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刻意不去看她，沉默地從她懷中起來，靠著一邊的欄桿坐下了。

    懷綺視線隨著他移動， 心里一咯噔。

    他這是……生氣了？

    她以為他會明白當(dāng)時的形勢的。

    昱霄闔著雙目， 一條腿彎著， 一條腿立起來， 姿態(tài)很隨意， 但因為他面龐安靜，整個人又透著一股清冷的疏離感，像一座冰雕。

    懷綺微微消沉，垂下眼簾。

    也對，她用金鞭打了他那么多下。

    任誰誰都會難過。

    但她還是忍不住，又抬起眸看他。他臉和脖子上的紅色還未消退，使他原本白皙的皮膚變得有些白里透紅， 仿佛酒后微醺的情動。他耳朵內(nèi)側(cè)也是紅的。但他身上的汗已經(jīng)消了，只有額頭發(fā)叢中還有晶亮的汗光。

    空氣中充斥著他的呼吸聲， 短促沉重。懷綺抿唇， 半晌兒小心地挪到他身邊坐好。

    他受的鞭傷已經(jīng)全部愈合了，不留痕跡，然而地上的金鞭還在發(fā)著光， 像是在不斷提醒著懷綺，她對他造成的傷害。

    她難免覺得虧欠。

    她知道昱霄是個目的性極強，且無視代價的人，他可以為了某個目標(biāo)不擇手段，哪怕是傷害他自己。但是他自己不在意，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隨意傷害他，她覺得，

    她還是需要給他個道歉。

    “那個，昱霄，對不起……”懷綺打破沉默，尤為真誠地道，“傷害你我很抱歉，我也是以大局為重。如果我不打你，就消除不了夜笙對我們的懷疑，后面會更難辦?！?/br>
    她話音剛落，昱霄睜眼看她。

    他目光平靜，不辨情緒，卻似有魔力，懷綺心一緊，只覺自己像被施了定身法，下意識屏住呼吸，不敢動彈，戰(zhàn)戰(zhàn)兢兢與他對視。他瞳眸是紅色的，眼眶眼尾也微微泛紅，使他有種嬌弱的美感，懷綺心跳不由得加快。

    “道歉？”

    他驀然開口，是人話，并非動物的叫聲。

    他會說話？

    懷綺又緊張又疑惑，僵硬地看著他，心跳撲通撲通，快要在耳邊炸開。

    “道歉有什么用？”昱霄一伸手，一簇火焰過去將地上的金鞭卷起來送到他手中。他舉起來，抬眸看她，眼里多了幾分凌厲和玩味，“你也讓我打幾下？嗯？”

    他尾音上調(diào)，聲線卻壓得很低，懷綺聽出一絲危險的意味，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這不像他。

    她心中奇怪，又有些害怕，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昱霄，你別嚇我……我真的很抱歉……”

    “嚇你？我像嗎？”

    昱霄的臉龐突然逼近，懷綺本能地往遠(yuǎn)離他的方向縮了縮，他看著，惡劣地?fù)P起唇角，笑容很冷，有嘲諷的意味，“這就怕了？”

    他身上的熱浪環(huán)繞在懷綺周身，是熟悉的溫暖，而此刻卻讓她脊背發(fā)涼。

    不是怕被鞭打，而是怕他這個人──這個她完全陌生的昱霄。為何他會突然變成這樣？

    “誰怕了！”懷綺刻意昂起臉，執(zhí)拗地與他對視，試圖從他眼中找出一丁點蛛絲馬跡，但他目光卻很冷靜，沒有絲毫破綻。

    黑云在鐵籠上方摩擦，雷電醞釀。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她像一只慌亂的小白兔，而他像一只捕食的狐貍，寸寸逼近。

    沒一會兒，懷綺頂不住了，聲音軟下來，“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怕，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可你現(xiàn)在被洗了髓，有了變化，性情或許也變了……我確實有點兒害怕這樣的你，但我不怕被打。如果你真的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你就打我吧?！彼詈粑?，閉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在她說這話的同時，昱霄眸子一點點沉下去，深深地凝視她，似乎另有所思。

    片刻他驀地笑了，“你咋這么好玩?！?/br>
    他抬手，寵溺地揉了懷綺頭頂一把，稍稍遠(yuǎn)離了些，語氣輕松，“嚇唬你的，還真信？我當(dāng)然知道那是形勢所迫，怪你干嘛？你打得很對，怎么會覺得我需要你道歉？”

    懷綺半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有些錯亂，“欸不是，等等，你——”她上下看他，“嚇唬我？所以你沒怪我？那你為啥不理我？還故意不看我！”她氣呼呼地鼓起腮幫。

    昱霄沒回答，只是又笑了，一雙鮮紅清亮的眼瞳，帶著柔意和細(xì)碎的沉迷。

    為何不理她？

    他并沒有不理她，她的鞭打和喝令給了他強烈的刺激，他只是在平息他自己。他也沒想到，懷綺會以為他在生氣，向他道歉。

    他看她那么緊張害怕，便想逗逗她。

    “笑！”懷綺用力打了他后背一下，“還笑！你就知道笑！”她又打了他兩下，“你全是裝的對不對！”她打得不解氣，又?jǐn)Q了昱霄大臂一把，他白皙的皮膚出現(xiàn)一塊紅暈。

    昱霄身子條件反射地縮了幾下，笑容收斂了些，但眼里的情緒卻百轉(zhuǎn)千回，更濃烈了。

    他喘著氣，沒說話。

    “你不準(zhǔn)備解釋一下嗎！”

    昱霄立即搖頭，額邊碎發(fā)跟著一起晃動，他眼尾微紅，眼中的水色快要溢出來。

    懷綺有一瞬晃神，覺得他似乎對她的打罵格外敏感。但她沒有過多停留，又道：

    “那就是承認(rèn)你都是裝的咯？”

    她的口氣變得有些咄咄逼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得這么大火氣，她就是反感，她走了心，換來的卻是他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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