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fù)我 第76節(jié)
下一刻,就見崔櫻朝他粲然地笑了笑,頂著蒼白的臉色當(dāng)場彎下身子,“我錯了殿下,我不該仗著與殿下關(guān)系,就恃寵而驕。如果還不夠,我也可以……” 她彎下膝蓋,眼見就要跪下,行一場大禮,這意味著諷刺和不敬,被魏科眼疾手快地攔住,而賀蘭霆也當(dāng)即面色黑沉下來。 “你是在威脅孤嗎?!?/br> “不,我不是。” 她怎么是威脅賀蘭霆呢,她不過是在表示她的誠意。 崔櫻掙脫魏科,走了兩步路,“既然上回是我讓殿下不高興,那就是我錯了,我這么做不過是在給殿下賠罪道歉而已,希望殿下能看在我這般虔誠知錯的份上,原諒我?!?/br> 她說到最后打了個冷噤,話音都在顫抖。 可她還是期盼而渴望地看著他,艷紅的嘴唇失了血色,淋了太長時間的雨,已經(jīng)漸漸凍得烏青,“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我就是想問問,要怎樣殿下你才能,才能幫我把……” 她還在往賀蘭霆那走,然而聲氣漸弱,搖搖晃晃地朝前撲去。 咚的一聲,只差一點崔櫻的頭就要磕到石階上,她的手掌、膝蓋、腰身已經(jīng)著地,前額被一只手千鈞一發(fā)之際接住。 她虛弱地抬起頭,笑看著薄唇緊抿,很是難看不悅的賀蘭霆,“我這樣求你寬恕,能讓殿下你高興些嗎?” 最終,崔櫻被賀蘭霆攔腰抱在懷里,朝著后庭內(nèi)宅的方向走去。 而她埋伏在他的胸口,嘴角邊的弧度,卻在她疲累地閉上雙眼時,默默向上微揚起。 她還以為他會一直無動于衷下去,可他還是心軟了,哪怕他被她惹怒,也還是管了她的死活。 到了室內(nèi),崔櫻抱著賀蘭霆的脖子,聽著外面方守貴急忙吩咐下面的人快去燒些熱湯,讓他們準(zhǔn)備沐浴。 侍女進進出出,又是搬來火盆,又是送來衣裳,還有沏茶暖暖身子的。 一旁的銷金獸爐,燃起細(xì)細(xì)裊裊的香煙,賀蘭霆剛要將崔櫻放下,就發(fā)現(xiàn)崔櫻動也不動,緊緊纏著他,“別走?!?/br> 賀蘭霆有那么一瞬間意識到崔櫻力氣不小,至少箍著他脖頸的力道,就跟恨不得掐死他般。 崔櫻大概察覺到自己讓賀蘭霆不舒服了,稍稍松了些力道,卻扒著他不肯下去,賀蘭霆蹙眉對她沉聲道:“你渾身都是水,最好把衣裳都褪了?!?/br> 他身上的衣物也因為抱著崔櫻走了一路濕了,兩人一身的雨水氣息,賀蘭霆胸膛暖烘烘的,崔櫻不愿意他離開。 “不要?!彼龘?dān)心道:“萬一你故意走了,又不見我怎么辦?!?/br> 賀蘭霆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逼迫得她痛呼起來,“孤容你一次,不代表能容你二次。崔櫻,收起你的小把戲,多懂些分寸,不要得寸進……” 他話音微頓,微訝于她的反應(yīng),接著就看到了崔櫻袖子中露出來的傷勢。 她手腕上早有一道深深的淤青,周圍還微微泛紫,像漫延發(fā)黑的血跡,在她透白嬌嫩的皮膚上顯得駭心怵目。 而經(jīng)過他的捏攥,仿佛加深了這道出現(xiàn)在她腕上的傷痕。 崔櫻跌落在榻上,她捂著傷口,沒再說什么,疼過之后只是低下頭看著被她弄濕弄臟的錦被,想要借此沖淡在賀蘭霆那里受到的諷刺和尷尬。 侍女們看著這一幕,不知該上前還是怎樣,氣氛很是低沉,沒人敢在這時候有所動作。 只有太子在說話,他問榻上的人,“怎么回事?!?/br> 崔貴女把頭垂得很低,看不太清她的神色,她把手腕藏進懷里,另一只手抱著雙膝收攏身軀,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暖和一些。 她悶聲說話,聽著壓抑,卻又故作輕快地淡淡道:“沒什么事……不小心磕碰到了,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br> 離開賀蘭霆的懷抱,崔櫻身體上的溫度也徹底冷了下來,她在發(fā)抖,手指將裙角攥得死死地,擠出了不少雨水。 這時她不敢再纏著剛剛發(fā)威過的賀蘭霆了,她沒了前幾日故意表現(xiàn)出來的囂張跋扈,大概是因為有所求,和不想惹怒賀蘭霆,現(xiàn)在很好說話,很乖巧又溫順的較為可憐的樣子。 她不看他,側(cè)臉烏黑的眼眸探出來,對等候在室內(nèi)的侍女們道:“勞,勞煩了,幫我換身衣裳。” 她補充了句,“還有太子……殿下他金尊玉貴,千萬不能因著我而著涼了。” 侍女們左右相覷,均快步上前。 而賀蘭霆面前也有人為他換下打濕的外袍,就在侍女要替他解開腰帶時,他陡然揮手讓侍女們都退開。 崔櫻衣裳褪到一半,就看到賀蘭霆走了過來,他盯著崔櫻身上出現(xiàn)的大大小小的傷口,越看越有幾分駭然,除了今日崔櫻在石階上摔跤,弄出來的紅腫傷痕,那些傷口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烏紫。 賀蘭霆知道她來府邸求見,是別有目的。 卻沒想到,掩藏在衣裳下的崔櫻,還會有這樣的情況。 “這些也都是磕碰到的?” 他長手滑過紅腫又疊加了傷痕的皮膚,崔櫻腰身輕顫,往后躲了躲。 賀蘭霆一把將只剩一件小衣的她扯了回來,語氣凌厲,“你不是一門貴女?誰敢對你這崔氏嫡女動手?!?/br> 崔櫻像被他嚇到了,不想讓他追究,還要拉過被子掩藏自己半裸的身子。 她垂著眼皮,遮住盈盈眸光,苦笑道:“別,別問了,就當(dāng)是那樣的,好嗎。” 她感覺到頭頂上,賀蘭霆的視線銳利如鷹,似在思量她話里的真實性,“你昨日去了顧府?!?/br> “是他。” “顧行之,對嗎。” 崔櫻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最終以沉默代替了答案,這樣反倒讓人誤以為,賀蘭霆猜測的,的確是這樣。 給她添了一身傷痕的人,就是顧行之。 昨日黃昏,久沒等到崔珣回家,又得知他被圣令即將調(diào)去靈州當(dāng)差的崔櫻,在屋內(nèi)心緒難以平靜。 她獨坐在窗邊良久,桌上書紙雜亂,墨汁浸染,似乎終于想通一件事。 于是緩緩起身,朝桌角撞去…… 去跟院里婢女說了幾句話的落繽回來,聽見動靜,看到在屋里自殘的崔櫻時,驚掉了手中的玉盤。 剛拾起硯臺朝手腕砸去的崔櫻疼得臉色煞白,額頭冒汗,指尖正在顫抖,還要微笑著朝落繽看過來,細(xì)喘著說:“回來了,過來幫我。明日要去見一位得罪過的貴人,我得裝扮裝扮?!?/br> 第67章 面對賀蘭霆的問話,崔櫻低著頭長久地不答。 凝固的氣氛倏地被出現(xiàn)在屋外的方守貴打破,他讓人傳話道:“熱湯都準(zhǔn)備好了,殿下和貴女快先洗去一身寒氣吧。” 賀蘭霆眼睛看向崔櫻的遍體鱗傷,沒再逼迫她,一定要從她口中得到個準(zhǔn)確的答案。 雨勢雖小了許多,卻還再下著。 崔櫻身上的濕衣裳被盡數(shù)脫下,渾身赤裸的她在空氣中環(huán)抱雙手,下一刻,賀蘭霆把她裹進錦被里,當(dāng)場抱著她走去浴房,留下是侍女則收拾房中的亂局。 浴池源源不斷冒著裊裊煙霧,朱紅的雕花木門關(guān)上,崔櫻從錦被里鉆出來身上的寒意便被驅(qū)散不少,她看到還有侍女留在這。 而賀蘭霆在把她放到臥榻上以后,就褪下外袍丟給侍女,僅著一條白色里褲光腳朝浴池走去。 他人肩寬腰窄,玉冠還簪在頭上,背部手臂的線條流暢,到腰胯的地方肌理分明,每邁出一步都透著雄壯有力的侵略氣息。 崔櫻看得入迷,直到池子里響起水聲,賀蘭霆順著邊角已經(jīng)走到了池子里,她才意識到即將要與他共浴。 他靠著池子不主動喚崔櫻,也不催促,煙霧繚繞,熱氣熏得賀蘭霆的臉嫣紅俊麗。 他閉上雙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她在雨里摔倒的畫面,然后是她潔白皮膚上一塊塊烏青的傷。 崔櫻平日的蹤跡,一般都會有人收集好了隔兩三日報給賀蘭霆。 他抽空會看看,一般沒有什么要緊的大事,下面人是不會詳細(xì)稟告的。 賀蘭霆也沒那么多時間,將所有精力都耗費在她的事情上,知道她昨日去過顧府,是因為樊懿月生辰宴那日,她自己就說過要去探望顧行之。 他能想起來就算不錯了,至于她的蹤跡是否準(zhǔn)確,只要跟下屬核準(zhǔn)即可。 他剛想到這里,就感覺到胸膛貼了一只微涼的手,他睜開黢黑深邃的冷眸,來到身旁的崔櫻若有似無的挨著他,嬌紅的臉欲言又止,“你的發(fā)冠……” 見賀蘭霆姿態(tài)高傲冷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崔櫻怕冷似地靠他近了一些,這樣皮rou與皮rou之間就能貼在一塊。 “你的發(fā)冠還沒摘?!?/br> 崔櫻又重復(fù)了一遍,她攀上賀蘭霆的肩膀,墊腳抬手,不想他起身避開了她的觸碰。 崔櫻:“我只是想幫你摘下來,沒想做其他的。” 她望眼欲穿,賀蘭霆目光掃過她腕上看著就疼的烏青,忽而問:“你疼嗎,崔櫻?!?/br> 她微微一愣,反應(yīng)過來他是問她傷口疼不疼。 “怎么這么問?”崔櫻垂眸,她覺得賀蘭霆的眼神太過凌厲,反而很容易就能看穿她的偽裝。 賀蘭霆:“因為孤想知道,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你在孤這,到底所求什么?!?/br> 崔櫻不承認(rèn)身上的傷口到底是不是顧行之做的。 而賀蘭霆的猜測也不過是猜測,究竟是不是顧行之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經(jīng)看到了崔櫻的傷,那么他就不會無動于衷。 崔櫻成功了,她成功在他這博取到幾分憐惜,“說吧,在前廳你淋著雨,是想對孤說什么?!?/br> 在這一刻,他們看彼此的眼神,似乎都洞悉了對方心里的想法。 “為什么圣人會下調(diào)令,突然將我阿兄調(diào)去靈州?” “這就是你來這的真正目的。” 即使被猜中了,崔櫻也不露絲毫慌亂,她在水中靠近賀蘭霆,這回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里,“也不全是,你不是想知道我跟顧行之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我可以告訴你?!?/br> 她主動地將那天的事跟賀蘭霆簡略地說了一遍,“……就這樣我阿兄為此提出,要我與顧行之退親。我見到那對雙姝,也才知曉你為什么不讓我去探望他,是因為他收了兩個美人因此受傷的事太混賬,你不想我去受辱難堪對吧。你看,我還是去了,親眼所見,也就知道我誤會了你那天的心意,所以今日來找你求和?!?/br> “你還生我氣嗎?”崔櫻伏低做小,聲音越發(fā)柔情似水,“是我不對,我就是看到你跟樊娘子,控制不住羞惱了,才以那種姿態(tài)對你。我的錯,我不懂事,下回不會了。” 賀蘭霆抬起她的下頷,打量此時的神情,仿佛是在審視她有沒有說謊。“那你今日也見到她了,沒有什么想問的?” 崔櫻冷不丁道:“可以嗎?我怕我問了,你會跟顧行之一樣,說我善妒?!?/br> 善妒是顧行之氣急了說崔櫻的。 從她自己口里說出來,倒是有幾分稀奇,賀蘭霆卻呵了一聲,“你的確善妒。” 她要是不善妒,就不會老是因他與樊懿月的關(guān)系斤斤計較。 崔櫻不好意思地問:“我是來求和的,那她呢,她是來做什么的。” 賀蘭霆低眸看了她一眼,答非所問:“她來做什么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孤和她沒有逾矩就成。至于你阿兄,崔珣的調(diào)令是早在一個月前就商議好的,他去靈州當(dāng)差,是靈州需要他這樣的人才。你既然對此好奇,為什么不去崔珣那里尋找答案。” 崔櫻幽幽道:“你難道以為我不想嗎,阿兄去了友人家中,宿夜未歸。我那天因為退親的事,和他大吵了一架,惹他生氣了,他肯定是為此惱了,怕遭我纏問,才故意沒回來的?!?/br> “曦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