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謝隱掏出自己的手機(jī)，回頭對舒樂說：“閉上眼睛不許看。”

    舒樂立刻閉上眼，謝隱彎腰把中年男人扒光，然后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給他拍了一套性感照片，又拿起中年男人準(zhǔn)備的繩子蠟燭皮鞭什么的——這本來是對方要用在舒樂身上的東西，現(xiàn)在謝隱全還給了他。

    隨后拷貝了他手機(jī)里的個人信息，給他的家庭群、工作群、網(wǎng)友群通通發(fā)了一套，謝隱不管后果會怎樣，這人是社死也好丟工作也好自殺也好，都是他應(yīng)得的。

    十七歲的女孩不懂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也不懂？他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的去哄她騙她引誘她？

    再然后，他抬手在中年男人眉心輕輕點了一下，中年男人還沒來得及發(fā)瘋，頓覺天旋地轉(zhuǎn)，直接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他不會再記得這個叫舒樂的女孩。

    隨后謝隱彎腰拿起地上的鞋襪，蹲了下來給舒樂穿上，舒樂看著父親頭上的白發(fā)，心中又怕又慌又愧疚，半晌，眼淚掉了下來。

    把她的書包收拾好，謝隱在床前蹲下，讓舒樂趴到自己背上，她現(xiàn)在正處于走不動路的狀態(tài)，剛才他看見垃圾桶里被丟掉的飲料空瓶，中年男人的聊天記錄里，有一個叫k的賣家，他向?qū)Ψ劫徶昧舜罅棵运?，能夠讓人清醒而沒有反抗能力。

    舒樂的淚水一點點浸濕了謝隱的衣領(lǐng)，他背著女孩繞過監(jiān)控區(qū)域離開了酒店，等前臺人員終于空出手去找人，早已不見對方的蹤跡。

    摩托車停在酒店旁邊的路上，謝隱給舒樂扣上一頂安全帽，這才帶她回家，等到家已經(jīng)快要十二點了，他先是把女兒放到客廳的沙發(fā)上，然后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舒樂身上還是沒力氣，她不知道即將面對自己的會是什么，爸爸越是平靜她就越是害怕，因為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總是這樣沒有波瀾，要是能死就好了，可她真的好膽小，沒有去死的勇氣，所以只能繼續(xù)活著，愚蠢地尋找著一些報復(fù)爸爸的方式，最后反倒把自己害成這樣。

    爸爸走過來了。

    舒樂閉上眼睛，等待可能會來臨的巴掌或是怒罵，出乎意料的是，爸爸卻在她面前單膝蹲下，和她視線持平，舒樂慢慢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爸爸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短發(fā)。

    舒樂的發(fā)型是很典型的女子學(xué)生頭，長度在肩膀上一點點，因為爸爸舒兵認(rèn)為學(xué)生就該有學(xué)生的樣子，不要總是想著打扮，弄得那么花里胡哨干什么？學(xué)生只要學(xué)習(xí)就好了！

    而班里其他女生有漂亮的裙子跟發(fā)夾，男生們時常穿名牌的鞋子跟外套，惟獨她，總是老氣橫秋又土里土氣，所以難免自卑。

    “樂樂，爸爸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br>
    舒樂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眼，她聽到了什么？爸爸跟她說對不起？

    “是爸爸不好，一直以來只知道嚴(yán)格要求你，對你非打即罵，這樣的教育方式是完全錯誤的?！?/br>
    謝隱說著，用濕巾細(xì)細(xì)地給舒樂擦著臉，她因為哭了很久，眼睛紅通通的，臉蛋上還有被中年男人強(qiáng)行觸碰掐出來的紅痕，看得謝隱心痛不已。

    她還這么小。

    “爸爸是個不稱職的爸爸，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你的心理健康，永遠(yuǎn)只知道成績成績成績……是爸爸不好，爸爸從前上學(xué)的時候就是個差生，現(xiàn)在卻把自己的想法寄托在你身上，逼得你喘不過氣，爸爸跟你保證，以后會改的，樂樂看爸爸表現(xiàn)，好不好？”

    舒樂更想哭了，她脆弱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多年來的委屈、痛苦、寂寞、自卑，此時此刻都化為淚水洶涌而出。

    謝隱又給她做了熱敷，免得明天起來眼睛紅腫，舒樂這會兒沒有困意，謝隱在溫水里加了幾滴靈泉水，這樣的話可以解除她渾身無力的狀態(tài)，然后舒樂能動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看得出來，她很在意那件事，唯一讓她心里大石頭放下的，就是爸爸把那些照片全刪了。

    趁著舒樂洗澡的功夫，謝隱給她做了炒飯，想到自己若是再來晚一步，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舒兵是個單親爸爸，一個人把女兒拉拔大，在學(xué)習(xí)上，他從不吝嗇花錢，他是開摩的的，因為小轎車越來越多，出租車也越來越多，坐摩的的人都是圖便宜，所以賺錢越來越難，然而給女兒報補(bǔ)習(xí)班買資料，他向來二話不說就掏錢。

    可他把成績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女兒舒樂成績優(yōu)異，在年級名列前茅，每次都能穩(wěn)定前十，可一旦有哪次跌出來，舒兵就會大發(fā)雷霆，他信奉的是棍棒教育，覺得孩子不學(xué)好，肯定就是挨打挨少了，所以對女兒向來沒有溫情，總是非打即罵，即便她考了個好成績，他也習(xí)慣打壓教育。

    有一回舒樂沖到了年級第二，興沖沖地跟爸爸分享，舒兵卻潑她冷水：“又不是第一，有什么好高興的？什么時候你考到第一再說吧?！?/br>
    小姑娘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之后她就再也不跟他分享了，話也越來越少，偶爾跌出年級前十還會挨一頓打，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舒兵照樣扒了她褲子拿藤條抽，完全不在意她的尊嚴(yán)。

    這樣的父女關(guān)系怎么能好？

    舒樂今年剛讀高三，因為被壓力弄得喘不過氣，成績略有下滑，老師就跟舒兵提了幾句，他回來又是把女兒一頓打，罵她說老師叫他讓她別跟男生走太近，一個父親，居然對女兒進(jìn)行蕩婦羞辱，這是讓舒樂精神崩潰的最大原因。

    她想報復(fù)爸爸，想讓爸爸生氣，甚至幻想自己從教學(xué)樓上跳下來在爸爸面前摔得粉身碎骨，然后讓他哭泣讓他后悔。

    可是想死跟真的去死不一樣，舒樂還是害怕的。

    她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世界尋找慰藉。

    因為從小就沒有mama，她很渴望父愛，舒兵卻是個根本不懂父愛是什么的男人，他只知道拼命賺錢，供她讀書給她報補(bǔ)習(xí)班，恨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除了睡覺之外全在學(xué)習(xí)，以后考個好大學(xué)讓自己臉上增光。

    而網(wǎng)絡(luò)世界不一樣，網(wǎng)絡(luò)世界有很多像爸爸一樣的男人，他們會關(guān)心她、呵護(hù)她、理解她，總是能懂得她在想什么。

    那個中年男人便是其中最懂她的。

    對方似乎也知道這個女孩正處于茫然無助中，想要變壞，卻又不敢變壞，于是他先用溫和的言語靠近她，走近她的內(nèi)心，讓她信任自己后，再引誘她給自己發(fā)照片。

    舒樂還算有點遲疑，雖然一時沖動發(fā)了只穿內(nèi)衣的照片過去，但卻沒有露臉。

    中年男人很有耐心，四十多歲的老東西，騙十六七的女孩那還不是手到拈來？難道他那多出來的三十年是活到狗身上了？

    舒樂慢慢變得很依賴對方，也開始對他百依百順，如果不是舒兵管得太嚴(yán)，她說不定早就被對方騙走了。

    最后，中年男人想跟她“面基”，還親自到她的城市里來，這把舒樂嚇了一跳，但對方言語慈愛溫柔，就像是她想象中的爸爸模樣，于是她信了老男人的話，相信他不會對她做什么，就悄悄逃課來酒店找他。

    然而直到喝了對方給的飲料，才知道自己想得太過單純。

    舒樂不僅被對方迷jian，還被拍了許多裸照，老男人不是個東西，把照片視頻發(fā)到裸照群里跟人共享，逼迫這個單純漂亮的小姑娘服侍自己，還拿出來炫耀。

    舒樂后悔極了，卻又沒有辦法，她不敢報警也不敢告訴爸爸，中年男人正是吃準(zhǔn)了這一點。

    可紙包不住火，她懷孕了。

    舒兵是在拉客的時候接到了老師的電話，他麻木著一張臉去學(xué)校，在學(xué)生跟老師們異樣的目光下將女兒帶回家，這一次，他揍她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重，罵她的話也格外難聽，舒樂呆呆地聽著爸爸罵自己，想起自己連懷孕都不知道，體育課上摔倒導(dǎo)致流了那么多血……

    夜深人靜后，舒兵不想理她，回房去睡覺，這一回舒樂終于有勇氣死給爸爸看了。

    十七歲的女孩兒，花骨朵一般，正是需要父母呵護(hù)的年紀(jì)，卻早早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一早，舒兵罵罵咧咧起床，準(zhǔn)備帶女兒去醫(yī)院做檢查，肚子里的孽種當(dāng)然得打掉，不然她以后怎么做人？這么小的年紀(jì)做mama怎么能行？

    因為開摩的的緣故，舒兵總是起早貪黑，就是想多賺點錢，等女兒上大學(xué)，給她買個電腦跟好手機(jī)，可他看了一圈，也沒能找到女兒，只有樓下傳來的尖叫。

    他跑到陽臺往下看，只看見一團(tuán)模糊的、碎裂的血rou。

    那是他的女兒。

    第317章 第二十八枝紅蓮（二）

    不會有人比舒兵更后悔了，直到徹底失去的時候他才悔恨不已，小姑娘常常在睡前做的那個夢成了真。

    她終于死啦！

    爸爸哭得好傷心，就跟她幻想中的那樣又后悔又痛苦，以頭搶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唯一可惜的是，樂樂死了，樂樂什么都聽不到，所以爸爸就算再疼，她也不知道了。

    每次挨完打或是被罵之后，舒樂就是這樣苦中作樂，幻想自己死了爸爸會后悔來安慰自己，這一次終于成真。

    女兒死后，舒兵就跟傻了一樣成天待在家，也不想出去工作，不想吃飯也不想睡覺，就呆呆地看著女兒的照片出神，他原本就有些白發(fā)，如今頭發(fā)更是全白了。

    再然后，他在警察的幫助下得知了女兒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看著色情網(wǎng)站上女兒露臉男人卻打了碼戴著口罩的視頻跟照片，看著下面一條一條的污言穢語，他覺得自己才是害得孩子走向滅亡的罪魁禍?zhǔn)住?/br>
    他得去死，才能向女兒贖罪，不過在去死之前，他得做一件事。

    女兒的日記本上寫滿了痛苦與絕望，她是那么害怕，那么恐懼，可她沒有辦法擺脫，只能深陷其中。她覺得她臟了，她不檢點，她不是個好女孩——如果爸爸知道，肯定會打死我。

    在她的日記本里，舒兵出現(xiàn)的最高頻率就是這句話——如果爸爸知道，肯定會打死我。

    舒兵痛哭了一場，把家里的房子賣了，在女兒手機(jī)里找到了中年男人的地址信息，對方?jīng)]有絲毫變化，仍然過得很好，有妻有子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據(jù)說還是個經(jīng)理，家里挺有錢，周圍人對他的印象都挺好。

    舒兵跟了對方半個多月，他用賣房子的錢租了一輛汽車，做成了假出租車的模樣，然后終于在一個下雨天等到中年男人落單，載著對方向他早已為他準(zhǔn)備好的死亡之處前去。

    好可憐啊。

    這個中年男人像一頭豬一樣，在臨死前哀嚎、哭泣、求饒，舒兵忍不住要想，樂樂當(dāng)時是不是也哭了？也求他不要那樣對她？

    他帶著一種很興奮、很快意的心情虐殺了中年男人，在徹底了結(jié)對方之前，舒兵還從他手里要到了那些共同欺負(fù)過他女兒的人的信息。

    他有罪，他該死，但他要先殺了這些人再去死，不然他沒有臉去見女兒。

    舒兵文化程度不高，初中都沒讀完，一輩子沒什么建樹，當(dāng)了個摩的司機(jī)，一當(dāng)就是好些年，但就是這么一個什么都不懂的男人，在女兒死后，他殺了足足十二個人，每一個人都死相極慘，沒有全尸，而且他很謹(jǐn)慎，從不留下任何證據(jù)。

    警察們查不到這十二個人的共同點，因為他們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根本不認(rèn)識也沒有見過面，直到后來某個色情網(wǎng)站被搗毀，會員信息泄露，這樁案子才終于有了新線索。

    之后警方順藤摸瓜找到那個叫舒樂的女孩的父親，卻得知這位父親已經(jīng)死去——他跪在女兒的墓碑前，用一把小刀切下了自己的手指，又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就好像是在跟女兒道歉，將那雙愚昧的眼、打過她的手全都切下，如獻(xiàn)祭一般，跪著死在女兒墳頭。

    他愧疚太深，也知道自己性格暴躁，恐怕永遠(yuǎn)無法成為女兒心目中的好爸爸，他只希望如果再有一次機(jī)會，他的女兒能夠如愿以償、心想事成，再也不要做他的女兒了。

    謝隱嘆了口氣。

    “大王又嘆氣了。”

    “大王總是嘆氣?！?/br>
    “誰叫人類總是這樣矛盾又奇怪呢？”

    謝隱做了蝦仁火腿蛋炒飯，盛出來后舒樂也沒動靜，他有點擔(dān)心，走過去敲門：“樂樂？樂樂你洗完澡了嗎？洗完了就出來吃飯?！?/br>
    沒有反應(yīng)，謝隱試著擰了下門把，門沒鎖，推門進(jìn)去就看見洗手間的門打開著，因為男女有別，所以家里帶衛(wèi)生間的主臥是舒樂的，她說是要洗澡，卻連衣服都沒脫，穿著校服坐在蓮蓬頭下，冷水嘩啦啦打在她的頭上、臉上，小姑娘臉色慘白嘴唇青紫，謝隱趕緊把水關(guān)掉，又拿浴巾把舒樂整個人包起來，她的大眼睛毫無神采，只有被觸碰時才會輕輕顫一下。

    “乖啊樂樂，別怕，爸爸在呢，有爸爸在，誰都別想傷害你。”

    他的手掌溫暖又寬大，撫摸在舒樂的臉頰，讓她感到無比難過、委屈，謝隱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安慰著她，終于，舒樂抽了兩下鼻子，嚎啕大哭出聲，撲進(jìn)謝隱胸膛，大聲喊爸爸，一邊喊一邊哭，最后嘴里模糊不清的都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但能哭出來肯定是比發(fā)呆要好，謝隱就怕她不哭，能哭就行。

    他哄她：“乖啊乖啊，等哭完咱們就不難過了好不好？你不是說想養(yǎng)貓貓嗎？明天爸爸給你請假，帶你去選貓貓。爸爸知道錯了，以后都不會再打你罵你了，你是爸爸最重要的寶貝，爸爸跟你道歉。”

    舒樂從來沒有被爸爸這樣溫柔對待過，她像只淋了雨的流浪小貓，蜷縮在謝隱懷里，過了好久，情緒才算穩(wěn)定，又要洗澡。

    謝隱擔(dān)憂不已：“用熱水洗，知道嗎？別洗得太用力?！?/br>
    他認(rèn)真對女兒道：“世上根本沒有貞潔這種東西，就像是人會受傷，你走路的時候會摔倒，吃飯的時候會咬舌頭，這都是一樣的，傷口總會愈合，愈合了就過去了，就好了，誰會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

    舒樂不知有沒有聽進(jìn)去，但謝隱哄了她快一個小時，她情緒顯然比剛回家時穩(wěn)定多了。

    等她洗完澡出來，謝隱又把炒飯重新炒了一遍。

    他開摩的很忙，平時舒樂都是在學(xué)校吃，放假在家就自己做飯，很少吃爸爸做的。

    美食能夠緩解壓力，蝦仁火腿蛋炒飯十分美味，吃得舒樂小臉一鼓一鼓，謝隱看著她吃東西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好不好吃？明天再給你做別的好不好？”

    舒樂偷偷看他，都不敢相信爸爸不生氣，她喝了一口果汁，小聲說：“好。”

    就這樣吃完一份炒飯，謝隱才問她：“要不要跟爸爸談?wù)劊空f說心里話？”

    小姑娘拿腳尖蹭地板，半晌才嗯了一聲。

    謝隱沒有要責(zé)備她的意思，她有錯嗎？她哪里做錯了？即便舒兵最后后悔了、痛苦了，為女兒報了仇，可那又怎樣？逝去的年輕生命永遠(yuǎn)不會回來，所以謝隱很認(rèn)同舒兵的想法，對方的確不配做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