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 第36節(jié)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沈菲直接打來電話。 接通后,沈菲匯報:“應(yīng)總,今天是節(jié)假日,您說的那幾家餐廳都已經(jīng)訂不到座了。” “排位情況?” “都得一個半小時以上,至少?!?/br> “我知道了?!?/br> 葉青棠有點沒脾氣了。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那么喜歡應(yīng)如寄的周到,他讓她唯一可以趁機“作威作?!钡陌驯甲兊脽o法借題發(fā)揮。 她抬手揉了揉臉,“應(yīng)如寄,你有沒有想過,這也是我的苦rou計,我故意告訴你我只能在平安夜一個人吃外賣,讓你內(nèi)疚,讓你放不下我——就像那時候我故意讓你在南門等我,我淋雨去找你,好讓你心軟?!?/br> “是嗎?!甭牪怀銮榫w的應(yīng)答。 “你的心軟會被我一再利用。你有沒有想過,這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主動勾-引你的——我沒有那么醉,我那天晚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設(shè)計過的,都有目的。你應(yīng)該生氣,應(yīng)該說我活該……” 是挺活該的。但不是她,是他自己。 應(yīng)如寄自嘲地想。 但他也不全信她的話。 打右轉(zhuǎn)燈,間隔著變道兩次,應(yīng)如寄將車臨停于路邊。 樹影投落而下,車廂里一片昏暗闃靜。 沉默好久,應(yīng)如寄問:“你說有點想見我,這一句也是設(shè)計過的?” 葉青棠抿緊了嘴角。 他好像沒有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復(fù)雜得形容不出,似沮喪,似難過,卻也不單單是這樣。 “不是……”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是真的想見你?!?/br> “是嗎?!睉?yīng)如寄將車窗落下,手臂搭上去,寒涼的風(fēng)吹進來,讓他的思緒分外冷靜,“想我什么?” “……不知道?!彼j然地回答,“我以為我只是想跟你道個歉,但其實不是……” “那是什么——你應(yīng)該能想到,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這對我沒有意義。” 葉青棠沉默下去。 這不是一個可以單單只用語言就能回答的問題。 她伸手在身體左側(cè)按了一下,安全帶“噠”的一聲彈開。 手掌一撐,朝他傾身而去。 應(yīng)如寄一時屏住呼吸。 她沒有要吻他,只是靠過來,以很是別扭的姿勢,額頭抵在他的肩頭,一只手緊緊地攥住了他胸口的衣服。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英文名首字母也是l……” 應(yīng)如寄只覺一陣窒息。 他徑直打斷她,聲音從沒這么冷硬過:“我對葉小姐的情史不感興趣?!?/br> 葉青棠便頓住了。 如果不以這個為引,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聊得清楚,那道影子就橫亙于他們之間,并非可以忽略。 葉青棠手指緩緩地松開。 她將要退回,而應(yīng)如寄已伸手緊緊摟住她的腰。 “你還沒有回答我。” 進退不得的境地,葉青棠只好艱難地措辭:“……想那天你送我傘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不講道理地直接去蹭你的車;想把模型給沈菲的時候應(yīng)該尾隨她而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你在背后搗鬼;還想問你,干嘛要給我模型數(shù)據(jù),你這個人不那么公私分明是不是會死。我就是……很想見你……” 黑暗里,她的聲音是有味道的,甜蜜而又苦澀,像一種叫人拒絕不得的毒-藥。 應(yīng)如寄低頭,嘴唇挨近她的額角,又緩緩?fù)隆?/br> 他在黑暗里找到她聲音的來處,頓了頓,重重地吻上去。 那種痛苦的感覺又攫住他。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自尊心和意志力這樣一文不值。 第24章 -24- 你是不是很恨我 -24- 葉青棠不覺再度揪緊了應(yīng)如寄的衣襟, 退開時她聽見他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車窗外樹影搖晃,他們像在幽靜的湖底。 好一會兒, 應(yīng)如寄松了手。 那手臂就那樣垂落下去,分外頹然。 葉青棠頓了頓, 退回, 抽出安全帶再度扣上。 應(yīng)如寄一言不發(fā)地啟動了車子,匯入車河。 車子不是往觀瀾公寓開的, 葉青棠意識到,但她沒有問是去哪里。 外頭流光溢彩, 他們獨處的空間里卻有晦澀的寂靜。 而應(yīng)如寄神情晦暗, 像是暴雨將至的天色。 葉青棠大抵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 主動地吻了她, 再不能以喝醉為借口搪塞過去。 不能釋懷、不能追問、不能解釋、不能定義。 他們的關(guān)系變成了徹底的灰。 而對于葉青棠而言,這暫時不重要了——因為這個吻,應(yīng)如寄不能在履行完“責(zé)任”之后就將她打發(fā)。 她可以接受一切形式, 只要與他糾-纏, 無論以何種名目。 車最終開到了應(yīng)如寄所在的小區(qū)。 駛?cè)氲叵萝噹? 應(yīng)如寄卻不下車, 只從儲物格里拿出一張門禁卡遞給她,告訴她指紋鎖的密碼, 叫她自己先上樓去。 “你要去哪兒?” 應(yīng)如寄不回答,只說,“你先上去?!?/br> 葉青棠不再勉強,下車拿上了自己裝電腦的提包。 上樓推開消防門進去,葉青棠蹬掉鞋子, 彎腰從鞋柜里給自己找一雙拖鞋,沒有意外,她之前常穿的那一雙早就被扔掉了。 她隨意拿了雙應(yīng)如寄的拖鞋靸上,進屋之后發(fā)現(xiàn)地暖是打開的,就干脆脫掉拖鞋,只穿著襪子。 不知道應(yīng)如寄做什么去了,什么時候回來,她心想,他該不會扔下她去赴朋友的聚會了吧。 她去廚房燒了一壺水,給自己泡了杯熱茶,而后從包里拿出電腦,坐到餐桌旁,繼續(xù)整理表格。 大約過去半小時,葉青棠聽見門口解鎖的聲音。 應(yīng)如寄站在門前換拖鞋,手里提著兩只大號的塑料購物袋。 葉青棠趕緊走過去,伸手去接那袋子,他手臂往旁邊一讓,不肯遞給她。 “很重?!彼f。 葉青棠往袋子里瞥了一眼,似乎是食材和全套的油鹽醬醋。 “你要自己做飯?” “我可沒這本事?!?/br> 進屋之后,應(yīng)如寄將塑料袋拿到中島臺上放下,然后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歸置。 葉青棠走到他身邊去,他瞥了她一眼,這回沒再阻止她幫忙了。 食材遠不止一頓的分量,rou蛋奶蔬果,門類齊全。 除此之外,還有一束花,多頭的粉色玫瑰,也沒包裝,只拿報紙隨意地包裹著。 “你還要去么?”葉青棠低聲問了一句。 “什么?” “先那個電話……” “不去了。” 葉青棠便將花束抱起來,四下張望。 應(yīng)如寄看她一眼,走去餐邊柜那兒,拿來一只黑色陶制的廣口花瓶遞給她。 葉青棠接過,洗干凈花瓶,灌上清水,從墻上的掛鉤上拿下廚用剪刀,將玫瑰斜剪去底端的根莖,一支支插-進花瓶中。 應(yīng)如寄不由自主地去看她,她那件毛乎乎的外套脫掉了,里面是一件白色毛衣,很敞的一字領(lǐng),隨著她的動作,似乎稍有不慎便會從她肩頭滑落下去。 那毛衣質(zhì)地柔軟,像剛剛堆積起來的蓬絨新雪,也將她的臉龐映照出一種雪光般的明凈。 她素顏時野性稚氣,眉目純良,誰知道其實沒心沒肺,殺人卻不見血。 花插好了,葉青棠抱起花瓶,在她轉(zhuǎn)身的一霎,應(yīng)如寄別開了目光。 她似乎被這花點亮心情,腳步都輕快兩分,放置于餐桌上之后,她單膝跪在餐椅上,兩手撐著桌沿認真地欣賞了好一會兒,最后又拿過手機 ,拍了好幾張照,這才滿意。 沒心沒肺。 應(yīng)如寄再度下結(jié)論。 葉青棠回到中島,繼續(xù)幫忙整理剩下的東西。 袋子里實則剩得已經(jīng)不多了,食材都已收納完畢,剩余瓶瓶罐罐的調(diào)料,以及一只綁了絲帶的4寸左右的盒子。 那盒子是半透粉色漸變磨砂質(zhì)地的,里面是個做成桃子形狀的點心。 應(yīng)如寄不愛吃甜。 “……給我買的么?”葉青棠問。 應(yīng)如寄瞥了一眼,淡淡地說:“湊滿減隨手拿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