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39節(jié)
崔櫻方才是口誤,不過她跟顧行之昏后的日子,當真與跟賀蘭霆在一塊不一樣,她那時跟顧行之都算不上真正的夫妻,貌合神離。 現(xiàn)在她做得了府邸的主,甚至賀蘭霆穿什么衣物,吃什么飯菜,能不能用上一口好茶,都得受她管。 這個管不是親手伺候,是指一種指示、安排。 她聽賀蘭霆的話音,就能察覺到他跟她一樣,態(tài)度不約而同地在向彼此靠攏低頭。 她“喔”了一聲,與賀蘭霆四目相對,面龐秾麗艷情,柔柔道:“反正就這樣吧,你都聽完了,那你該知道怎么做了?” 賀蘭霆最會裝模作樣,他富含深意地將崔櫻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每一刻停頓都叫人心弦繃緊了,“孤、不、知、道?!?/br> “你不是最會?”他話音剛落,接著拐了個彎,“還請?zhí)渝?,賜教?!?/br> 他這時候倒像很硬氣的那種迂腐書生,可那雙眼睛深處猶如多了兩道焰火在跳動,他抿著唇,眼神挑釁,氣勢悍然,雙手背在身后。 他望著崔櫻,就如在無聲地在囂張地說“孤就站在這,分毫不動,看你怎么撩撥,你試試”。 崔櫻怦然心跳加速。 她咬唇,試試就試試,她也是有備而來的。 她做了之前被賀蘭霆阻止沒完成的事,秋燥是不會出多少汗的,但白日里有些悶,賀蘭霆走動得多當然有汗意。 但天黑了,他本身更注意整潔,出汗不多,衣物也有熏淡淡的葉子香,清爽好聞。 崔櫻踮腳在他脖頸處像只溫柔的貓嗅了嗅,故意嫌棄道:“一股汗臭味?!?/br> 賀蘭霆張了張嘴,突地發(fā)不出聲,擰眉肅容,眸色一點一點深諳,嘴唇抿緊,感受到一只牙尖嘴利的“貓”咬住了他的耳朵。 緊接著,他嘗到了崔櫻給予他痛并快樂的折磨。 庭院里剛才還守著房門的侍衛(wèi)們自發(fā)離遠了些守著,就連侍女過來稟告熱水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zhí)尤ャ逶《紝⑵鋽r下了。 “太子在行正事,回去跟伙房那頭說,太子妃在太子這,讓他們過會將熱水備足了。現(xiàn)在不用,待會就不一定了?!?/br> 這夜不管對崔櫻還是對賀蘭霆,都屬于久逢甘露,他們躺在一張榻上,崔櫻側(cè)身偎依在他懷里,枕著賀蘭霆肩膀,“你說我阿兄在靈州的事還要辦多久?!?/br>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交流話題,尤其是在彼此溫存之后,浮動的溫情稍不注意就會被打破。 但意料之外的,賀蘭霆轉(zhuǎn)過側(cè)臉與崔櫻對視,枕頭下被壓住的是那只被對方一嘴“折磨”過的耳朵,賀蘭霆悄悄摸過,有牙印了,還出血了。 崔櫻對他的賜教,明日足以讓所有人知道他跟她發(fā)生了什么。 “崔珣有大用,他在靈州比在京畿好?!倍⒅迿训难劬ΓR蘭霆還是補了句,“他挺過這一回,對崔家有用的?!?/br> 崔櫻目光掃過他的脖子、肩頭,都是她種的痕跡,有個牙印跟他耳朵一樣深,這是她頭一次在賀蘭霆身上蓋章,她懂了他為什么在這上面總對她毫不留情。 她如今也體會到了這種宣誓主權(quán)的滋味,“我只是問問,不是要請你將他調(diào)回來,你可不要誤會我?!?/br> 賀蘭霆手臂一輕,崔櫻抬起半身,手指點著她留下的印子,本是慵懶迷人的模樣,忽然在他忍不住出聲時,更快地驚醒般“啊”了聲。 賀蘭霆怔怔地看著她掀開錦被,匆忙套了件外衫就要下榻,被她這副架勢驚到的賀蘭霆跟著坐起來,追問:“出何事了?!?/br> “是昭昭?!?/br> 崔櫻竟比他更快聽出外面有孩子哭啼的動靜,她使勁推他,“你孩兒來了。我就說他要是夜里醒了,我要去陪地,后半夜你就不要想見到本太子妃了。” 賀蘭霆:“……” 第127章 崔珣站在門前,思忖片刻,還是從婢女那接過托盤,端著湯藥走了進去。 賀蘭妙容躺在榻上,一臉病容,看到他來臉上瞬間散發(fā)出驚喜的光彩,她身旁的侍女識趣地讓開位置給崔珣。 ”郎君?!?/br> 崔珣眼皮一跳,捏緊了手中的碗,與賀蘭妙容對視片刻,感受到她眼中的情意后,又垂下眼簾,坐到床榻邊,“該吃藥了?!?/br> 賀蘭妙容眼也不眨地盯著他,“我要你喂我?!?/br> 崔珣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見他還是聽了賀蘭妙容的話,當著屋內(nèi)侍女的面,親自喂她喝藥。 賀蘭妙容高興極了,她戀慕崔珣,從靈州和他相遇就對他情有獨鐘。 他到靈州赴任,她想盡辦法追過來陪他,早先她跟崔珣以“師徒之儀”維持著表面上的情意,隨著她表露心意,為二人的關(guān)系披上了一層曖昧的外衣。 崔珣看著放誕不羈,在男女之事上極有分寸,他不給她再進一步的機會,賀蘭妙容不是那等輕易放棄的人,她想自己比崔珣年輕,她耗得起。 她以為他們永遠不會再有進一步的機會,不想此次遇襲倒是讓她撿著了便宜。 崔珣出事那日她就跟他在一起,賀蘭妙容替他擋了其中一人的襲擊,受了不小的傷,借著沖動與勇氣輕薄了崔珣,打破了兩人長久以來維持的平靜。 她可不是那種嬌弱的女郎,她能有膽子為崔珣豁出性命,就是對他勢在必得。 雖然他們只是親了一下,崔珣明顯也情動了片刻,接著就將她拉開了,然而還是被賀蘭妙容發(fā)現(xiàn)了他眼里的松動。 她不再叫他什么“夫子”,叫郎君更親昵,在養(yǎng)傷的這段日子里,她自覺跟崔珣應(yīng)是到了交心的程度。 喝完藥,她對崔珣說:“過幾日,等我傷好全了,我讓人傳信回宮,讓父皇給你我賜婚。我要嫁給你做婦,崔珣,好不好?” 崔珣無聲靜默了片刻,開口道:“你回去。” “不管嫁給京畿哪個兒郎,都會比我好?!彼f罷起身,留下一道絕情的背影。 賀蘭妙容沒得到預(yù)料之中的答案,被拒絕后僵硬地看著崔珣離去,笑意在嘴角變得僵硬。 崔府。 崔晟的轉(zhuǎn)醒讓府里多日郁積的悶氣一掃而空,他就是崔家的主心骨,他挺過來對所有人都是件振奮人心的事。 崔櫻一得到消息,便去探望他,崔晟雖然醒了,精神看上去卻大不如以前了,他兩鬢斑白的頭發(fā)失去了許多光澤,更是消瘦不少。 崔櫻看了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崔晟就跟以前一樣問:“阿奴,你要哭嗎?!?/br> 他不問還好,一問崔櫻就真的感到眼熱。 她剛積蓄起淚水,還沒從眼眶流下去,崔晟就和氣地笑看著她,道:“你哭吧,讓昭昭見見,他阿娘哭的時候什么樣?!?/br> 崔櫻抬眸朝兒子看去,昭昭被抱坐在余氏腿上,正含著短小的手指一臉好奇地望著她。 崔櫻瞬間感到眼中濕意跟退潮一樣,賀蘭霆從門外進來,正好就見到她女兒家含羞嬌氣的一面,她甜得發(fā)膩的聲音對著崔晟、余氏撒嬌。 不知道崔晟說了什么,崔櫻找余氏告狀,“大母,你看阿翁啊,他笑話我?!?/br> 她跺了跺腳,帕子一甩,吸了吸鼻子,又拿到眼角擦了擦。 崔晟余光越過她,看向背光而來的賀蘭霆,崔櫻回頭對上他的目光,臉頰兀地就熱辣辣的。 賀蘭霆一進來,氣氛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跟崔櫻明明都沒有特別的交談,偶爾不經(jīng)意交換的眼神,一方看向另一方的目光,旖旎多情的叫長輩都有些招架不住。 崔櫻就像被一頭雄獅盯住圍繞起來的獵物,她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在余氏提出去外面走走以后爽快地起身。 賀蘭霆靜靜地看著她們,他喧賓奪主的眸光在崔櫻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才收回,就算被崔晟看在眼底發(fā)現(xiàn)了也不覺得羞恥。 “宰輔大人可好?!彼麪钏破匠R粯訂?。 崔晟回以虛弱的微笑,明眼人看得出來,他因這場事故傷到了身子,“尚可??上Ю铣紱]死,定要將某些人失望了?!?/br> 賀蘭霆與他默默相覷,互不相讓,半晌,他低聲道:“宰輔大人應(yīng)該知道,都是形勢所迫,出此下策的人……” “老臣知道不是殿下的主意。” 崔晟意有所指道:“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幾年,陸續(xù)有人出事,老臣原以為上面是想將兵符收回去,往日處置的也是些貪官污吏,沒想到遠不僅如此,這是容不下我等世家啊?!?/br> ”殿下與臣的約定還作數(shù)嗎?” 賀蘭霆:“若宰輔肯退位讓賢的話?!?/br> 他定定看著上了年紀的崔晟,他老了,但他還是崔家的主心骨,他在一日,他的同僚舊友門生就會擁護他,那些人拉幫結(jié)派聽崔晟的比賀蘭燁章的還要聽話。 他在那個位置坐得夠久了,是時候退下來了,他的退出會令其他黨羽措手不及,沒了崔晟的庇護,那些人群龍無首就會被其他勢力欺負,這時候等皇室出來,就能很好地接管拉攏他們。 賀蘭霆:“就算宰輔大人退下了,崔家不是還有一個崔珣,他在靈州已經(jīng)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不愁以后得不到重用。只是當前,針對的不光是崔氏一家,看在崔櫻的份上,孤違抗父皇,也只有這么一個折中的法子。你退,他進?!?/br> 他在明示以崔晟的地位和權(quán)勢,來換取崔珣的前途。 不這么做,崔家會跟容家一樣,什么都得不到。 這當然也有損失的,崔晟退下來,依附他的黨羽被皇室接管,他的權(quán)勢就會從中削弱,以前他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臣,發(fā)句話就能讓下面的同僚、下級官員聽他的。 但人都是攀炎附勢,見利忘義的,崔晟不在朝堂了,他還有什么資格指揮別人做事。 如此下來,崔家就大不如以前了,唯一的希望就將寄托于在靈州的崔珣身上,能不能東山再起就靠他了。 如果崔晟此時不退,將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看似損失很大,要一蹶不振的樣子,卻能保留根基,這個折中的法子的確是很為崔家考慮了。 而且賀蘭霆跟賀蘭燁章也并不是真的要將世家一網(wǎng)打盡,沒了崔家顧家,一樣還有其他勢力,只是就像一片茂林,誰長得過于突出了,自然就要削掉誰。 他們想要的不過是,讓這些世家變?nèi)?,變小,受控于他們掌中,等到下一批勢力壯大,再除掉再換另一批上來,位置不管誰來坐,都要他們說了算。 崔櫻跟余氏在園子里沒逛多久,就聽下人傳報太子要走了,擺明著是想崔櫻跟他一塊回去。 余氏揮手,“去吧。” 以往崔櫻定然會猶豫一會,這回她多看了余氏幾眼,便滿含春色地去了。 自從崔櫻跟賀蘭霆恢復(fù)同房共寢后,二人關(guān)系有目共睹地發(fā)生了變化。 有的下人不知情,以為太子跟太子妃感情本就平平,不想從那夜之后,就跟大火燒著一樣,光是站在他們身后,都能感受到雙方對彼此情意正濃。 明明太子是那等不將情緒流露于表面的人,太子妃也是個含蓄柔靜的性子,奇怪的是,縈繞兩人之間的火熱、旖旎、曖昧的氣氛還是遮掩不住。 崔櫻跟賀蘭霆走在一塊,因為書房里的事而抱怨了幾句,“你能不能不要那樣看我,當著阿翁和大母的臉,是想叫人看我笑話嗎?!?/br> 賀蘭霆眉梢一揚,他怎么看了,他不就是正常看嗎。 他說:“可你那是在對他們發(fā)嗲?!?/br> 賀蘭霆垂眸,直勾勾地往深了去看,“你什么時候?qū)履菢右淮?。?/br> 崔櫻受不住他強勢而富有侵略性的眼神,剛才還恃寵而驕的人跟啞巴似的,氣勢像獵鷹跟前弱小的鵪鶉,乖乖地閉嘴。 他們還在崔家,賀蘭霆知道分寸,也就戲弄了她那兩句話。 崔櫻卻覺得遠遠沒那么簡單,她有預(yù)感地為了不讓二人回去路上尷尬,還特意命人把太孫抱來,她親自帶著,將兒子當做攔虎的擋箭牌。 只是千算萬算,她還是漏了一算。 太孫現(xiàn)在尚小,還處于需要讓人喂女乃的階段,他根本不和乳母的,都是崔櫻在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