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fù)我 第73節(jié)
她面泛紅暈地從賀蘭霆身上起來,站在榻下?lián)炱鹆鑱y的衣裳套好,即使落繽不在,她自己也能穿個像樣。 賀蘭霆隨便披了件外袍走到她身后。 銅鏡中二人身影重疊,崔櫻面容疏懶,不勝嬌弱。賀蘭霆手按住她的肩膀,高高的個頭,在崔櫻嬌小身形的襯托之下,像挺拔的松木。 “吃過飯了再走?!?/br> “不吃。” 賀蘭霆從她臉上看到了去意已決。 崔櫻根本不想多留,她還在跟他為之前的事情置氣。 “我在榻上伺候殿下到位了,約定里,可沒說還要伺候您吃飯?!彼謥砹耍欠N故意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就是想惹他動怒。 賀蘭霆按著她肩的力道稍稍使力,他淡淡問:“要怎樣你才不鬧了,你想要什么,說說看,孤可以補(bǔ)償你?!?/br> “不要?!?/br> 崔櫻拂開他的手,因為用了力氣,胸膛劇烈起伏了下,皮笑rou不笑地道:“多謝殿下好意,可我受不起。今日兩清了,我要走了?!?/br> 賀蘭霆:“……” 崔櫻態(tài)度堅定,他感覺到之后也不再挽留,親眼看著崔櫻拖著疲乏酸軟的身子離去。 半晌,賀蘭霆突地朝外吩咐了句,下人很快領(lǐng)命去辦。 到了車馬上的崔櫻聽到外面方守貴對她說的討好的話語,片刻后才讓落繽打開旁邊的小窗回話。 落繽:“大總管不用再勸了,這些禮女郎都不收,您還是讓人都拿回去吧?!?/br> 方守貴:“這是殿下的吩咐,專門讓人從庫房里挑出來的貴重玩意,就是想討貴女一個開心顏。貴女有什么事過不去,也千萬別跟這些東西過不去啊,殿下一片心意,貴女莫辜負(fù)了。” 崔櫻叫了他一聲。 方守貴立馬回應(yīng)了句“誒”,洗耳恭聽。 崔櫻:“你回去告訴那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沒有對不起他,他也不曾虧欠我,別用這些東西補(bǔ)償我,我崔櫻受不起,不然到時斷了個干凈,我還得將這些都還回去。太麻煩了,就干脆利落點,對我們彼此都好?!?/br> 她話音一轉(zhuǎn),像是略微不好意思的,柔聲笑了下。 說出來的話卻宛如桀驁不馴的那類剛烈女子,“我好歹出身名門,一門貴女,奇珍異寶,我什么時候缺過?!?/br> 方守貴咋舌,一臉大失所驚的模樣,看著載著崔櫻主仆的馬車離去。 這位是從什么時候起,敢對殿下這么說話的。 崔櫻說完就讓人驅(qū)車走了。 回到崔府,天已入夜。 在踏進(jìn)院子里的那一刻,她才褪去一身堅強(qiáng)的偽裝,臉上的淡然跟著土崩瓦解,頗有些心力交瘁的疲倦和憔悴。 “落繽?!?/br> 崔櫻扶門走入臥室,側(cè)頭說:“你今晚代我準(zhǔn)備些好禮,明日我們就去顧府見見顧行之。” “見什么。” 她話音剛落不想抬頭,就在房里看到了等她多時的崔珣。 他坐在這不知多久了,毫無笑意地道:“他有什么好見的,別去?!?/br> 崔櫻兀地一愣,她面上神色變化飛快,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擺出笑臉,“阿兄,你怎么來了?!?/br> 崔珣靜坐在桌后,他一身官服,大概是回家就來她院子了,只是崔櫻還沒回來。 她看出崔珣臉色不大好,默默走近,示意落繽去泡茶。 接著崔櫻走到了崔珣身后,手搭在肩上為他按捏。 輕聲詢問:“阿兄為何要這么說,不許我去見顧行之,難道出什么事了?!彼絹碓揭苫?,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顧行之到底怎么了。 為什么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想她去見他。 在賀蘭霆那里無從得知,兄長這里總該知情吧。 崔櫻:“阿兄?你今日情緒不對,是不高興嗎,有什么事,連我也不能說?” 崔珣不答反問:“阿櫻,你有沒有事瞞著我。” 崔櫻站他身后,那一刻心如擂鼓,“阿兄在說什么,剛才不是還在說顧行之和你嗎。” 她佯裝鎮(zhèn)定。 脊背僵硬,差點就要以為崔珣是發(fā)現(xiàn)她跟賀蘭霆的事了。 崔珣:“是啊,說的不止是他,還有你?!?/br> 崔櫻:“可我沒有事情瞞你,阿兄。” 崔珣:“你還在說謊?!?/br> 他轉(zhuǎn)身,抬頭嚴(yán)肅地盯著meimei,“顧行之在與你定親后,還在外面拈花惹草是不是?!?/br> 崔櫻呼吸一窒,提起的心懸在半空,她真的很怕會在崔珣口中聽到“太子”二字。還好,還好,崔珣提到的只是顧行之,那他應(yīng)該就還不知道她跟賀蘭霆的私情。 “阿兄怎么問這個,他的事,我哪里清楚,也沒見他與什么女子在一起過,阿兄哪里聽到的?” 崔珣覺得很可悲。 聽崔櫻的語氣,她顯然對顧行之拈花惹草的行為并不吃驚,甚至只是追問他在哪里聽到的,而不是詢問顧行之到底做了什么。 他可悲在于,自己的meimei會這么無動于衷,應(yīng)該是心中早已不對自己的未來夫婿抱有期望。 又或者,顧行之早已傷了meimei的心,讓她失望至極。 崔珣回來這么久,對崔櫻的親事會造成的原因,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他也清楚了他們崔家跟顧家聯(lián)姻的緣由,是情勢所逼,更是迫不得已,那阿櫻她自己清楚嗎? 沒回來時,從各方考慮,這是一門好親事,兩邊都會得利。 回來后,入了朝當(dāng)了官,成了太子一黨的人,越是幫賀蘭霆做事,崔珣越有種不好的念頭預(yù)感。 他開始覺得,meimei不嫁給顧行之為好,他配不上她。 顧家也并沒有外界看來位高權(quán)重,至少在太子心中,顧家的手伸得太長,網(wǎng)撒得太廣,忘了代表朝堂的這片池水的主人是誰。 “阿櫻,你有沒有想過退親?!?/br> 崔珣的話讓崔櫻倒退一步,宛如雷霆在頭上炸響。 崔珣看她忽然變了臉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嘴唇顫抖,面容發(fā)白地問:“阿兄,為什么這么問?!?/br> 崔珣感覺到她情況不對,忍不住起身走近,“阿櫻,這話是我深思熟慮過才對你說的。從我回來,見到顧行之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你的良配,到春獵時,那段日子里發(fā)生的事,更讓我覺得他不適合你。他沒有真心,日后不會善待你,我不想你嫁給他,今后在后宅之中都過得不如意?!?/br> “阿兄怎知我一定會不如意?” “他愛拈花惹草,風(fēng)流成性,還跟……很多女子有糾纏。你們都定親了,他還這般德行,明顯不愛重你,尊重你,這人私德不好,就算前途似錦,日后也是薄情狠心的偽君子?!?/br> “他到底怎么了?” 見崔櫻一定要知道,崔珣不得不說出他了解到,也親眼所見近來顧行之身上發(fā)生的事。 “他收了一對同胞姐妹,是他認(rèn)識的家道中落的狐朋狗友設(shè)計獻(xiàn)給他的,你不是問他怎么了,他明知是計,卻貪圖美色,在幫人出頭爭奪美人時受傷了。而今,正在他府里以養(yǎng)傷為由,享受美人伺候?!?/br> 崔珣越說,臉上越浮現(xiàn)出嘲諷的輕視冷笑,“所以我說了,別去看他,他不值得你對他好?!?/br> 說完他看向崔櫻,卻發(fā)現(xiàn)崔櫻只驚訝了一剎,神色就慢慢恢復(fù)如常了。 “原來如此。” 所以賀蘭霆不讓她去看望顧行之,也是這個原因了? 他跟崔珣一樣,都是為了她好,怕她去了撞見什么不好的畫面,更怕她到時被顧行之徒惹得傷心難堪吧。 崔珣:“阿櫻,你不難過?” 這和他預(yù)想中的不太一樣,他本是不想說出來臟了meimei耳朵的,但崔櫻的反應(yīng)太出乎他的意料,難道她對顧行之也沒有多喜歡? 崔櫻平靜地問:“阿兄希望我難過嗎?!?/br> 在她心中,崔珣說的顧行之的風(fēng)流韻事,還不如他問她“有沒有想過退親”來得震驚。 阿兄肯定不知道,她早就對顧行之所做的事親眼所見了,就連更荒唐的都有。 他們這段日子聯(lián)系得不咸不淡的,她一方面又無心理會顧行之,哪怕他心里對她有那點愧疚,也不證明他會喜歡上她,更不會持續(xù)多久。 該花心的時候,照樣會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就是顧行之。 “阿櫻,我當(dāng)然不希望你難過。”崔珣想,他只是覺得她的反應(yīng)太過,太過不尋常,但一想meimei從小就是有什么事會瞞在心里面的人,除非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通常她都十分能忍。 崔珣自己為她找了理由,一時也不覺得奇怪了。 他說:“你不難過就好,阿櫻,阿兄為你做主,退了這門親事,阿兄再幫你找一個疼你愛你真心待你的如意郎君?!?/br> 崔櫻:“阿兄打算怎么做,阿翁、父親那里阿兄要怎么說服他們?” 崔珣:“這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有計較,且都會安排好,你的婚期未定,一切還來得及。” 如果沒有把握,他也不會對崔櫻提出這種想法。 崔珣可以確定崔櫻是不知道兩家聯(lián)姻的真正目的,阿翁大母肯定也希望崔櫻是抱著為她尋得良婿的想法嫁過去的,婚后只要顧行之待她好,夫妻生活圓滿,這門親事就錦上添花。 倒不是說祖父祖母不疼她,是因為時下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獨(dú)寵一人才是極其罕見的事,他們認(rèn)為,顧行之身邊再有女子,也越不過崔櫻去。 她以后主母的身份才是貴重的,沒有正經(jīng)身份的女子乃至妾室,她都可以輕松處理,而顧行之也會分得清主母與那些女子的重要性。 這不是幻想,這是聯(lián)姻的基礎(chǔ)條件之一,顧行之是世家子弟,只要他沒傻到寵妾滅妻的份上,他必須也絕對會這么辦。 不然崔家會以一己之力傾巢而出,連本帶利將崔家的損失和嫡女的名譽(yù)討回來。 但是在事情沒發(fā)生之前,年長的大人們看得更多更遠(yuǎn),不在乎小情小愛,而是追逐更多的利益,一點風(fēng)流事跡不足掛齒。 哪怕弄出外室子,沒有正經(jīng)生母,那就是庶民與家中的奴仆沒什么兩樣,也絕對不會有認(rèn)主母做母親的規(guī)矩。 要是沒有崔櫻赤侯山遭難的事情發(fā)生,崔珣實則觀念也會與家中大人一樣,以利益為先,以家族為重。 這是他身為長子該有的眼光責(zé)任和義務(wù),只是他如今對meimei的愧疚感極重,二人早年就沒有母親相伴,親情上是有所缺失的,他拿崔櫻當(dāng)自己比祖父祖母還重要的人看待,才會陡然反省清醒過來,轉(zhuǎn)而關(guān)注meimei其他方面。 例如親事,他希望能彌補(bǔ)崔櫻,讓她不受委屈,不受利益的干擾成為為家族犧牲的籌碼,做個簡單快樂的女子。 但是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他不知道崔櫻早已經(jīng)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崔櫻也似乎明白了崔珣要這么做的理由,她能感受到崔珣為她慎重考慮的心情,可她說出來的話還是讓崔珣詫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