡意,她的心就不曾靜下來過,尤其在賀蘭霆去見了她兄長以后,崔櫻便只想著等他回來,問詢一番到底出了什么事。 又或是她阿兄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今天就在他眼皮底下,在那扇屏風后面與賀蘭霆縱情歡愛。 崔櫻盯著屋內(nèi)的燈,久到眼睛都漸漸變得酸澀,她眨了眨眼,恍惚間聽到有請安的聲音。接著寢居內(nèi)就來了人,對方的腳步聲朝里走來,離崔櫻越來越近。 她撐著手臂,半抬起腰身看向隔斷的地方,賀蘭霆高大修長的身影果然出現(xiàn)在她眼中,他穿上衣裳,梳好了頭,簪好發(fā)冠,又是一副神儀明秀,朗目疏眉的矜貴模樣。 崔櫻暗暗罵道:可比褪了那身皮,弄得她谷欠仙谷欠死的時候,像個人了。 她的面頰在宮燈照耀下,美艷不可方物,兩眼羞恨,似嬌似嗔,梅肌暈玉,令剛進來的賀蘭霆站在原地不動,賞花一般,沉默不語眸光卻晦暗無比的看了她半晌。 直到崔櫻忍不住張嘴,“殿下在看什么呢?!?/br> 她不知自己烏發(fā)如瀑,就鋪灑在榻上,膚白如雪,嘴唇是被人親吻過度的艷紅,足以勾魂奪魄。也不知是哪個下人做的事,或許是為了討巧賀蘭霆,今日的被子還換成了水紅色繡著鴛鴦的衾被,屏帷下崔櫻就好似在等郎君的新婦子。 翹首以盼,春心泛濫。 賀蘭霆欣賞夠了,才大步走近崔櫻,他往榻上一坐,崔櫻便輕呼,“快起來,你壓著衾被了。” 透過衾被,她能感覺到他坐下來的重量,本身她現(xiàn)在對他的體格和身影就有些許畏懼,這一弄就更加有壓力了。 賀蘭霆故意不動,“看來你嗓子還好,沒有叫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