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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1節(jié)

    “溫緒。”

    她一字一句,輕而緩,卻平靜如海:“我不允許,任何人,動她?!?/br>
    第26章

    夜幕低垂,漫天銀河流霞涌動,大地上,瑰麗盛放的錦簇花團大片大片枯萎成灰燼。

    溫緒看著浩浩蕩蕩一路枯萎蔓延到鞋尖的花海,抬起頭,看著沉凝著眉目,按住劍柄、一步步挾裹著恢弘劍勢走來青衫少女,有那么一瞬間,竟恍惚覺得,磅礴的山海自她身后滔天而起——

    她道:“溫緒,我不允許任何人動她?!?/br>
    溫緒從那聲音中聽出了一種力量,一種毋庸置疑的、不可抗拒而只能選擇俯首的強大力量。

    那力量太過壯闊、太過浩瀚,以至于連暈蕩開的滾滾余波都震得人心尖發(fā)顫。

    溫緒的手突然又麻癢得厲害。

    她真的是…真的是…

    他用力掐了掐掌心,用疼痛刺激自己強行從那種微妙得頭皮發(fā)麻的亢奮中醒來。

    不,還不是時候。

    溫緒看著林然在夜色下褪去了所有柔和、清亮得近乎冰冷的眸子,忽的笑開了:“回來得這么快嗎?所以…林姑娘果然也不只是筑基后期,果然也藏著一個深重的秘密,對嗎?”

    林然平靜看著他,只有握住風竹劍柄的手,緩緩往外拔。

    “好吧,如果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話…那么,你真的要救她嗎?”

    溫緒輕笑:“哪怕她是一個,根本不該存在的人?”

    林然沒有回答,卻倏然拔出了劍,清冽的劍芒劃破夜空,泛開一線鋒凜的寒光,割破他鬢角一縷碎發(fā)。

    溫緒頓了一下,才微微側(cè)頭,看見那一縷黑發(fā)緩緩墜進泥土里。

    溫緒盯著那一縷頭發(fā),怔了很久,抬起手,輕輕碰了下左臉,那里,后知后覺泛上刺痛,伴隨著血液的甜腥氣,絲絲縷縷地痛,不重,卻像是一瞬扎進心口最深的刺,綻開猩紅到糜爛的血花。

    “她該不該存在,不由你說了算?!?/br>
    身后大地猛地被撕扯開狹長的深裂,轟然地動山搖間,大片大片絢爛瑰麗的花海湮沒成塵埃,溫緒胸口一滯,重新看向那青衫少女,她輕描淡寫甩開劍尖一抹血花,目光清透如初:“請讓開,否則,我現(xiàn)在必殺你。”

    她口吻太平靜,甚至還用著禮節(jié),不像是在說殺意,倒像是在說太陽會升起,夜色會降臨——仿佛一道理所必然的法則。

    溫緒的心尖突然像是被什么緊緊攥住,攥得他胸口酸疼而軟。

    魅花海湮沒的反噬洶涌而來,他忽的彎腰重重咳嗽,喉頭澀住,濃重的腥氣上涌,他一聲聲咳著血,喉結(jié)用力滾動著,卻根本分不清吞咽得是血還是滔天欲念。

    那是清風嗎,是明月嗎?還是暖玉幻化的青竹,在翠幕煙荷處亭亭地佇立。

    怎么可以生得這樣皎潔,這樣凜冽,又這樣美。

    美得讓人想占有,想摧毀,想把她暈染成和自己一樣的顏色,拉進懷里,融進血rou里,一道永世狂肆不堪地沉淪。

    林然看見溫緒大口大口咳血時,微微怔了一下,旋即收斂了所有神色,面無表情繞過他,大步走向侯曼娥。

    她現(xiàn)在還沒有空與他計較。

    侯曼娥還懸在半空中,那些蠱惑她記憶的螢蟲早已灰飛煙滅,可她仍像沉陷在一場虛浮的夢里,無法醒來。

    林然伸開手,侯曼娥像是受到了無形的牽引,終于緩緩下落,直到落在她懷里。

    林然低下頭,看著侯曼娥滿是淚痕的蒼白臉頰和脖頸上勒得青紫的手印,抿了抿唇,把她打橫抱起來,又撿起地上的赤蓮劍,轉(zhuǎn)過身,踩著一地支離破碎的白骨和魅花,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

    溫緒死死凝著她的背影,他臉色慘白,滿手淌著血,可那張濺著血的溫俊面孔上,眼神卻魑魅般霧欲詭譎。

    他細長的指尖輕輕一顫,一只螢蟲悄無聲息飛向她袖口,化為一點微不可察的暗光。

    另一只螢蟲乖巧飛到他手心,暗光一閃,溫緒就聽見她清淺的呼吸,御劍而起的風聲似乎浮動著她身上清冽的暗香。

    他又咳出一口血沫,看著滿山狼藉,忽的低低笑起來。

    林然抱著侯曼娥走出魅花之海,在一座小丘山頂盤坐下,攬著她的頭枕在自己懷里,手指輕輕滑過她脖頸,侯曼娥脖頸上的血痕勒痕隨著她指尖的滑動,緩緩消失。

    林然檢查過她身上沒有別的傷口,就在她額頭微微一點,那道青色旋渦被彈入她身體,溫和的靈氣如水流轉(zhuǎn),耐心得疏通她全身的經(jīng)脈、一點點安撫下她震蕩的魂魄。

    侯曼娥仿佛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一點點下沉,無數(shù)從地底生長出的手扒住她的身體,把她拖向無底的泥沼。

    曾經(jīng)有一只手從上面伸過來,那手的主人有著燦爛的歡笑聲和甜美的笑臉,她滿懷期待地去握住,以為那只手可以把她拉出去。

    那只手拉著她,拉著、拉著,當她的雙腿已經(jīng)快脫離泥潭、當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開始新的生活的時候,又松開了。

    那只手,松開她,又按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更狠地推進深淵里。

    所以她終于明白,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她只能靠她自己。

    所以她踩著謾罵、踩著詛咒、踩著羞辱和白眼,打碎了牙,一口口吞下血和淚,指甲磨得開裂、手指磨得血rou模糊,她也要攀著崖壁,一步步笑靨如花地往上爬。

    只要不再相信任何人,就不會有弱點,就不會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她絕不要再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誰也不可以再傷害她!

    侯曼娥一直這么做著,她一直堅信自己可以的。

    可是這一次,她好累啊。

    她從沒有這么累過,從記憶最深處涌上的疲憊,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她從來都是一個失敗的人。

    上一輩子,她的家人不愛她,她的姐妹背叛她,她的經(jīng)紀人只想讓她拿下更多的代言賺錢,她的粉絲愛的只是屏幕上那個光鮮亮麗、又美又颯的李曼娥,她沒有朋友,只有用錢買來的酒rou閨蜜,她也沒有愛人、只有情人、金主和炮友。

    而這一世呢?她的父母一心修煉、像打發(fā)寵物似的不聞不問只管給錢,舅舅闕道子疼愛的是血脈原身,同門弟子們仰慕的是那個明艷燦爛的侯師姐……

    那她呢?誰愛真正的她呢?

    沒有人。

    活了兩輩子,她沒有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甚至沒有一點可以真正屬于自己的、可以留戀的感情。

    侯曼娥突然覺得好累。

    她突然不想掙扎了:為什么還要掙扎?活著又怎樣?還得去拼,遍體鱗傷拼到最后,也還是什么都剩不下。

    也許她就是這樣的命,這輩子,就活該是這種慘命。

    眼皮越來越沉,侯曼娥閉上眼,喉嚨里的那一口緊繃的氣忽然輕飄飄地散了,她意識飄飄忽忽,任由那些手拖著她下沉。

    她知道,那一口氣散到喉口,散盡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但就在那一刻,她額頭突然一涼。

    像嚴寒冬雪消融后,拂來的第一縷春風。

    它并不是那么輕柔,也沒有鋒芒畢露的凌厲,卻有著剛剛好的溫度和厚重。

    那一點清淺的涼意,卻如一道光,撕開陰霾遍布的天空,灑下漫天明亮灼眼的陽光。

    侯曼娥倏然被灼醒,仿佛轟然一道雷霆,將她混沌無力的思緒生生劈醒。

    她感覺到了熟悉的溫度,她知道,是林然回來了。

    林然在叫她,在叫她醒過來。

    侯曼娥以為自己累極了,以為自己不會再掙扎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意識到那個執(zhí)拗喚醒的她的溫度是林然的時候,她心底突然爆發(fā)出對生無窮的渴望。

    她想醒過來,她想睜開眼,她想活下去——

    那些頹喪的絕望的茫然的情緒一瞬間被壓下去,一種莫名的力量被從身體的極限生生擠出來,侯曼娥用盡全力猛地睜開眼,映入模糊視野的是無垠深邃的星空,和一張熟悉的臉。

    清麗細致的眉目,一雙溫和關切的眼睛,纖拔的鼻梁被側(cè)映出一簾小小陰影,那陰影弧度優(yōu)美的邊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卻一點不陰郁晦暗,反而像是柔化進朦朧的月色里。

    侯曼娥呆呆看著她。

    林然看侯曼娥終于醒過來,松一口氣,去摸她的腦門,她發(fā)了一頭的虛汗,可是皮膚卻是冷的,不知道是因為凍的還是怕的,牙齒簌簌打戰(zhàn),整個人都在輕微發(fā)顫。

    林然把外袍脫下來給她披上,連人帶衣服把她往懷里抱了抱,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輕拍她后背,安慰她:“你現(xiàn)在可能覺得發(fā)冷,神志有點混亂,沒關系,這是魂魄離體的后遺癥,緩一會兒就好了?!?/br>
    沒有一點回音,林然低頭看她,發(fā)現(xiàn)她紅著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發(fā)呆。

    林然頓時一驚。

    我的天,這姑娘不會給嚇傻了吧。

    “你還好嗎?”

    林然擔憂地在她眼睛前晃了晃手指:“腦子疼不疼?記憶有沒有錯亂?這是幾認得嗎?我是誰還記…”

    侯曼娥:“啊啊——”

    林然話音未落,侯曼娥突然尖叫!

    林然猝不及防,只覺耳膜當場裂開,下一秒已經(jīng)被她八爪魚似的熊撲過來。

    “啊啊啊!”

    侯曼娥死死抱住她,哭得鼻涕眼淚橫流:“你怎么才來啊,我都快死了!我都要死了!她們都欺負我,她們都欺負我——”

    林然被侯曼娥撲得一個踉蹌,險些沒當場和她一起骨碌滾下山去。

    林然艱難保持住平衡,顧不上被尖叫震得嗡嗡作響的耳朵,拍了拍侯曼娥后背,好聲好氣:“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我的錯,現(xiàn)在都沒事了不哭了好不好。”

    侯曼娥已經(jīng)聽不到林然說什么,被她這么一哄,只覺得滔天的委屈瞬間噴涌而出,她哭著吼:“他們憑什么那么對我,我也是他們小孩兒啊,就因為我是女孩子那倆混蛋是男的我就活該被欺負嗎,我也想上學啊!我也想有一身干凈衣服!憑什么只讓我干農(nóng)活,憑什么只打我罵我拿我發(fā)泄,不想養(yǎng)我就別生我??!當我愿意被生出來作踐嗎…嗚怎么就我倒霉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別人都不是,別人都好好的,我也想當被疼愛的小公主,我也想穿得漂漂亮亮的舉著氣球,和爸爸mama出去逛街吃棒棒糖,我小時候從來沒吃過棒棒糖,他們都吃過,就我從來沒有吃過,從來沒吃過……”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語序顛倒錯亂,但是林然知道,她是在說她上一世的家人。

    林然沉默地聽著,感受著肩膀慢慢被淚水浸濕,只一下一下拍她后背,由著她發(fā)泄。

    “那些人也不是好東西!”侯曼娥哭:“說好的要一起努力的,說好的當一輩子好姐妹的,都是假的!為了火就不要我了,就要踩我上位,我那么窮那么想火我都從沒有想過傷害她們,她們反而先踩我!她們怎么心那么狠啊,我們每天笑得那么開心,我掏心窩子對她們的!我每天練舞練得最辛苦就為了給她們下課開小灶,我天天吃饅頭吃泡面我都愿意擠出錢來給她們帶口紅帶禮物,有私生粉sao擾她們我想都沒想拎著刀第一個沖上去,有錢的老總要捧我單飛我也不要,我就只想和她們在一起…我以為我們是真的好朋友的,可她們其實都瞧不起我,她們都欺負我,她們難道不知道我要是聲名狼藉離開圈里就再也活不下去了嗎?她們難道不知道我爹媽會扒著我吸干我的血嗎?她們明知道,可是她們還是要踩我,她們沒良心——”

    她突然抬起頭,用力揪住林然的衣領,滿臉的淚向她吼:“你說她們是不是沒良心!她們狼心狗肺!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br>
    林然重重點頭:“她們沒良心,你和她們不一樣,我們不和她們計較好不好。”

    “不!我就要計較!我要氣死了!”

    侯曼娥吼:“她們欺負我,我就要十倍欺負回去!她們想踩我,我就把她們都踩下去!我要比誰都過得更好!我要讓那些傻逼什么都得不到,我要她們統(tǒng)統(tǒng)身敗名裂滾去睡大街——你說我應不應該?你說是不是她們活該?!”

    林然心想你都噴我一臉吐沫星子了,我敢說不應該嗎,她連連點頭:“應該應該,活該活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