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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歸雨天生邪骨,沉煙真君花了足足十年的時間替他煉化邪骨,引導(dǎo)他走上正途一事,直到那一日才大白于天下。 邪魔兩道,皆為極惡。 以時歸雨體內(nèi)殘留的那塊邪骨,足以繼續(xù)鎮(zhèn)壓魔淵千年。 人人皆道沉煙真君心狠手辣,做事不守章法,又怎么會想得到這樣一個風(fēng)評極差的蛇蝎美人竟會暗中做成了這么一樁大事。 一石驚起千層浪。 修真界高層各執(zhí)一詞,有人說沉煙真君包藏禍心,竟暗中收留天生邪骨的時歸雨為徒; 也有人說沉煙真君是心懷大義,自己隱忍不發(fā)暗中教導(dǎo)時歸雨多年,為修真界鏟除了一大禍患…… 更多人還是對天生邪骨的時歸雨心懷忌憚,要知道天生邪骨之人,本該成為邪神,顛覆蒼生。 如今他既然愿意自請鎮(zhèn)壓魔淵,也是一個最好的結(jié)局。 從此以后,世人只知身體病弱、常年在清遼宮療養(yǎng)的和光真君,卻不知獨身一人鎮(zhèn)壓魔淵的沉煙真君二弟子時歸雨。 而對當(dāng)年收養(yǎng)了天生邪骨為徒,但欺瞞不報的沉煙真君……便認(rèn)定她一個功過相抵。 畢竟……她還教養(yǎng)出了一個半步成神的驚崖劍君。 魔宮階前鋪滿了幽冥花的透明黑色花瓣。 一人紫衣翩纖,拾階而上,花瓣被驚擾得四處紛飛。 魔宮里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黎璃皺了皺眉,拂開黑色幕簾,徑直走到后殿。 殿中空無一人,一壺清遙釀歪倒在地上。 漫無邊際的黑色幽冥花直到往生路邊才慢慢變得稀疏,尋著花海漸稀處,便是天義碑。 淺淺一層白雪覆在碑上,倒讓上面朱砂雕刻的字跡變得愈加觸目驚心。 天義碑密密麻麻的名字最后,是“清遙宗溫廖”幾個小字。 淹沒在一眾修士的名字中,很是不顯眼。 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你果然在這里?!?/br> 黑色大氅下擺微微拂動,那人回過身來,眉心朱砂殷紅妖艷,一雙霧氣蒙蒙的眼靜靜望向來人。 “是你?!?/br> 黎璃微微一笑,“怎么,這幽冥沉域我就不能來?” 時歸雨扭過頭,低下一張蒼白贏弱的臉看向天義碑最下那行字,“月圓之夜已經(jīng)過了,他沒有來。” 黎璃皺了皺眉,“沒聯(lián)系他?” 安靜了片刻。 時歸雨突然伸出手指,緩緩拂去那行字上沾染的雪花,“他不會忘?!?/br> “既然沒來,便是不想來了?!?/br> 黎璃難得沉默。 時歸雨偏了偏頭,“師妹,你說……我們真的還有必要找下去嗎?” 他蜷起手在嘴邊輕輕咳了一聲,“若不是在這魔淵中耽誤百年,大師兄他……” “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br> 黎璃垂眸不語。 大師兄從魔淵中出來,筋脈寸斷、模糊的血rou中幾乎露出森森白骨的模樣……她曾見過一次。 那時他還只是化神期修為。 魔淵是這世界上魔氣最純粹的地方。 尋常修士一旦落入魔淵,便是一個魂飛魄散的結(jié)果。 深入魔淵腹地,扎在最純凈的魔氣中一點一點去尋找那縷可能屬于她的魂魄,足足百年之久…… 若不是有那塊神骨,又怎么可能實現(xiàn)。 后來大師兄修為飛漲,逐漸能夠面不改色將魔氣煉化,身如鬼魅穿梭于魔淵之中。 但黎璃知道,他暗自忍受的痛苦絕不會少。 雖說驚崖劍君性格清冷孤僻,遠(yuǎn)離人世,移星峰又終年積雪,寂寥無邊,平日里根本沒有人會去找他。 但每一次月圓之夜,卻是真正的無人能尋驚崖劍君。 直到有一次她不得不前往冰魄寒原最深處取材料,看到那號稱堅硬不摧、蘊藏著堅冰之力的冰魄寒丘,被人生生劈斷擊碎了無數(shù)座。 滴落的鮮血被凍成小朵小朵的冰花,足以輕而易舉刺穿元嬰修士的血rou。 她才明白,每個月圓夜后,消失的大師兄去了哪里。 雪花落在黎璃睫毛上,很快融化成了水珠,仿佛一點清淚。 黎璃緩緩開口,“不然……就算了吧?!?/br> 時歸雨凝視著那行朱砂寫就的字,輕輕道,“是嗎?!?/br> 這段尋找?guī)熥鸬穆?,一直是大師兄在替他們走?/br> 如今付出最多的那個人決定放棄…… 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 黎璃艱難地說,“大師兄他……不該再耽誤了?!?/br> 時歸雨的胸腔處傳來巨大的癢意。 他忍住劇烈的咳意,喉頭涌起腥甜之味,重復(fù)道,“是嗎?” 時歸雨敬他每月都要忍受經(jīng)脈寸斷、血rou化水,白骨重塑的痛苦,卻也恨不得以身替之。 大師兄做得的事情,他也做得。 如今大師兄打算放棄…… 時歸雨低下頭自嘲一笑。 若他體內(nèi)那塊不是邪骨,也是神骨……又有多好。 黎璃輕聲道,“既然以后不再尋找?guī)熥?,那二師兄你便回清遙宗來住吧?!?/br> 魔宮畢竟靠近魔淵,溢出的魔氣對修士的身體影響極大,哪怕是時歸雨也不例外。 二師兄當(dāng)年自請鎮(zhèn)壓魔淵,其中一個原因本就是為了方便大師兄入魔淵尋找?guī)熥稹?/br> 然而她話音剛落,時歸雨卻突然說,“我會遵守我的承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