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 第20節(jié)
葉青棠說:“不想來了?!?/br> “……開什么玩笑。知道那蛋糕我提前多久幫你訂的嗎?你要不來,我跟你絕交信不信?”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在路上了?!?/br> “那等你啊。搞快點。” 葉青棠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妝容,沖自己露出一個笑,拿上提包,出門。 天已經(jīng)黑了。 那別墅的草坪上支著長條桌,兩側(cè)支起架子,掛著燈串和透明波波球,星光一樣璀璨漂亮。 葉青棠一露面就成為全場焦點,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過來打招呼、合影、送上禮物。 禮物拿不下,在一樓茶室堆了滿滿一桌。 到8點鐘,韓浚請來的樂隊,也是他的好朋友開始演唱。 大家拿了食物,或者去長條桌那兒,或者直接席地而坐。 葉青棠這時候才得脫身,去找伍清舒匯合。 伍清舒在三樓天臺上。 那兒靠欄桿處支了張戶外桌,陸濯坐在她對面,兩人好像在聊場館布置的事兒。 葉青棠笑說:“就你們兩個人?” “不然還有誰?”伍清舒反問。 葉青棠想了想,還是沒問她和方紹的事,只說:“你們兩個好敬業(yè),現(xiàn)在還在聊工作。” 伍清舒朝對面瞥一眼,“拜托我也不想,他非要拉著我聊?!?/br> 陸濯一條手臂幾分懶散地撐著椅背,笑說:“對,我拉著清舒姐聊的?!?/br> 伍清舒的盤子里還有很多食物,葉青棠拈了個小面包,咬了一口,說:“好累。” “交際花能不累嗎?”伍清舒一貫毒舌。 葉青棠笑說:“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你已經(jīng)挨過不知道多少頓打了?!?/br> 她在伍清舒這里躲了沒到五分鐘,就被樓下的韓浚發(fā)現(xiàn)了,招手叫她下去。 “我去一下?!?/br> 伍清舒說:“去忙吧花蝴蝶?!?/br> 等葉青棠走了,伍清舒掀眼看向?qū)γ娴娜?,“還要聊工作?” 陸濯露出笑容,“清舒姐想聊點別的也行?!?/br> “……你就不能自己去玩嗎。下班時間不想跟任何人聊天謝謝。” 陸濯當(dāng)即做出一個給嘴拉上拉鏈的動作,不再說話,拿起啤酒罐,起身往一側(cè)欄桿上一靠,聽底下的演奏。 葉青棠又一輪寒暄過后,離開人群去院子草坪那兒拿食物。 她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目光越過正在演唱的樂隊,看見對面角落里站著的身影。 她沒引人注意地走了過去,笑問:“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沒錯過什么吧?”應(yīng)如寄笑說。 “沒有,蛋糕還沒切呢——要吃點東西嗎?” “剛從飯桌上下來?!?/br> “應(yīng)酬去了?” “嗯。” “難怪穿這樣?!?/br> 他著正裝襯衫,西褲和皮鞋,比平日里的裝束更要正經(jīng)三分,一種不可親近的清貴之感。 應(yīng)如寄也在打量她。 黑色掛脖的復(fù)古連衣裙,頭發(fā)似專門打理過,呈現(xiàn)有規(guī)律的大卷,不像平常那樣蓬松隨意。臉上描了精致的妝容,漿果色的紅唇,明艷非常,沒有一絲瑕疵,但也因此缺乏一點生氣。 應(yīng)如寄盯著她看了會兒,輕聲笑問:“你好像有點累。生日不開心?” “沒有?!彼乱庾R否認。 “沒有嗎?” 葉青棠輕輕地咬了一下唇,不說話了。 默了一霎,她伸手抓住他襯衫的衣襟,將他往后一推。 應(yīng)如寄不明所以,回頭看了一眼,也就順著她的動作往后退了幾步,徹底退到了黑色柵欄上纏繞的薔薇花藤的后面,沒有燈光照及的地方。 葉青棠抬手,手指順著他的下頷,慢慢地攀上去,輕觸他的鼻梁、眉骨。 最后,又頹然地落了下去。 腦袋低垂,額頭往他胸口一抵,不再動作。 昏暗中,只聞起伏不定的呼吸聲。 片刻,應(yīng)如寄抬手摟住她的腰,低頭,溫柔地問:“怎么哭了?” 第14章 -14- 我沒有那樣坦率 他襯衫衣料上沾了淡淡的酒氣, 被眼淚洇出一小片潮濕,溫?zé)岬?,像對著冬日的窗戶玻璃哈出淡白的霧氣。 葉青棠試著出聲。 該怎么說, 那封信,那封請柬。 她比誰都清楚, 她獨角戲的心事在三年前就已結(jié)束, 但哪怕已然知曉故事的結(jié)局,帶著覺悟翻到最后一頁, 看見句末的最后一個句號,依然會覺得悵然、失落和空虛。 華彩盛大落幕, 她被留在燈火熄滅的觀眾席, 甚至與這個故事無關(guān)。 葉青棠輕聲說:“你有沒有過這種體驗, 特別熱鬧和開心的時候, 會突然覺得失落?!?/br> “會?!?/br> “有專業(yè)的術(shù)語描述嗎?我自創(chuàng)了一個詞, 后狂歡綜合征。我可能,就是……” “是嗎?”應(yīng)如寄不完全相信。 葉青棠眼睛發(fā)癢,想伸手去揉, 又忍住了。 她退后一步, 微微揚起頭, 屈起指節(jié)去輕觸面頰上的淚痕, 一邊好似自嘲地笑了一聲,“救命, 妝可能花掉了,我不想這樣走出去,這么多人……” 她聲音像泡過水,塌軟而潮濕。 應(yīng)如寄凝視她片刻,“你的包在哪里?” “一樓右手邊的茶室, 堆禮物的那張桌子的抽屜里,是一只黑色的el。你可以打開確認一下,里面有氣墊粉餅和一只小號的帕爾馬之水,藍色的……” “好?!?/br> 葉青棠抱著手臂,站在薔薇花藤的陰影深處,看著應(yīng)如寄穿過了一片煌煌的燈火,身影隱沒于拐角處。 她仰起頭,深深吸氣。 過了一會兒,應(yīng)如寄重又出現(xiàn)。 他走到她跟前,揚了揚手里的包,“是這個?” “是?!比~青棠伸手去接,盤算著去哪里有亮光的地方補個妝。 手指尚未觸及,應(yīng)如寄手臂往后一撤,另只手伸過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走?!?/br> 葉青棠微怔,“去哪兒?” “你想留在這兒?”應(yīng)如寄看著她。 而不待她回答,他手指微一用力,緊扣,就這么牽著她,不由分說地朝花園側(cè)門走去。 “應(yīng)如寄……”葉青棠試圖說服自己留下來,“我等下還要切蛋糕,我朋友專門為我定做的?!?/br> 應(yīng)如寄仿佛沒聽見,腳步更快。 葉青棠跟得有兩分踉蹌,穿過花園時有幾個朋友注意到了,問她去哪兒,她笑笑說等下就回來。 一直出了門,順著那平緩的坡道往下走了一兩百米,熱鬧的燈火被完全拋置于身后。 兩側(cè)壘砌的高臺上,初夏樹木扶疏。 他們站在樹木投下的陰影里,應(yīng)如寄這才松了手,轉(zhuǎn)頭看著她,“強顏歡笑有點難看。你一直是個坦率的人?!?/br> 不,我沒有那樣坦率。 葉青棠在心里反駁。 應(yīng)如寄說:“你緩一會兒再回去吧。也免得叫朋友擔(dān)心?!?/br> “我不想回去了。你帶我走吧?!?/br> “想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蹦欠N難言的情緒又翻涌而起,她仿佛聽見心底清脆的裂帛之聲。 應(yīng)如寄垂眸凝視片刻,伸手,再度攥住她的手腕。 “走吧。” 晚飯喝了酒,應(yīng)如寄是打車過來的。此地有些偏遠,打車軟件上無人接單,便打算先往外走走,到稍繁華的路段上再試一試。 整條路上闃靜無聲,一顆顆昏黃的路燈泡藏在樹葉間,水泥路上投落他們拖長得變了形的影子。 葉青棠忽然停下腳步,“我腳痛,走不動了?!?/br> 語氣頹然又沮喪。 她穿七八公分的高跟鞋,細細的跟,這樣的鞋只適合做華服的裝點,而不是走路。 應(yīng)如寄思索幾秒,剛想開口,葉青棠又抬手一指,“那前面是不是有個籃球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