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回家，休息一下。

    開心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嗎？

    小池邊聽邊點頭，心里充盈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她聽到黑川深深呼吸了一口，像是破風(fēng)箱一樣發(fā)出嗬嗬的聲音，他受了很重的傷，再一次認識到這個事實，小池急切的想問校醫(yī)為什么還沒來。

    她渾身疼痛，從病床上坐起來，要去門口看一下。好像從她開始和黑川說話以后，外面的聲音就消失了。

    校醫(yī)呢？

    怎么會這么不負責(zé)任的離開。

    她攙扶著床沿，拉開簾子，繞過盛放藥品的推車，老師她喊了一聲 。

    外面依舊很安靜，小池慌張起來，又緊張又生氣，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但是就這樣將兩個病人丟在這里，太不負責(zé)任了。

    她靠近門，手放在門把上，外面有聲音，她剛要開心，嘴角揚起的笑容沉了下去，有嘰嘰咕咕的私語從門縫里傳過來。像是惡魔的密語。

    這是什么聲音。

    大概是她大腦撞過，出問題了吧。

    她手握住門把，朝右轉(zhuǎn)動一下，門開了，黑川的聲音在身后傳來，下雨了，可惜我沒有帶傘。

    他又說，好奇怪，怎么會是黑雨呢。

    怎么會是黑雨呢。

    小池看到屋外的場景，腦袋里不斷盤旋著這句話，這個世界一定有哪里不對吧，她怎么會看到這些惡心的東西。

    走道里不知何時附上一層黑泥，發(fā)出陰溝一樣的惡臭。粘膩的液體從天花板上落下來，落到站在門右邊的校醫(yī)身上，左肩膀烏黑一片。

    小池小小喊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反應(yīng)，她的視線掠過校醫(yī)的皮膚，那是一種了無生機的灰白色。

    好可怕。

    她猛地伸回腦袋，緊緊關(guān)上門，急切的想把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告訴黑川，外面的雨聲大了，小池看見黑川仰頭，斜看向頭頂?shù)暮谏炜铡?/br>
    天空不知何時盤旋著龐大的陰云，原本如牛毛一樣的細雨開始胡亂潑灑。

    黑色的雨水落到窗臺上，像是某種汽油污漬一樣濃厚。污漬中鼓起一個氣泡，一厘米高的赤色小鬼撕裂那層黑色粘液薄膜，從里面鉆出來。利角尖牙，神色猙獰。

    密密麻麻的小鬼堆滿了窗臺，它們那副不可愛的面龐緊緊貼在窗戶上，眼神貪婪的看著醫(yī)務(wù)室。

    黑色的小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如同在玻璃上逗留的蒼蠅。

    小池你

    他問道。

    跳樓的時候許了什么愿望呢？

    *

    新宿區(qū)的總部大樓一向很安靜。

    上一次它熱鬧起來，還是近藤蒼介失去了他的左臂。

    這一次，腳步匆匆的情報員打破了這份寂靜，他聯(lián)系了參謀，總長，各番隊隊長，告訴他們一個不幸的消息。

    一只龐大的妖怪即將出世。

    為什么說即將？四番隊隊長健太郎發(fā)問。

    因為執(zhí)念的主人沒死。

    情報員回答道。

    今天中午十二點，一則帖子突然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引起廣泛關(guān)注，大意是帖子的主人遭受了同學(xué)的暴力行徑和不實的污蔑，她要用自己的死亡來證明無辜。

    情報員念到：她寫：如果死亡能證明我的無辜，那就來吧。

    我要用我的靈魂詛咒你們。

    詛咒你們生生世世。

    情報員抬頭：女生名叫小池，是誠凜高中一年級生，施咒的方式是煩惱歌。

    剛剛和學(xué)校的校醫(yī)通話，對方說小池被人接住了，沒有死亡，正在準(zhǔn)備送去臨近的醫(yī)院接受治療。

    正當(dāng)其他人準(zhǔn)備松口氣的時候。

    情報員繼續(xù)說：不過，我正要和校醫(yī)說下一句話的時候，對面的信號突然消失，無論如何都連接不到。

    如果愿意獻上自己的靈魂的話。

    來分享這道美味的妖鬼會蜂擁而至。

    異世的大門將會打開。

    第19章 她這么厲害嗎？

    眼前所見的一切讓人恐懼。

    小池急忙找到手機想要報警，但界面上卻突兀的顯示出信號失蹤的字樣。

    怎么會發(fā)生這一切。

    一切都好像迷霧般。

    窗外的陰云降臨，小池看見幾縷霧氣從窗前飄過，黑壓壓的天邪鬼站在窗戶前，那雙邪惡的眼睛

    她對視一眼，察覺到它們好像看一塊好rou】一樣，注視著自己。

    黑川。

    她嘴唇顫抖，我該怎么辦？

    跑出去吧。

    黑川突然說道。

    我們兩個之中，只有你還可以自由活動了。

    如果信號沒有辦法接通，那么就通過學(xué)校大門，向外面求援吧。

    咳咳。

    他咳嗽兩聲，挺直腰背似乎想要坐起來，可惜失敗了，又躺回去，聲音沉悶：我可是把性命交給小池了。

    一旦脫離困難以后，小池要記得回來救我。

    小池重重點頭。

    她咬住下唇，朝窗外的天邪鬼豎起中指，原本如荷葉一樣端莊優(yōu)雅的氣質(zhì)被打破，來啊，你們這些白癡。

    她轉(zhuǎn)身，跑出醫(yī)務(wù)室。

    校醫(yī)站在門口右邊，依舊是灰白色的瓷偶模樣。

    走墻壁慢慢融化，黑色污垢組成的長蟲向墻角移動。墻面上浮起某種凹凸不平的紋路，好像蜘蛛在上面排出蟲卵，密密麻麻堆簇在一起。

    蟲卵裂開，蟲子一樣的赤紅色小鬼從里面鉆出來。

    整個學(xué)校變成某種無名之物繁衍的巢xue。

    尖笑聲從耳邊掠過。

    頭頂有風(fēng)聲吹過。

    某種動物攀爬一樣的腳步聲，時刻縈繞在耳邊，在頭頂上。

    不要抬頭。

    千萬不要抬頭。

    有人嗎！

    有人活著嗎

    她大聲呼救，走廊盡頭張開了怪物的巨口，吞吃掉所有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腳下一絆。

    好像是繩子一樣的東西，也好像是人類細長的手臂勒住她的腳腕，小池跌了下去，她右手死死抓住門把，將右邊的教室拉門推開。

    好險，差一點就要掉進污泥里。她快速站起身，驚喜地看見右邊教室里坐滿了同學(xué)，有人坐在課桌上，有人站在走到中。

    像一副精美的油畫，或者是石膏雕像群。

    小池的笑容落下去。

    眼前的學(xué)生們?nèi)缇碌拇膳迹恳坏揽毯鄱艰蜩蛉缟?，但唯獨少了某種稱之為人類的鮮活吸氣。

    小吃后退一步，捂住嘴，跑向其他教室。

    一班、二班、三班，所有班級都是這樣。

    學(xué)生們定格在這一刻。

    教室里沒有可以求援的人了。

    小池朝門口跑去，但是某種力量遮住了她的眼睛，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大門。

    她不能離開這里，或者說，只有她不能離開這里，因為輕而易舉用靈魂做了交易，這就是和鬼神許諾的代價。

    小池轉(zhuǎn)身跑回了教學(xué)樓，無論如何，先把黑川芒見帶出去。

    她懷著最后一絲希望推開醫(yī)務(wù)室大門，睜大眼睛，病床上竟然沒有人！

    黑川！

    黑川

    他不是動不了嗎。

    一側(cè)的簾子后傳來水聲，小池走過去，看到黑川正把腦袋伸在洗手盆里。完完全全的伸進去，水面蔓延到脖子。

    你這是做什么。

    好像聽到她的聲音，黑川將腦袋伸出來，頭發(fā)濕漉漉的，帶著小池?zé)o法形容的怪異。面色出奇的舒暢，像是春天掛在枝頭的果子。

    黑川。

    小池小心翼翼的問到。

    他愣了一會兒才回答，你沒走啊。

    這是什么奇怪的話。

    小池甩甩腦袋，我可能沒有辦法走出去了。

    她鄭重叮囑道：看樣子只有黑川能離開這里。

    我嗎？

    黑川搖頭：我也不可以。

    他走到窗戶外，濕漉漉的水滴到衣服上，從醫(yī)務(wù)室的窗戶可以看到學(xué)校大門，但是現(xiàn)在嘛只有黑色的霧氣了。

    看樣子我們兩個都被困在這里了。

    沒有辦法了嗎。

    小池看著窗外喃喃說道。

    不一定。

    黑川芒見的聲音更輕。

    他從床頭上摸起一件東西，小池覺得很眼熟，那是她今天上午看見到的，黑川手里擺弄的雕刻小刀，大概有十三厘米長，刀頭是一個剃須刀樣式的刀片。

    我出去一會兒。

    你要去哪里。小池急急拉住黑川的手臂。

    外面很危險。她三兩句將外面發(fā)生的事情解釋出來，我們，我們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哇。

    黑川芒見驚嘆，小池很勇敢呢。

    他拍拍胸膛，笑著說：因為受到了小池的勇氣鼓舞，我也決定做一件大事。

    什么、什么事？

    小池看著黑川手里的刀片，這個有什么用嗎？

    無論怎么說，黑川現(xiàn)在受了傷，要處理什么還是我來吧。

    不用。

    黑川擺擺手，和妖怪搏斗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好了。

    他后退幾步，當(dāng)著小池的面把門關(guān)上，無論如何，小池都要在這里等我。

    他補充了一句：我不想看到小池受傷。

    雖然是這樣曖昧的話，但小池的女性直覺告訴她，這里面沒有一絲情意的成分。

    黑川芒見的行為太可疑了，但這是把她從命懸一線中拉回來的人。

    小池重重點頭，她站在病床前，笑了笑：我會守在這里，就算那些怪物沖進來吃掉我也沒關(guān)系，這是我應(yīng)得的。

    黑川臨走前說。

    我相信小池的諾言，就像是小池相信我一樣。

    她靠在門上，聽見黑川芒見最后一道自言自語，像綢緞一樣輕，竟然會在水下呼吸，這是變成了什么怪物。

    這是什么話？

    話說黑川的手臂不是被砸斷了嗎，這又是怎么回事？

    醫(yī)務(wù)室無比寂靜。小池消失了對時間的概念。

    好像過了五分鐘，又好像過了十分鐘。

    小池緊緊抱著雙臂，心臟咚咚跳，頭頂有腳步攀爬聲，從房屋左角爬到房屋右角，而后停在正中央，在她頭頂上。

    她低下腦袋，閉上眼，努力不去看這一切，黑暗中的知覺無限擴大。空中有細長的毛發(fā)垂下，落在她赤露的后頸上，一下又一下?lián)芰谩?/br>
    好害怕。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有另一雙手，像小孩一樣手指搭在她的臂彎處，沒有任何聲息的，另一雙手搭在她的后頸，細細摩挲。

    真好吃。】

    這是誰在說話呢。

    有冰冷的氣息貼在她耳邊，還有某種強烈的腐蝕腥臭。她聽見濕淋淋的水聲，像是鱷魚張開口準(zhǔn)備吞吃食物。

    謝謝照顧。】

    我要開動了?！?/br>
    誰來救救她。

    下一刻，好像有某種吸力從身后傳來，原本緊抓著她身體的手臂被強硬的撕扯開，皮膚好像被撕裂一樣痛苦。

    無形的尖嘯扎進她的大腦，某種人類不可能發(fā)出的痛苦的聲音在烏云下回蕩。

    咕嚕嚕?！?/br>
    咕嚕嚕?！?/br>
    她聽到了某種吞咽聲，又像是腸胃消化時發(fā)出的蠕動聲。好像身處某個怪物的體內(nèi)。

    又發(fā)生了什么？

    她再次回想。

    小池努力的伸出頭，醫(yī)療室和記憶中的一樣干凈，窗外的天邪鬼消失，更遠處，學(xué)校的大門打開，一隊公務(wù)車行駛進來。為首的車輛下來一個男人，左袖空蕩蕩，面容很兇，察覺到她的窺探視線，兇神惡煞的看過來。

    小池驚慌的后退。

    身后醫(yī)務(wù)室的門打開了，黑川走了進來，滿臉劫后余生，好險啊

    是小池做的嗎？

    我剛剛走到走廊就發(fā)現(xiàn)那些妖怪，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什么？

    小池目瞪口呆，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做到這些事情？

    哎？

    黑川比她更驚訝，怎么，不是小池做的嗎？

    怎么會

    雖然我拿著雕刻小刀走出去，但是也懷著會被殺死的絕望呢。

    沒想到走到一半，怪物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些怪物好像是被吸走的。

    小池補充道，她懷疑的看著黑川，卻發(fā)現(xiàn)黑川更茫然，是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風(fēng)洞嗎？他詢問。

    黑川茫然的神情不似作偽。

    小池隨意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他脫下了黑色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著里面的白襯衫，在左邊的衣領(lǐng)處，有一點點紅色的痕跡。

    黑川受傷了嗎？

    小池問到。

    不，是早上吃的番茄汁果醬，沒想到會粘在那里

    黑川芒見小聲解釋了一下，然后高興的看著小池：大概是小池的勇氣救了我們吧。

    怎么可

    難道不是嗎？黑川解釋說，像跳樓這種事，一般人會直接死亡吧，像小池這樣活下來，而且還沒有受重傷真得很罕見。

    接著又遇見妖怪，小池用勇氣探索了周圍，我也受到小池的勇氣鼓舞，做出平常根本不會做的事情。

    和妖怪搏斗什么的，如果不是因為小池，我根本做不出來。

    已經(jīng)抱著必死的愿望走上走廊，沒想到怪物奇怪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