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在沙斯公國停留了還不到七日, 已經(jīng)聽到了一些關于黑暗之所以入侵絲塔圖大陸是因為教廷的緣故, 而她們?nèi)际潜徊暗氖芎φ哌@種流言蜚語。

    很可笑也很可惡。

    夜風自半開的窗戶吹進來, 桌子上的燭火明明滅滅, 莫妮卡的腰背挺得筆直，左手扶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碗，右手拿著一塊棱角被磨得都有些光滑了的石塊，認真又耐心地研磨著從精靈族得來的白色果實。

    這種果實很難研磨，石塊的棱角又十分鋒利，莫妮卡的手指上遍布著細小的傷口，食指和拇指甚至用白色的紗布綁了起來。

    瑞絲臉上的傷疤已經(jīng)痊愈得差不多了，但是身上的傷疤看起來還是很可怖。

    瑞絲對這些傷疤總是不怎么上心，藥膏也不好好涂抹，要不是莫妮卡一直監(jiān)督她給她的臉抹藥，她的臉也不會好的那么快。

    莫妮卡想起瑞絲不上心的態(tài)度，眉頭微蹙，中指不小心劃到石塊上，有血珠從傷口上冒了出來。

    她放下石塊隨意地拿起一條白紗將手指裹住，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莫妮卡抬頭看去，她的隨從祭司推門走進來，一臉凝重地說道:莫妮卡大主教，布蘭迪伯爵想要見您。

    莫妮卡皺眉，冷淡地開口，不見。

    可他說卡斯公爵死了。

    莫妮卡的動作一頓，抬眸問道，怎么死的？

    前幾日這幾個貴族還一邊阿諛奉承她一邊背地里給她使絆子，這才幾天居然死了。

    隨從祭司搖頭，他沒說，但他看起來很害怕，他說想要請求您的幫助，還說他頓了頓，觀察了一下莫妮卡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他有瑞絲大主教私通血族的證據(jù)。

    隨從祭司說完就惴惴不安地低著頭，正在纏手指的莫妮卡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祭司已經(jīng)感覺到房間里的氣氛瞬間像是結(jié)了寒冰一般。

    他開始有些后悔轉(zhuǎn)述那個伯爵的話了，這些個貴族還以為瑞絲和莫妮卡關系不和呢，但是一直跟在莫妮卡身邊的他卻是知道，這對姐妹的關系早就緩和了。

    莫妮卡將手指仔細地纏完然后拿起石塊繼續(xù)研磨玻璃碗中的果實，聲音冷冷淡淡一如她現(xiàn)在的神情，讓他進來。

    隨從祭司低聲應下，然后轉(zhuǎn)身離開，過了一會兒，布蘭迪伯爵臉色蒼白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起進來。

    見識了卡斯公爵慘死的場景之后，布蘭迪伯爵成天提心吊膽連覺都不敢睡，就怕有個血族突然冒出來掏出他的心臟將他撕成碎片。

    他是真的害怕，人一陷入恐懼之中腦子就開始混亂，他忘了之前是如何坑害莫妮卡的了，他現(xiàn)在只記得莫妮卡的身份一個心地善良的紅衣大主教。

    她既然可以保護那些低微的平民那也一定能夠保護他的，布蘭迪伯爵一看到莫妮卡就跪在了地上，哭著哀求道:莫妮卡大主教，看在我是光明女神的信徒的份上救救我吧，我、我遇到了魔鬼，她、她想要殺我。

    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那個那個瑞絲她和血族在一起。布蘭迪伯爵想到自己曾經(jīng)聽到的流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以前也一直在針對您吧，莫妮卡大主教。

    我向您保證我親眼看到她的身邊有一個血族，卡斯公爵就是被血族殺死的，她背叛了光明女神，您不想要送她去審判所么？

    我、我可以布蘭迪伯爵鼓起勇氣，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作證，只要您保護我的安全。

    他慌慌忙忙地說完就一臉期待地看著莫妮卡，雖然眼眶青黑眼睛充血精神卻異常地亢奮。

    他被嚇得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不知過了多久，莫妮卡終于舍得給他一個回應了，她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布蘭迪伯爵，冷聲道:說完了？

    布蘭迪伯爵呆呆地點頭。

    下去吧。

    布蘭迪伯爵一愣，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您能派人保護我么？

    他想到了什么急著開口，平民平民的事盡管交給我來處理。他說完討好地對著莫妮卡笑了笑。

    莫妮卡言簡意賅地應道:可以。她對著隨從祭司使了一個眼色，祭司心領神會地將布蘭迪伯爵請了出去，然后又回來候命。

    把他交給馬里奧去處理吧。莫妮卡將玻璃碗中的藥膏裝起來，然后又拿出幾個新果實放進去繼續(xù)研磨，面無表情地說道:別讓他在出現(xiàn)我的面前了。

    她剛晉升紅衣大主教的時候，瑞絲擔心她剛上位會被人為難，所以就把馬里奧派給她替她處理身邊的事情。

    馬里奧不愧是瑞絲身邊最得力的手下，莫妮卡把不想處理的事情交給他，他每次都能解決得很完美。

    雖然手段和瑞絲一樣地狠辣莫妮卡抓著石頭的手停頓了一下，碧綠色的眼眸因為背著光看起來有些暗沉，她盯著玻璃碗微微出神，思緒已經(jīng)不知道飄到了哪里。

    瑞絲為什么要抓這些貴族，莫妮卡不用想就知道原因，她總是這樣默默地保護著自己，但卻從來不將這些事情告訴她。

    隨從祭司已經(jīng)離開了，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她一個人，散發(fā)著淡淡燭光的火苗最后還是被夜風吹滅了，房間瞬間就變得一片漆黑。

    莫妮卡自黑暗中抬起頭，外面的夜風卷著小石子拍打在窗戶上，為這黑暗的環(huán)境更是增添了一份恐怖，但莫妮卡卻想起了年幼時的一些往事，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她和瑞絲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了教廷，年幼離家又沒有父母的陪伴，身體也一直不太好的莫妮卡就養(yǎng)成了不敢一個人睡覺的習慣。

    她怕黑，怕奇怪的聲音，怕各種各樣的東西。

    但和她一樣年幼的瑞絲卻不害怕。

    那時候莫妮卡每天晚上都要抱著瑞絲的手臂，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才可以睡著，五六歲的年紀身體都還沒有長開，瑞絲的肩膀窄窄的軟軟的，除了很溫暖之外，和可靠之類的還沾不上關系。

    可在年幼的莫妮卡心里，瑞絲一直都是她最依賴的jiejie，她很優(yōu)秀也很強大，她一直將自己保護在身后，為她遮風擋雨。

    雖然她總是喜歡煮味道很奇怪的玫瑰花茶，但是莫妮卡卻覺得那個茶是她喝過的最好喝的東西。

    她最喜歡看到瑞絲專心做事的模樣，所以不管自己會不會生病，不管下雨還是刮風每天都跑去花園采摘一大捧玫瑰花給瑞絲，就是為了看她煮茶時的那份認真。

    她沒有瑞絲那么優(yōu)秀但她也想為瑞絲做一些事情。

    曾經(jīng)莫妮卡以為她們會一直在一起，她們從信徒晉升到神官，然后以瑞絲的優(yōu)秀她肯定能當上主教，那個時候自己就在她身邊給她當隨從祭司。

    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和瑞絲爭奪什么，即使是所有人都想要擁有的去中央教廷的機會。

    在和瑞絲和好了之后，莫妮卡偶爾會想起她們決裂的那段時間，她當時真的很恨瑞絲，也是真的不想看到這個人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

    她恨瑞絲不是外界傳的那種可笑的理由，她恨瑞絲是因為瑞絲拋棄了她。

    她只想要跟在瑞絲的身邊就夠了，什么權(quán)利什么地位她都不在乎，但是，瑞絲不要她。

    她很委屈。

    尤其是在看到瑞絲頂著紅衣大主教的光環(huán)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時，心中的委屈更是達到了巔峰，這個人光鮮亮麗地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耀武揚威就好像是在告訴她，她拋棄了自己但得到了她更喜歡的東西。

    莫妮卡無法淡然地面對這樣的瑞絲。

    過去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仇恨早就在心中消散，委屈或許還有一點但也被心疼所代替，瑞絲不提過去的事，她也就不問。

    過去的莫妮卡執(zhí)著于一個答案，她總想問問瑞絲為什么要拋棄她，那些權(quán)利、地位就那么好么？

    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想問了，莫妮卡垂眸看著玻璃碗中還未研磨成藥膏的果實，眼神中的冰冷融化了幾分，因為她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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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再來一章兩個人的番外雙生花就結(jié)束了

    然后寫艾琳在之后寫精靈

    第247章 番外六（瑞絲，莫妮卡）

    即使國家都快要覆滅了, 但是這也影響不到皇室和貴族們想要享樂的心情，沙斯公國的主城只用了短短三周的時間就重建好了, 廢墟變?yōu)榱艘蛔赖那f園, 如果不出城看一眼的話，這里就仿佛是從未發(fā)生過戰(zhàn)爭一樣。

    雖然貴族們對教廷陽奉陰違, 但是表面工作做的還是很到位的，教廷隊伍到達沙斯公國之后，他們就將主城中最大的兩座莊園全都空出來讓給了教廷入住。

    莫妮卡平常不太喜歡太多的人圍在自己身邊, 當上紅衣大主教之后也依舊維持著這個習慣, 夜深之后，就連隨從祭司都被她打發(fā)走了。

    黑暗對她的視野造成了一些影響，但卻妨礙不到她研磨藥膏, 外面的夜風拍打著窗戶, 嘈雜的聲音遮住了石塊研磨果實發(fā)出的細微聲響和門外走廊傳來的清脆腳步聲。

    緊閉的房門無聲無息地被打開, 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她像是沒有想到房間里面竟然沒有點燈, 入目就是一片黑暗, 讓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關門的手也頓在了半空。

    聽到聲音, 莫妮卡不悅地抬頭，看到來人卻怔了一下，她將雙手下意識地放到了桌子底下, 驚訝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瑞絲適應了一下黑暗之后才向著莫妮卡這邊走來, 她走到桌邊, 抬手摸了一下燭燈，一縷白色火焰將燭芯點燃，橘黃色的光芒將兩人周圍的黑暗驅(qū)散。

    她雙手抱胸隨意地靠在桌邊，金色長發(fā)垂落在桌子上面，瑞絲垂眸看了一眼莫妮卡面前的玻璃碗，蹙眉問道:怎么不點燈？

    她記得莫妮卡并不喜歡一個人待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

    而且瑞絲伸手在玻璃碗上敲了兩下，清脆的響聲莫名地讓氣氛變得有些緊張，你怎么又在磨這個東西。

    她微微嘆氣，不是說了這些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

    瑞絲一開始以為這種藥膏很好研磨，但是嘗試了一次之后才發(fā)現(xiàn)它很容易傷到手指，即使可以用治愈術將被劃出的傷口愈合，但很快就又有了新的傷口，而且痛感也沒有那么容易被消除。

    瑞絲發(fā)現(xiàn)這一點之后就已經(jīng)禁止莫妮卡做這種事了。

    沒事干就想著多磨制一些。莫妮卡不著痕跡地將雙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上纏著的白紗在剛剛已經(jīng)被她拿下來了，上面細小的傷口也用治愈術愈合了，她的視線游移了下，正要換個話題將瑞絲的注意力從這上面轉(zhuǎn)開，但還未開口，手腕卻突然被抓住。

    瑞絲將莫妮卡的手拉過來半握在手里，一根一根地檢查著她的手指，蹙眉說道:藥膏已經(jīng)夠用了，別在研磨了。

    莫妮卡看著瑞絲認真檢查的表情，別開視線，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還不夠。

    嗯？瑞絲抓著莫妮卡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說道:不是已經(jīng)好了？

    瑞絲剛從外面進來，臉上的溫度有些涼，莫妮卡見她穿得單薄，就將手抽回來拿起旁邊的法杖，低聲吟唱了一句咒語，淡淡的白光出現(xiàn)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房間里的溫度在慢慢地升高。

    你身上還有很多傷疤。莫妮卡靠著椅子盯著瑞絲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這幾天抹藥了么？

    瑞絲面不改色地點頭，抹了。

    莫妮卡看了她一會兒，垂眸，騙人。

    謊話被拆穿，瑞絲卻一點也不心虛，她抬手將臉側(cè)的金發(fā)撩到耳后，房間里暖洋洋的讓她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懶懶散散，你不在，我找不到人幫我抹啊。

    她也不算是在撒謊，抹藥這種比較私密的事，除了莫妮卡之外，她也沒有可信任的人。

    只是這聽起來卻像是隨便找的借口，瑞絲瞥了一眼垂著頭用沉默來抗議的莫妮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的視線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然后直起身向里間的臥室走去。

    莫妮卡聽到腳步聲疑惑地抬起頭，瑞絲站在臥室的門口，對著莫妮卡抬了抬下巴，含笑說道:不是要幫我抹藥么？過來啊。

    莫妮卡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小弧度，但又很快收斂，她拿著桌子上的玻璃碗跟著瑞絲進入臥室。

    里間的空間不大，只能算是一個休息室，貴族們喜愛享樂，即使是一個休息室，里面都放著一張可供三四人平躺的大床，光是這張床就占據(jù)了休息室三分之二的空間。

    瑞絲將外袍脫下來隨手掛在架子上，她抓過一個松軟的枕頭趴在床上，半，裸的背部在金發(fā)的遮掩下若隱若現(xiàn)。

    她的皮膚白皙，顯得上面的傷疤就更是猙獰、可怖，莫妮卡每次看到這些疤痕，心中都是一緊，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玻璃碗放在一邊，手指刮起一些藥膏輕輕地抹在那些疤痕上。

    她的力道很輕就好像是對待著什么易碎品一樣，瑞絲用手背撐著下巴微微側(cè)頭，碧綠色的眼眸波光流轉(zhuǎn)，里面仿佛含著暖暖的柔情，她輕笑著開口，你還沒有說你剛剛為什么不點燈。

    點了，后來被風吹滅了。莫妮卡將瑞絲的頭發(fā)撩起來放到一邊，一邊認真地抹藥，一邊回答道。

    為什么不再點上？瑞絲的視線追隨著莫妮卡移動，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敢一個人在黑暗中待著。

    莫妮卡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微微搖頭，輕聲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了。

    她和瑞絲分開之后就不在怕這些了，因為那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會在她害怕的時候過來保護她。

    瑞絲嘴角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她撐著下巴，看著莫妮卡的方向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才微微垂眸，低聲說道:是么，我居然都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莫妮卡示意瑞絲坐起來，然后單膝跪在床上，手指沾著藥膏細致地抹在她的肩膀、鎖骨上，因為姿勢的原因，她微微垂眸就能看到瑞絲的臉，所以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瑞絲小心隱藏著的疲倦。

    她這次出發(fā)比瑞絲提前了將近十天，但她剛到沙斯公國沒多久，瑞絲就趕到了，她這一路上估計都沒怎么休息，莫妮卡想到臨出發(fā)前她還沒有和瑞絲好好地解釋她執(zhí)意要來支援沙斯公國的事情，抿了抿唇，低聲開口，之前在中央教廷，我選擇支持沃格特并不是在針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