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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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爍在至極的痛苦睜開眼。 他全身筋脈崩斷又重塑,金光在全身赤露的皮表有如guntang黃金熔涌,乾坤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徹底融入他的身體,化作前所未有繁復(fù)的紋路在同魂的金刀流動。 他的眼瞳布滿血,隔著猩紅而模糊的視野,他望見高大而沉默的背影。 那人坐在洞府廣闊的山口,天邊光華燦爛的余輝映在他身上,那曾經(jīng)偉岸的背脊竟已微微佝僂,像有著永遠(yuǎn)不可描摹的風(fēng)霜寂寥。 “一會兒你就可以化神了?!?/br> 他聽見仲光啟沙啞的聲音:“化神就是破碎重生的過程,別怕,過了這個坎兒,以人皇大氣運(yùn)加持,你就不算是個人了,你是此主界的根柱、是活生生的頂梁,以后天高海闊,任它什么寰宇【意志】、什么天道,誰也別想動你?!?/br> 元景爍眼瞳發(fā)熱,血水從眼瞳流出來,仿佛血淚。 “師…”他嘶啞地發(fā)出聲音:“師…尊……” 仲光啟背對著他,望著天空,沒有看他。 “你是我半路收的弟子,但在我心里,是兒子沒差別?!?/br> 仲光啟笑:“當(dāng)年我第一次見你,看你小小年紀(jì),狂極了,讓我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目空四海,天下全沒人放在眼里?!?/br> “你比師尊強(qiáng),心性好,運(yùn)道也好?!边@個向來寡言沉默的男人像是擺脫了某種束縛,啞聲暢所哂笑:“貪嗔癡,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我這一輩子,造化弄人、又懦弱無能,放不下師門,也舍不下情愛,瞻前顧后,兩手空空,什么也沒守住,最后搭上了所有人的命,實(shí)在是個混賬?!?/br> “你要以我為鑒,顧好師門,也顧好你自己?!?/br> 仲光啟說:“別狂妄、別固執(zhí),別瞻前顧后,更別后悔,你這一生,決不能活成我這個模樣。” “幫我照顧好梓素。” 他頓了頓,好半響,才低低說出來一句:“…若有一日,你再遇見他,你替我告訴他,晏凌晏凌,凌云之志,他母親叫‘之云’,向來很不服氣,覺得自己的名字太軟弱,說若是將來生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得有雄心氣魄,一定要給他取個‘凌’字?!?/br> “真是個好名字?!?/br> 他眼眶濕潤:“真是個好名字啊…” 白光像一道巨柱,從那座遙遠(yuǎn)的劍鋒劈開天幕,光輝照亮天空,灑滿整座洞府。 仲光啟仰起頭,望著那天空,身體像被抹去般慢慢虛化。 “師尊!”元景爍嘶吼掙扎爬起來向他伸手,聲音泣血撕裂:“師尊!!” 第226章 今天的雨停了。 天空的混沌已經(jīng)薄得幾近于虛無,從幾日前就不斷有龐大的隕星破開天空的口子墜向九州大地,天幕已經(jīng)被壓得太薄太薄了,深空幽黑的弧光透過混沌籠罩整片滄瀾,數(shù)不清的隕星沉沉壓在天幕,像無數(shù)獵殺的惡鬼兇獸,只等某一刻,等那天幕破碎的一瞬間,便鋪天蓋地沖下來,將整個滄瀾大地撕扯成碎片飛灰。 林然站在祁山高高的云臺,從這里遙望,能望見連綿山川起伏,如錦繡潑墨鋪瀉 江無涯就站在她身邊,也靜靜望這一幕,輕輕嘆息:“真美啊?!?/br> 林然嗯一聲。 “強(qiáng)建輪回,忘川必然第一步崩瀉,天下會因震動而驚懼躁動,我們都走了,三山九門只剩下一群孩子,九州必定不服,有人必定要生亂?!苯瓱o涯:“你要立威,要?dú)⑷?不怕殺得少,只怕殺得不夠,不止你殺,還要壓著楚如瑤殺、壓著法宗新主與那玄天人皇去殺,殺到血水成河、白骨成山,殺到天下聞風(fēng)駭然瑟懼,就再沒有人敢不服你們?!?/br> 林然:“好。” “我去看過當(dāng)今九州,珫州避世,燕州云氏溫馴,幽州榮氏忠直,冀州禹州怯懦投機(jī),小揚(yáng)州小瑯琊那些半州半郡和陜云川南疆周邊的島岸族邦都不足以成事,唯有雍州之主崇宗明潛心蟄伏、野心不俗,是個人杰,我將他留給你,你想用便用,不想用,便讓血從他頭顱流起?!?/br> “好?!?/br> “明鏡還在,能再為你們擋下最后一程麻煩,在建輪回之前,一定將所有臟東西收拾干凈,除盡后患?!?/br> “好。” “南琉灣千萬里無人煙,是建輪回的好地方,我將黑淵往那里引去,等我們走了,晏凌便也該化神了,輪回缺忘川與黑淵任一不可,你把他叫過來,牽住他的神志,若他不馴,不拘任何手段,是壓是囚,是抽他的魂魄,都要拉住他,絕不能讓他被黑淵侵蝕?!苯瓱o涯用一種近乎平和的殘酷語氣:“成紂也是如此,他比晏凌更不受控,你當(dāng)對他更狠心些,等他復(fù)生之日,必定要讓他將忘川灌向南琉灣——忘川與黑淵,便是他們死,也得讓他們死在成型的輪回路上!” “…”林然啞聲:“…好?!?/br> 江無涯偏過頭來,靜靜望了望她,抬手嘆息似的輕輕溫柔摸著她頭發(fā)。 林然沒有躲,腦袋輕輕往他手掌靠一下。 “墜了許多隕星,我叫人去找,陸陸續(xù)續(xù)找到幾個活口?!苯瓱o涯說:“等你哪天想去看看,便去看看吧,說不定有你認(rèn)得的人,有機(jī)會,也放他們一條自由?!?/br> 林然只輕輕點(diǎn)頭。 天邊陸陸續(xù)續(xù)亮起彩霞,從不同的方向升起,鮮活燦爛,光輝盛大,是年輕的生命即將化神。 江無涯望著天空,半響笑起來:“真是老了,一說起話來便沒個完,好像總有數(shù)不盡的事想囑咐?!?/br> “不念叨了?!彼Γ骸皫煾冈撟吡??!?/br> “…” 奚辛看著林然垂落袖口里的手慢慢攥緊。 她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眉眼微微低垂,嘴角慢慢彎起來,像是想笑,但卻笑得一點(diǎn)都不好看。 “…哦?!彼砂桶驼f:“好。” 奚辛覺得她像個傻子。 他走過去,強(qiáng)硬地攥住她的手。 她下意識蜷起手,縮在他手心的手指冰涼,在不住地輕顫。 “那就去。”奚辛恍若未覺,冷冷說:“先把劍拔了?!?/br> 江無涯怎么舍得看她哭,便也裝作什么都沒注意,含笑點(diǎn)一點(diǎn)頭,只柔和對她說:“等著我?!?/br> 林然抿著嘴,點(diǎn)頭。 江無涯輕輕震袖,輕身而起,萬丈高的穹頂天牢有如平地被他轉(zhuǎn)瞬踏在腳下。 奚柏遠(yuǎn)聽見呼嘯的風(fēng)聲,像沉睡的巨獸咆哮著震醒。 貫穿后頸與胸腹的巨劍被一寸寸拔起,鬼魅尖碎的嘶吼梟笑幾乎震破天空。 奚柏遠(yuǎn)通體輕暢。 他感受到久違的力量,久違的強(qiáng)大到可怕的力量在他身體里沖撞,他混沌的思緒瞬間運(yùn)轉(zhuǎn),眼睛爆出異芒,毫不猶豫抓住那一刻的機(jī)會,磅礴的魔氣席卷著周圍所有的魑魅魍魎,鯨吞般沖入他體內(nèi)—— 一把劍,貫穿他丹田。 時空都像靜止 下一瞬,鯨吞狂涌的魔氣與魍魎惡怪以更恐怖的速勢轉(zhuǎn)而涌向劍,它們覆滿殘露在外的劍刃,幽黑地粘稠地尖嘯地蠕動著,幾乎要將那劍同化成一個模樣的怪物。 但劍仍是那個模樣。 那是一柄很樸素的木劍,沒有青翠的青綠,沒有絢麗的紋理,通體只是深而隨處可見的棕褐,如老樹枯干,古樸無華 奚柏遠(yuǎn)僵硬地緩緩地抬起頭,看見一張熟悉而陌生的面龐,一雙淡漠而平靜的眼。 魔紋慢慢爬上他的面頰,昔年冷峻鋒芒的年輕劍客已經(jīng)變成一潭無波沉凝的古井,太上忘川的劍刃貫穿曾經(jīng)師長的丹田,他握劍的手卻沒有半點(diǎn)不穩(wěn)、眼眸沒有一絲余波。 奚柏遠(yuǎn)全身顫抖,張開嘴,腐朽嘶啞的嗓子擠出:“你——” 江無涯抬起眸,同樣已經(jīng)漸漸被魔氣暈染的眼睛沒有崩裂的惡欲,只是浮現(xiàn)出更淡漠冰冷的色彩,不屬于人間的色彩。 “你活得夠久了?!苯瓱o涯說:“我送你上路?!?/br> 奚柏遠(yuǎn)神色猙獰幾近瘋癲:“不——” 森沉的凜光如瀉水拔出,奚柏遠(yuǎn)像擇人而噬的惡鬼,維持著伸手的可怖姿勢,一寸寸化為飛灰。 那漫長而膨脹的欲望,玩弄了多少人的命運(yùn)禍亂了多少個時空的龐大野望,在沒來得及長成龐然大物的時刻,在無數(shù)的長久的籌謀與改變下,那一瞬,終于通通化為塵埃。 一切徹底改變了。 江無涯轉(zhuǎn)過身,說:“阿然。” 林然抬起頭。 奚辛狠狠攥了一下她的手,指骨幾乎掐進(jìn)她柔軟的關(guān)節(jié)里,那疼痛讓她清醒,無比的清醒。 奚辛松開手,冷冷喝:“去?!?/br> 林然開始往前走,她走著,目光定定地望著江無涯。 他站在那里,白衣素帶被風(fēng)拂起,穹頂天牢在他身后如瀚漠亙古的沙山坍塌,千萬億萬的魔化作幽黑滔天的瀑河呼泄撞向他后心。 光華晶瑩的白珠徐徐飄落半空,璀璨的白華照亮他滿是銀絲的發(fā),魔紋覆滿他面龐,可他靜靜望著她,林然卻只能看見他溫和的眼眸,目光柔和一如往昔。 他抬起手,舉起那柄如沉褐枯木的劍。 林然走到他面前,她掀起袍角,緩緩跪下 她的腰挺拔,她雪白的發(fā)絲飛舞,她的劍蟄守在腰間,像冬日漸漸醒來的青綠,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悍然掀翻這萬里僵沉的大地。 她舉起手,細(xì)長的掌心攤開,高舉過額頂。 “承天授命,恭稟先祖,萬仞劍閣第二十八代無情劍主江無涯,承嗣九百八十四載,今日退劍主位?!?/br> 他的聲音沙啞而威沉:“傳劍主位,于劍閣無情峰嫡傳弟子、吾之珍愛徒,林然?!?/br> 太上忘川緩緩虛放在她的手掌,她掌紋感受到將要托舉的力量,沉而溫?zé)幔鞘巧n生的重量。 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握出狼煙石,也慢慢放在她掌心。 “予爾太上劍,以鋪輪回路;予爾狼煙石,狼煙火起,以一人應(yīng)召蒼生黎民?!彼穆曇粼絹碓降统?、越來越沙啞,像滾著粗糲的石子與血 ——“以爾為無情劍主?!?/br> “自此,俯身為蒼生,再無己身,太上無情?!?/br> 江無涯啞聲:“你為諾。” 林然:“我愿為諾?!?/br> “…”江無涯眼目含淚,有那么一瞬間,聲音幾乎像是輕顫:“蒼生在上,再為三諾?!?/br> “諾?!?/br> “諾。” 林然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諾。” “…”江無涯閉住眼,兩手松開,太上忘川劍與狼煙石沉沉落入她掌心。 奚辛不知何時走過來,細(xì)長的手指按在太上忘川劍面,一道狹長絳紫的深痕貫過劍刃,是奚柏遠(yuǎn)被生生剝下的一口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