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嘉呢？”湖岸的霓虹在他的瞳仁里折射出光彩，嘴唇也凍得殷紅，“把你一個人丟這？”

    鐘梔心里涌動著古怪的情緒。抿了抿嘴，不認輸?shù)胤瘩g：“他去排隊買甜筒了。”

    周沢眉頭一皺，興師問罪：“剛才為什么掛我電話？”

    鐘梔也是看手機才知道他給自己打了那么多電話。一晚上打四五個，她不記得周沢是這么閑的人啊。鐘梔的腳踩了踩欄桿的底座，有點無奈：“不是我掛的。人太多了，手機被擠掉出去。撿回來就掛了。你找我什么事？”

    周沢一下被噎住。抿了抿嘴角，不說話了。

    “你看，你找我也沒事?！辩姉d就知道他一定是無聊了。又看蘇清嘉不爽，故意折騰她。

    周沢一看她這個表情就來氣。

    他一把握住鐘梔的手腕，強硬地把她的手捏到手心，拽著就往外走。鐘梔忽然被握住手還嚇一跳，等發(fā)現(xiàn)被人扯出去就胳膊一伸勾住欄桿，叫了：“哎，你拉我出去干嘛！我好不容易擠進來占位置，你把我拉出去一會兒看不到煙花了！”

    “你看什么煙花，”周沢被她氣笑了。她拽著欄桿，他就拽著她，“凍得跟個傻子一樣，還不如跟我去吃飯！我晚飯還沒吃呢，你陪我去吃！”

    兩人莫名的拉扯，引得旁邊小情侶一陣哄笑。

    鐘梔小臉漲得通紅，眼疾手快地從兜里掏出揣了很久的糖糍粑粑。就剛才在步行街逛的時候，鐘梔看到這個紅糖漿的糖糍粑粑沒忍住饞，買了兩個。塑料袋一包裝在口袋里本來想帶回去當(dāng)宵夜的，現(xiàn)在立馬貢獻出來：“吃這個吃這個！我一直捂著，還是熱的?！?/br>
    周沢狐疑地看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被袋子包著軟趴趴的，像兩坨捏毀了的橡皮泥。

    鐘梔低頭一看，也有點尷尬。她可以指天發(fā)誓，剛才買的時候還很好看。放口袋里一團，就變成這幅死樣子。按周沢挑剔的脾氣，肯定是不會吃的。

    摸了摸鼻子，鐘梔又想收回來了：“這個是紅糖糍粑，很好吃的?！?/br>
    周沢嫌棄地接過來，在鐘梔心虛的視線中撕了包裝袋。

    咬一口，甜絲絲的紅糖和糯米的味道充斥口腔，簡單純樸的甜和香。周沢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鐘梔眨了眨眼睛，瞥著他一動一動的嘴角。

    周沢的吃相是很好的，斯文又好看。鐘梔聞到淡淡的甜味兒，心里有點痛：“好吃嗎？”

    周沢瞥了她一眼，然后一大口咬下去，就剩個粑粑邊邊。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周沢眼睛里閃爍著光彩。鐘梔默默移開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周沢卻說：“你想吃啊？”

    鐘梔：“……”這個明明是她的夜宵，白眼狼！

    兩個紅糖糍粑根本不夠一個高大少年一頓飯。吃了只會覺得更餓。但鐘梔是死活都不會離開她的陣地的，不然她堅守了一個多小時還有什么意義。周沢也犟，鐘梔不陪他去，他就寧愿餓著跟她拉扯。蘇清嘉拿著甜筒過來，看到周沢臉上的笑容就沒了。

    兩個男生對視一眼，蘇清嘉將甜筒遞給鐘梔：“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買了草莓的?！?/br>
    鐘梔覺得只要是甜筒，不管什么味道都好吃。高興的接過來，說了句謝謝。剛才還笑瞇瞇的周沢突然就冷下臉。他眼尾輕佻地挑起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鐘梔。

    鐘梔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舔了一口甜筒。

    周沢忽然一把握住鐘梔的手腕，太用力，甜筒沒抓穩(wěn)。一個哆嗦掉地上，鐘梔瞪大了眼睛。蘇清嘉脾氣也上來了，攔在周沢身前。但是他不像周沢，隔三差五打籃球。身形單薄，被周沢一撞就撞到一邊去。鐘梔被周沢硬拖著拽出了人群。

    鐘梔大多數(shù)時候脾氣很好的，但不代表她沒有脾氣。周沢總是這樣，總是以自我為中心，什么都得以他的意愿為重。蘇清嘉送她的甜筒她才吃一口，奶香味很濃很好吃，那么多掉地上，鐘梔忽然就火了。

    憑什么啊！到底憑什么！

    她安安靜靜看個煙花都不可以嗎！

    她扭著胳膊，不管周圍是不是很多人看，就是要甩開他的轄制：“你放開我，叫你放開！要吃飯你自己去，別拉上我！周沢你到底要干什么，各自跟各自的朋友玩不好嗎？非得拉我做什么！”

    周沢也火了：“只有蘇清嘉是你朋友，我不是嗎？”

    鐘梔噎住。

    ……是朋友沒錯。‘可你不是跟女朋友約會嗎？’這個話鐘梔差點脫口而出。但是她忍住了沒說，也說不出口。說出來就好像她很酸一樣，她酸什么，她早就決定不喜歡他了。

    “都是朋友，你對蘇清嘉比對我好，”周沢眉宇中都是戾氣，指責(zé)她，“你對我不公平?！?/br>
    鐘梔一下就被這話給點炸了。

    這個人沒有心，真的沒有心。他的眼睛里是不是看不到別人的努力。鐘梔也冷下臉，硬邦邦的說：“對，因為有知心朋友和普通朋友，蘇清嘉是知心朋友，他不一樣。”

    “他不一樣？”周沢的表情冷冽的可怕，眼睛里都是利光，“所以我是普通朋友？”

    鐘梔看到他氣得臉發(fā)青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然后就感覺握著她手腕的手猛地一使勁，她就跟個被扯住線的風(fēng)箏一樣撲到周沢的懷里。周沢彎腰捧住她的臉，低頭就吻了上來。鐘梔都傻了，耳邊砰砰砰的煙花炸開，一瞬間廣場上亮如白晝。

    鐘梔看到他顫抖的眼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一樣合上。

    周沢接吻不是不閉眼睛嗎？

    不知怎么，鐘梔的腦海中忽然閃現(xiàn)了那天十月櫻林中看到的畫面。周沢睜著眼睛嘲諷地看著親吻他的少女，仿佛在欣賞一出好戲。

    那個畫面與眼前的臉重疊，鐘梔還沒回神，已經(jīng)一巴掌扇上去。

    啪地一聲響，震驚了兩個人。周沢倏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鐘梔。鐘梔下意識地伸手一推，掉頭就跑。

    周沢長腿長胳膊，她哪里跑得過，幾大步就被他抓住了。

    他死死握著她的手腕，用力得鐘梔感覺麻了。臉陰沉得可怕。天空的煙花還在綻放，一大圈一大圈地在天空綻開。鐘梔拗也拗不過，跑也跑不掉，就被他拖到了一邊的巷子里。按在了墻上。鐘梔嚇?biāo)懒?，真的嚇?biāo)懒?。她沒想到自己這一巴掌會扇出去，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

    周沢長腿橫在鐘梔的身前，抵著。另一只手伸進口袋，黑著臉掏。

    鐘梔差點都以為他要掏小刀了。忽然手被手舉起來。然后就感覺一個冰涼的東西被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傻了，愣愣地看著。

    “圣誕禮物?！敝軟g逆著光，輪廓清冽，“你敢摘下來，我就把你自行車龍頭給卸了?！?/br>
    鐘梔愣愣地看著他，又看了看手腕。

    一條很細的金屬鏈子。黑暗中看不清什么顏色，但是煙花偶爾的亮起能借光看得很亮。鐘梔吞了口口水，忽然感覺不遠處人潮的聲音都遠去了，就剩下兩人的心跳。

    周沢松開了她，稍微站遠一點距離。摸了摸有點疼的臉，昂起了下巴：“我不要當(dāng)普通朋友。你敢讓我當(dāng)普通朋友，我不僅卸你自行車龍頭。我天天去扎你輪胎。”

    鐘梔：“……”

    第23章 第二三只流浪貓   我不會打你弟的……

    圣誕節(jié)過后, 時間忽然就緊迫起來。

    楊老師一改之前督促學(xué)生運動休息的態(tài)度，開始了拖堂。不僅她一個人拖，理一班除了音樂和體育課, 其余的全都占用課間休息時間。

    同學(xué)們怨聲載道, 鐘梔倒是沒什么感覺。因為她平時都是這個強度。

    第二次月考的成績在元旦前夕發(fā)下來，682分。年級第二十三, 班級第三。繼上次理化生數(shù)滿分后，鐘梔一如既往保持滿分。語文成績提升了, 離譜的137分。這個成績在語文這個學(xué)科里算非常高，畢竟語文包括作文。語文老師扣下了鐘梔的試卷，拿到她帶的其他幾個班去當(dāng)范例。

    這次的試卷難度非常高, 南城八校聯(lián)考。就連年級第一都沒考出過滿分，鐘梔理化生數(shù)四門滿分。英語老師看著她95分的試卷真的哭了。抓著楊老師私下問，鐘梔是不是對她有意見。

    “她以前讀書的學(xué)校外語教學(xué)條件太差?！睏罾蠋熖岬竭@個也是滿臉可惜, “家庭條件也跟不上，底子沒打好，學(xué)起來就很吃力?！?/br>
    “那也得抓上來啊！”理科六門, 沒道理就她一門英語差, “將來她想深造, 英語不會也不行啊?！?/br>
    楊老師哪里不知道？但是鐘梔要是早兩年來還有辦法抓?，F(xiàn)在高三都過去一半了，還怎么從頭抓：“估計難, 時間太緊了。”

    英語老師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她不知道鐘梔什么情況就算了，知道鐘梔刻苦又努力, 那就不能放著不管。鄉(xiāng)下老師抓不上來的成績她來抓，還有一個多學(xué)期時間，就不信抓不上來。

    鐘梔懵懵地站在英語老師面前，有點害怕被批評。

    英語老師是個非常洋氣的年輕老師。她也不廢話, 直接就問鐘梔要了微信號和郵箱。鐘梔沒懂英語老師把她叫過來要微信號是個什么cao作，很乖巧地都給了她。

    “嗯，”英語老師拿到號就加了。她給鐘梔下任務(wù)，“回去就通過。晚上我給你郵箱發(fā)了一個文包。里面是基礎(chǔ)音標(biāo)，英式讀音的高頻詞匯合集。明天帶大容量的盤過來，我這還有一個t的音頻視頻。你先回去學(xué)音標(biāo)，然后跟著音頻學(xué)詞匯讀音，從最基礎(chǔ)的學(xué)?！?/br>
    鐘梔的英語試卷就是一面鏡子，看得一清二楚。聽力部分一塌糊涂。選擇題能拿點分，句式稍微一變型就蒙了。這就是典型聾啞式英語造成的缺陷。急是急不來，只能從最基礎(chǔ)的來。

    鐘梔大概知道是自己的英語成績刺激到了英語老師，老師要給她單獨開小灶。

    她心一下熱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英語老師被她盯得好笑：“別這么看著我。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你都要給我發(fā)作業(yè)。不能偷懶，熬到十二點一點你都得學(xué)完。給你發(fā)的視頻閑暇時候多看看，先帶字幕看。學(xué)到后面，關(guān)字幕看。聽力都是練出來的，不聽光背沒有用。又聾又啞怎么能學(xué)得會語言？語言發(fā)明出來就是為了交流。你要是有自制力，手機帶來學(xué)校也沒事。我跟楊老師說一聲，你就當(dāng)個播放器，下課也能聽。”

    “明白的。”就知道來南五中是對的，鐘梔心里又激動又感激，“老師放心，我會努力學(xué)的?！?/br>
    英語老師擺擺手：“爭取在這個寒假結(jié)束有顯著的進步?；厝グ伞！?/br>
    鐘梔心里一片火熱。

    有老師的指點，鐘梔學(xué)習(xí)方式發(fā)生了改變。以前每天花費大量時間背英語默單詞，都被她挪出來聽音頻，看視頻。下課以后戴耳機的時間也變長了。周沢看她那個五十塊的耳機不順眼，把自己的給她。

    “我不要。”鐘梔覺得自己的耳機挺好用的，聲音開大點就是，“你自己用?！?/br>
    周沢懶得說話，耳機塞給她就走。

    鐘梔慌忙接住，抬頭只看到他清瘦的背影。陽光照著他的頭發(fā)，烏發(fā)頂部一團光圈。蘇清嘉瞥了一眼耳機，orpheus。默默把到自己的耳機拿下去了。

    這段時間，班上的流言很多。周沢對鐘梔的態(tài)度不一般全班都看著。學(xué)校有傳言，周沢看上鐘梔了。有人信有人不信。反正高三一班幾個暗戀周沢的女生是信了。楊思雨安慰自己鐘梔可能是周沢的遠房親戚，王曉菲卻拆穿她：“你對親meimei都不會這么關(guān)心吧？”

    “朱浩臻不是說是朋友嗎？”楊思雨心里酸的不行。

    “別逗了，男女之間有純友誼嗎？”王曉菲嗤之以鼻，“不就是沒戳破窗戶紙?！?/br>
    “那也不太可能。不是說鐘梔是蘇清嘉的女朋友嗎？”楊思雨覺得周沢不會那么眼瞎的，肯定是有特殊原因，“之前還有人看到他倆一起過平安夜?！?/br>
    “啊，”這個王曉菲不知道，但她大為震驚，“鐘梔這么sao嗎？腳踩兩條船？！”

    很sao的鐘梔看著黑乎乎的耳機，看造型也挺普通的。周沢每天戴的藍牙耳機，這種插線的第一次見。她于是換了耳機試試，發(fā)現(xiàn)聲音真的清晰幾倍不止。她瞪大了眼睛，立馬做一套聽力試試。然后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她的準(zhǔn)確度都高了百分之二十。

    原來她聽不清楚題目，是因為設(shè)備太差了啊。鐘梔不禁老懷安慰。

    學(xué)習(xí)只要找對了方法，鐘梔就能穩(wěn)步快速地前進。英語老師原本以為鐘梔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有明顯進步，結(jié)果鐘梔夠刻苦。一個星期就把音標(biāo)給學(xué)下來。不僅音標(biāo)，好多她之前讀不準(zhǔn)的詞匯，現(xiàn)在讀音也能跟聽力對上。

    任何老師，都喜歡努力的學(xué)生。鐘梔這個進步，給英語老師都鼓足了干勁。要不是現(xiàn)實不允許，英語老師都想讓鐘梔專心學(xué)英語，其他的放一放。

    “這個速度是可以的，元旦三天假也不能放松?！庇⒄Z老師的教育之魂被點燃了，決定每周讓鐘梔來辦公室小考一下，“我給你準(zhǔn)備了幾張卷子，你拿回去做?！?/br>
    鐘梔也有點激動。她努力了這么久，英語還是第一次有這樣大的進步。拿著英語老師單獨出的試卷，她剛出辦公室門，就被人給攔住了。

    是外班一個女生，看著鐘梔有點不確定的問：“是高三一班的鐘梔嗎？”

    見鐘梔點頭，她立馬就笑了：“學(xué)校門口有人找你?！?/br>
    傳了話，女生就走了。

    鐘梔做夢都沒想到鐘誠會來南城，而且還找到南五中來。鐘梔臉色煞白地看著面前的社會青年打扮的鐘誠，麻木得升不起半點姐弟情：“你來干什么？”

    “我來城里打工?！辩娬\十六歲，比鐘梔只小一歲，“你身上有錢嗎？我?guī)淼腻X花光了，現(xiàn)在沒錢吃飯。你給我點錢。”

    鐘梔就知道會是這樣。她低下頭，聽到自己的聲音硬邦邦的說：“我沒錢?！?/br>
    “你不是住在有錢人家里嗎？那個資助你讀書的大老板聽說特別特別有錢。她每個月不給你的生活費？”鐘誠對于向鐘梔索取習(xí)以為常。因為在鐘家，只有帶把兒的才是人，女兒那是賠錢貨，“給我三百，快點。我還有事。”

    “沒有。”

    “你怎么可能沒錢！別給我裝傻！”鐘誠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抓著鐘梔的衣領(lǐng)：“貧困生補助有好多錢，七八千！阿爸就拿六千，給你留了一千多。你給我！”

    “我沒錢，一千多早就買書花了?！辩姉d繃著臉，眼睛黑黝黝的直勾勾盯著鐘誠，“你打我也沒有。而且這里不是在家里，你敢打我，我就敢喊。南五中的門衛(wèi)大叔是退伍警察?！?/br>
    鐘誠瞥了一眼門衛(wèi)室，果然看到門衛(wèi)大叔在往這邊張望。

    他一急，就自己動手搜鐘梔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