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仰頭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耳根微微泛紅。

    她輕笑一聲。

    應(yīng)如寄垂眸，投來警告意味的一眼。

    她只得憋住了笑，肩膀微微顫抖。

    到18樓，進了玄關(guān)，應(yīng)如寄將她放下。

    她此前第二次來的時候，應(yīng)如寄就為她備了雙女式拖鞋，擺放在固定位置。

    葉青棠靸上拖鞋，待應(yīng)如寄指紋解鎖后走進屋里。

    門廳柜子上放了一瓶無火香薰，散發(fā)淺淡的海風(fēng)一樣微咸的香氣。

    “你這里還有酒嗎？”葉青棠問。

    “有?！?/br>
    葉青棠點頭，“我先去洗個澡。”

    來過多次，葉青棠對應(yīng)如寄家里已是輕車熟路。

    衣帽間的柜子里，掛著給她準備的女式睡衣，浴室流理臺上，也有洗面奶、卸妝油等全套洗護用品。

    葉青棠脫了連衣裙，丟在凳子上，換上浴室拖鞋走進去。

    水淋下來的時候，她覺得腳后跟一陣刺痛，猜想是磨破皮了。

    洗完澡，吹過頭發(fā)，走出浴室。

    在屋里里晃了一圈，沒有找見應(yīng)如寄。

    覺得奇怪，準備發(fā)條消息問一問時，響起密碼鎖解鎖的聲響。

    葉青棠往門口瞥去，應(yīng)如寄一只手里抱著束白色郁金香，另一只手里提著一個方方正正，系著香檳色緞帶的盒子。是蛋糕，不作他想。

    “專門定的？”葉青棠微訝。

    “我可不能未卜先知。朋友店里賣剩下的，不知道什么口味，拆開喜歡不喜歡，都將就吃吧?！?/br>
    葉青棠笑了，“應(yīng)老師的人脈好廣，哪行哪業(yè)都有朋友?！?/br>
    應(yīng)如寄把蛋糕和花束放到桌上，轉(zhuǎn)身去了趟書房，找出一支用來專門點蠟燭的電子點火器。

    葉青棠正在桌邊拆蛋糕盒子，穿著白色緞面的系帶睡袍，剛洗過頭的頭發(fā)蓬松地堆在耳后，簇擁她霜白的臉。

    等盒蓋拿開了，應(yīng)如寄方從她的臉上收回目光。

    說是賣剩下的蛋糕，但品相和專門定制的無異。

    藍莓慕斯，一塊白色巧克力片，上面寫著“青棠生日快樂”。

    葉青棠拆開蠟燭，想了想說：“就點五支好了，一支代表五歲?！?/br>
    她間隔幾乎等分的距離，插上蠟燭。

    應(yīng)如寄打開了點火器，湊近蠟燭，一一點燃。

    再走到一旁，關(guān)了燈。

    燭火映照在葉青棠的眼睛里，緩緩搖曳，她抬眼望著他，似在等待什么。

    應(yīng)如寄反應(yīng)過來，面無表情地說：“……不會唱?！?/br>
    “那樣儀式就不完整了?！?/br>
    應(yīng)如寄相信她是開心起來了，恢復(fù)了她平日促狹的性格。

    然而他并不為所動，伸手拿過一旁的手機，點開隨意一個音樂軟件，輸入搜索“生日快樂歌”，點擊播放。

    葉青棠差點笑嗆住。

    等那首歌唱過一遍，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應(yīng)如寄將音樂暫停。

    安靜的空間里，唯一跳動的只有心臟和燭火。

    不知她在許什么愿，這樣虔誠認真。

    終于，葉青棠睜眼，鼓起腮幫，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應(yīng)如寄按開了開關(guān)。

    燭芯頂端裊裊的煙霧散去，葉青棠拔下蠟燭，拿出餐刀，將蛋糕劃出兩牙，盛入紙碟。那寫了生日祝福的巧克力片，被放入她的碟中。

    她拿叉子叉了一口，送入口中，抬眼一看。

    應(yīng)如寄的神色可用“忍辱負重”來形容。

    葉青棠笑出聲，“看來你沒有騙我，是真的不愛吃甜?！?/br>
    應(yīng)如寄給了她面子，到底是嘗了一口才放下。

    蛋糕自然沒能吃完，剩余的裝回了盒子里。

    應(yīng)如寄想起剛進門時葉青棠的問題，便問：“想喝酒？”

    葉青棠頓了頓，點頭。

    應(yīng)如寄讓她先坐會兒，他先去沖個澡換身衣服。

    葉青棠繞到開放式廚房里，拉開冰箱，從一排啤酒里拿出了四罐。

    抱著這啤酒走到客廳里，在茶幾旁的地毯上坐下。

    手指扣住拉環(huán)，一拉，“噗呲”一聲，少許酒沫濺出。

    喝完了一罐，應(yīng)如寄洗完澡出來了。

    他穿了件寬松的白色短袖t恤，灰色及膝短褲，剛洗過的頭發(fā)柔軟而服帖，整個人清凈如一抹月光。

    應(yīng)如寄在她身旁的沙發(fā)上坐下，她開了一罐啤酒遞過去。

    他微微躬身，一條手臂撐在膝頭，接過啤酒喝了一口，忽而伸手，來摸她的額頭，“心情好點了？”

    葉青棠就勢腦袋后仰，枕在他的膝蓋上。

    “……但是疼。”

    應(yīng)如寄一頓，“哪里疼？”

    葉青棠笑了笑，神情一時空茫，“……腳后跟。”

    應(yīng)如寄放下易拉罐，抓住她的手臂，牽著她站了起來，在他腿上坐下。

    俯身，撈起她的腳，拐過來看了看后跟處。

    他松了手，起身朝走廊的儲物柜走去。

    一會兒，拿了盒創(chuàng)可貼過來。

    他坐在沙發(fā)靠扶手的地方，抓過她的腳，擱在他腿上。拆開創(chuàng)可貼，扳過足跟，照著磨破的地方貼上去，再輕按撫平，確定它已粘牢。

    另一只腳同樣如此。

    葉青棠手掌撐在身后，怔怔看著他垂眸的模樣，他神情認真極了，貼創(chuàng)可貼的小事，也鄭重地像是在修復(fù)一件國寶。

    初識以為他高冷而不可親近，認識了才知道他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

    可是，他什么都好。

    獨獨不是他。

    應(yīng)如寄把創(chuàng)可貼的包裝紙丟進一旁垃圾桶里，再回頭去看葉青棠，一時間愣住。

    她兩臂撐在身后，維持這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睫毛像淋濕的鴉羽。

    應(yīng)如寄幾分無奈，“怎么又哭了……”

    話音未落，葉青棠湊了過來，手臂攀住他的肩膀，抬眼，拿雨中月亮一樣朦朧潮濕的眼睛凝視著他。

    頓了一瞬，她嘴唇挨近，在他嘴角輕觸，再靠上去。

    苦澀的味道。

    分不清楚，是剛剛的啤酒，還是她的眼淚。

    應(yīng)如寄不想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更進一步，不然總顯得像是趁火打劫。

    但葉青棠抓著他的手，主動去解她睡裙的系帶。

    溫?zé)岷粑M繞于耳畔，她以那浸了水一般的聲音，輕聲地說，跟我做可以嗎。近于請求的口吻。

    他以矛盾的心情，將她抱起來，去往臥室。

    葉青棠反常地關(guān)上了燈。

    絕對的黑暗里，一切都和以往不同。

    她展現(xiàn)一種毀滅般的瘋狂特質(zhì)，好像想讓他將她徹底摧毀。

    應(yīng)如寄并沒有丟失理智，保持了相當(dāng)程度的理性，正因為她的反常。

    他有些許茫然與不適。

    他不懂她今晚所有眼淚的來由，這樣傷感的葉青棠很是陌生。

    而他仿佛是被當(dāng)做了一劑膏藥，還是似乎無甚療效的那一種——不然，怎會他抬手去摸她的臉，觸到了一手冰涼的眼淚。

    應(yīng)如寄沒有很投入，也并不太享受。

    結(jié)束之后他把葉青棠摟進懷中，有一些話堵在心口，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問。

    他伸手輕撫她涼津津的額頭，輕聲說：“去洗個澡？”

    葉青棠點點頭。

    她兩臂回抱，臉埋在他的頸間，深深呼吸，好像是在汲取些許溫度，“我今晚能在你這里休息嗎？”

    默了數(shù)秒，應(yīng)如寄說：“好?！?/br>
    各自清洗過，再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