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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學(xué)亭與季曉都不是第一次聽說他,那人上前一步替他們開車門, 伸出手來:“你們好, 簡思卓?!?/br> 他以一種最簡約的自我介紹,輕易就撬動了最渴求成熟期的孩子。 季學(xué)亭頷首,頗為大尾巴狼地與他相握:“你好,季學(xué)亭?!?/br> 季曉雖然沒握手,卻用最大的熱情喚了一聲簡叔叔。 簡思卓是個戴著眼鏡的斯斯文文的男人,乍一看有點學(xué)究的味道。 舉止有禮卻又帶著點到即止的殷勤。 季曉想, 秦女士動心, 不是沒有道理的。 真好。 這是她第一次去北京, 很久以前,她翻到過一張老照片, 年輕的季琛從后邊摟著秦穆瑤, 站在長城上, 邊上還有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友人。 用秦穆瑤的話說,那個年代去北京第一件事就是爬長城,爬了長城碰上個老外, 那也必要拉著一起拍一張,順應(yīng)改革開放的春風么。 季曉那會兒還想過, 照片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存在, 能親密擠在一個相框的人, 最后卻南轅北轍得那么徹底, 更甚是,那個入鏡的外國友人,怕是都不敢相信,自己會留在一個陌生人的相冊里,連姓名都沒有。 可是,生活,好像就是這樣。 人類發(fā)明相機,最開始是想留住什么呢? 人類成長的本質(zhì),是回憶吧? 一路上,季曉都這么不著邊際地想著。 昏昏沉沉的仿佛是火爐邊打盹的老人。 手里打發(fā)時間帶的詩集還停在第一頁。 葉芝帶著極致的浪漫寫著:“愛情是怎樣逝去,又怎樣步上群山……” 季琛舉著牌子接人,這不怪他,三年了,他都沒見過女兒。 如果不是上次去看季學(xué)亭的時候,討了些像素不高的照片,他甚至連個大概的輪廓都差點勾勒不清。 聽說季曉選擇來C大,實在是個意外。 意外到他提前了好幾天就開始緊張。 甚至讓公司的年輕人替他畫了接機板。 季曉眼皮子一跳,瞅見一塊醒目的白板,上邊是用花體字寫的她的名字,而舉著板的男人,西裝革履,還在到處張望。 父女倆的感應(yīng)并沒有如同電視里演的那樣奏效,季曉繞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胳膊,一時間沒想好要不要喊爸爸,只來得及接受了一個帶著驚喜的“曉曉”。 這個稱呼大概是有些年頭了,季曉扯了扯嘴角,沒習慣。 “來來來,我拿我拿!”季琛接過她巨大的行李箱,“托運那等了一陣子吧?北京人多,頭一次來呀,有時候都找不著地兒。” “有指示牌?!奔緯圆幌滩坏貞?yīng)了,又怕對方尷尬,續(xù)上了話題,“那個,你寫的?” 接機板被季琛拿胳膊夾著,上邊的花體字格外招人。 “我哪里能啊,公司的小姑娘畫的,說是現(xiàn)在接機都興這個?!?/br> “……她追星吧?”她想起那年商場里FK的粉絲們的應(yīng)援板,跟這架勢也差不多了。 “沒聽說呀,不過她有老公,就工位上還擺著照片呢,小伙子可帥,看著跟明星似的?!奔捐〗釉挘_了后備箱將行李放上去。 季曉站在邊上,跟著也笑了笑:“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她老公就是明星呢?” “嗯?這樣嗎?”季琛面對女兒,當真一點兒風投老總的機智勁都沒有,“那明星的話,不得要地下戀情?隱婚什么的?” 這個出乎意料了,季曉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好像曉得的也不少。 “來!上車!”季琛替她又開了門,八月底的陽光正盛,曬得人眼疼。 季曉張手遮著陽光上車,略微嘆了口氣。 她想象過跟季琛再次見面的模樣,卻沒想到,父女重逢,彼此玩起了裝傻充愣。 好像這樣才能笑得不那么尷尬突兀。 努力找著話題,心酸又滑稽。 季琛也跟著上了車,打著方向盤說:“先去吃飯還是回家?” 回家? 季曉品了一下,覺得還是保險一點比較好:“吃飯吧,吃完我就去學(xué)校報道了?!?/br> 季琛也沒勉強,只是送她去C大的時候還是提了一嘴:“家里就我一個人住,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也可以住出去?!?/br> 季曉看了他一眼,默了默才道:“秦穆瑤跟簡叔叔現(xiàn)在挺好的,我和季學(xué)亭也成年了?!?/br> 所以,你有自己的新家庭,其實跟我們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只是,后邊的話,她沒說透。 “哦,是嗎,那挺好,挺好的?!奔捐⊥O萝?,想要跟著一并進去,被季曉拒絕了。 “我看見我們院迎新的橫幅了,”季曉接過自己的行李箱,“有機會再約吧!” 瞧瞧,這哪里是女兒跟父親正常的對話。 只不過,這也是急不來的事情。 說起來,季琛還是很感謝秦穆瑤,起碼,她答應(yīng)了讓女兒來這邊,由他來照顧。 “以往我也偏執(zhí)了,剝奪了你們該有的父子時光?!?/br> 秦穆瑤是這么說的,季琛站在車邊看著女兒進去的背影,半晌搓了搓手,重新上了車。 季曉安頓好了宿舍,這才給大家報平安。 早先只給秦穆瑤打了電話,楊虹他們還沒來得及說。 大家問候的信息紛紛過來,季曉一一回著。 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好像少了點什么,想了好一會,才去黑名單里,把高考那會兒嘴欠的季學(xué)亭給拖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