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羅程鈞一時有些語塞, 再然后便是心中凄然。 他記得當年從大金的侍衛(wèi)手中接過襁褓中的兒子時,內心的波濤洶涌。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過要拋開大周的一切, 去尋那個深愛的女郎。 至此, 能一家人整整齊齊, 廝守一生, 過一段人世間最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 可是,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妄想, 他有丟不開的家國情懷,她也有不能放下的責任義務。 所以,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一盤死局,無論如何都解不開。張氏, 不過是壓倒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罷了。 兒子成了他和夏飛鳶的最后一根紐帶。但是,羅程鈞沒有想到的是,就算將羅玄送來了他身邊, 她也沒有再和自己見過一次面。 論狠心, 夏飛鳶當稱得上是世上第一。 而兒子方才說到曲氏時那眼中的光,讓他恍惚間見到了當時的少女。 一樣執(zhí)著, 一樣堅定地說過:“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便永不反悔,誰都不能將我從你身邊帶離?!?/br> 只是后來,少女眼中細碎奪目的光都被磨滅了,以至于自她走后, 再沒回頭。 “去吧。只是,你剛入閣,有很多雙眼睛都在看著,做任何事情都要一一想過, 再做決定?!?/br> 羅程鈞有些疲憊,揮手讓他離去。 羅玄行過禮,望了一眼在昏暗燭光下兀自出神的身影,出了書房。 張氏回來后一直便是心神不寧,嬤嬤來時見她桌上的飯菜未動半分,不由心頭一酸。 “小姐,你日日要么在府中閉門謝客,要么便是在寺中禮佛。如若真能做到心無掛礙也就罷了,可是你……” 張氏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依然目光呆滯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嬤嬤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住眼淚將桌上的飯菜收拾干凈,再去熱來。 他要離開?他要去大金? 拋開這兒的一切,和那個女人雙宿雙飛。 張氏想著白日里在寺中收到的一封信件,信中言之鑿鑿地寫道:“鎮(zhèn)國公處理完大周一切,將會遠遁大金,與她相守?!?/br> 她拿著紙張的手禁不住的顫抖起來,巨大的驚恐和絕望將她淹沒。 這些年來,她膽戰(zhàn)心驚,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當天晚上,她便依照信中的吩咐,見了一個人。 那人身形都隱沒在黑暗中,張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憑什么相信你?!?/br> 來人的聲音粗而低沉:“那夫人還不是來了?那必然還是心有觸動的。如果夫人不信,你掉頭就走便是,就看夫人敢不敢賭這一局?!?/br> 他笑的有些殘忍:“到那時,夫人可真得清燈古佛,了此殘生了。等了這么多年,盼了這么多年,你真能放下?” 張氏的身體在黑暗中抖的厲害:“我應該怎么做?” “夫人果然是聰明人?!?/br> 那人悶悶地笑出聲來:“想辦法把國公爺的虎符拿出來,我便告訴你該如何做?!?/br> 張氏雖笨,但也不傻,聞言扭頭:“虎符事關大周國防,豈可輕易將它拿出?!?/br> “近日,羅玄聲名漸起,我們拿它不過是給他們一個教訓罷了,畢竟他擋了很多人的路。讓他們內亂幾天,也是好的?!?/br> 張氏半信半疑道:“果真是如此?不會將鎮(zhèn)國公府置于險境?” 那聲音變得低柔又有誘惑力:“那是自然,我們也都為大周子民,不會做出傷及國之根本的事情?!?/br> 雖然知道,事情遠不如這人說的這般簡單,可是張氏還是抵擋不住心中對羅程鈞即將離開的彷徨,咬牙答應了下來。 他說的時間很緊急,張氏知道沒有辦法拖延。而這樣的事情,也必須是自己親力親為,才能放心。 大金,信王府。 “王爺,大周的二皇子答應了我們的要求。” 夏涼霆微睨了下屬一眼:“這般容易妥協?怕也是無路可走了。他怎么拿我們想要的東西?” 下屬恭敬地回道:“那般機要之物,沒有那么容易拿出。他們找的是羅程鈞的夫人。” 對于張氏,夏涼霆還是稍有印象。當年,她抱著襁褓中的女娃來找夏飛鳶。 聲聲泣血,字字帶淚,將一個深閨怨婦表現的惟妙惟肖。 這個女娃便成了刺穿夏飛鳶心臟的最尖利的一根刺。也成了,羅程鈞和她決裂的導火索。 自此,她即使明知道自己身懷有孕,也還是拋下一切,回了大金。 從頭到尾,果斷,決絕,沒有給羅程鈞任何解釋的機會。 她就是這樣的女郎,愛時愛的轟轟烈烈,眼中卻絕對容不下任何的沙子。所以,斷也斷的徹底,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 “那我們只需等著便是了?!?/br> 他一片閑適,緩步前行:“蕭景明也是蠢材。以羅程鈞浸yin官場多年,怎可能如此簡單讓一個婦道人家摸到那關系鎮(zhèn)國公府身家性命的虎符?!?/br> 下屬甚是不解:“那王爺為何要以這個為交換條件?!?/br> “羅府一旦有人發(fā)現有人用打這虎符的主意,必然會將計就計,以這張氏為餌,找出這藏在這背后之人。我們只需躲在背后,來個一網打盡便可,不是挺省事?” 夏涼霆淡淡一笑:“屆時,羅程鈞也罷,羅玄也罷,一個都不需要留,甚至還能額外贈送一個大周皇子,何樂而不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