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不下，表情看起來都不太好，氣氛忽然就緊張了。岳林夕看著不對，拉了拉殷時嶼，殷時嶼卻根本不退。

    鐘梔把擋在身前的殷時嶼推開了。她把衣服遞給殷時嶼，眼睛低垂著。很輕地說：“殷時嶼，抱歉今天沒辦法給你加油了。我跟周沢有點話要說。先走了?！?/br>
    說完，鐘梔一把抓住周沢的手腕。周沢完全沒有傳聞潔癖的樣子，任由鐘梔拉著他離開。

    從球場出來，鐘梔把人拉倒體育館外面的樹下，就松開了他的胳膊。

    “周沢，”鐘梔自從搬離周沢家，第一次對他和顏悅色。那種平靜的神情讓周沢心中有些竊喜，可是當(dāng)她開口，周沢的臉色瞬間就煞白了。鐘梔沉靜地看著他，組織了語言，非常認(rèn)真地跟他說：“我想要上很好的大學(xué)，只剩最后一個月了，你不要再來干擾我?！?/br>
    周沢眼眶緩緩地沖了血，變得赤紅。他昨天沒追到鐘梔就在鐘梔的樓下站了一夜。只睡了一上午就過來打球賽，是朱浩臻說鐘梔會來他才答應(yīng)替他們打比賽的。這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我不會打擾你學(xué)習(xí)，我只是想你別不理我?！?/br>
    “你的存在就是打擾?！?/br>
    空氣中一片安靜。

    許久，周沢問她：“無論我做什么你都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不是我不原諒你。我原諒你了?！辩姉d垂下眼簾，不想看到他通紅的眼睛。她盯著自己腳尖的位置，聲音很輕地說，“只是我們不適合做朋友?！?/br>
    “哪里不合適？”

    “……”鐘梔說不出話。她想說家境，想說成績，可是這些她早就說過，周沢根本不聽。

    許久，鐘梔木著臉說：“因為我不喜歡你?！?/br>
    周沢的臉上血色一瞬間褪盡，眼睫微顫。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亮得像碎掉的水晶。他抿了抿唇，想說什么又沒說。頓了頓，才啞著嗓子開口：“不，你喜歡我?！?/br>
    鐘梔一噎。

    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之前喜歡，現(xiàn)在不喜歡了。”

    周沢僵硬地站著，蒼白得像是褪了色。

    鐘梔心里的酸澀一汩一汩地涌上來，周沢的樣子讓她心慌。但是想到自己接連兩次的動心得到的結(jié)果，再三的栽到同一個人手里，那她也太遜了：“我現(xiàn)在不喜歡你了，你換個目標(biāo)吧?！?/br>
    說完，鐘梔轉(zhuǎn)頭就走。

    這次周沢沒有拉住她，只是在她快要走到花壇的拐角，離開他的視線時喊住了她。周沢還站在那棵銀杏樹下，高挑清瘦的少年美麗得像一場夢。鐘梔腳步頓住，控制著沒回頭。周沢很認(rèn)真地問：“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在乎我嗎？”

    鐘梔沒有回答，飛快地跑遠(yuǎn)了。

    第37章 第三七只流浪貓   你確定題目這么簡單嗎……

    自那以后, 周沢再也沒有找過鐘梔。

    夏天眨眼間就來了，五一假期一過，就是一次小考。半個月后又是一次大考。鐘梔的名次一直穩(wěn)定在第一, 取代了之前的年級第一名, 穩(wěn)坐第一。且每次分?jǐn)?shù)在七百一十分以上。英語成績也終于跨過了一百二十的大關(guān)，最后一次摸底考達(dá)到了129分。

    英語老師差點熱淚盈眶, 她比鐘梔本人還激動。

    “上大學(xué)以后也不能松懈，”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的時候, 英語老師沒忍住把鐘梔叫到辦公室說話。鐘梔算得上她的關(guān)門弟子了，第一個關(guān)門弟子：“就算選的不是語言類專業(yè)，英語對你將來深造也是非常重要的?！?/br>
    鐘梔重重地點頭。

    英語老師沒忍住捏了捏她臉頰, 眼圈有點紅：“鐘梔啊，將來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br>
    鐘梔乖巧的背著手站著，十指在背后扣緊, 咧嘴笑了。

    高三結(jié)束得悄無聲息。六月二號晚上忽然就放假了。從二號到七號這期間給學(xué)生調(diào)整自己，提前確定考場位置。南城的高考點好幾個，不是所有人都在本?？?。楊老師在講臺上發(fā)準(zhǔn)考證。每一個上來領(lǐng)準(zhǔn)考證的人, 她都會說幾句。

    輪到鐘梔的時候, 楊老師只說了一句話：“鐘梔, 你將來一定會成就非凡?！?/br>
    教室里很安靜，鐘梔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

    她怔怔地看著楊老師, 楊老師卻慈祥地摸摸她的頭：“別為物質(zhì)自卑，那都是一時的。遇到困境也不要輕言放棄。不忘初心, 勇往直前，這是老師對你的寄語?！?/br>
    鐘梔捏著準(zhǔn)考證，小聲地說：“老師，我知道的?！?/br>
    楊老師拍怕她肩膀, 又開始發(fā)下一個。每一個學(xué)生寄語都是不一樣的。發(fā)到最后，就剩一張。楊老師看著準(zhǔn)考證上漂亮到少見的少年，默默地嘆了口氣。

    鐘梔知道那個是誰，周沢這個學(xué)期，只來了學(xué)校二十幾天。

    放學(xué)鈴一響，楊老師沒忍住紅了眼眶?？粗旅嬉粡垙埬?，笑著祝大家高考順利，前程似錦。同學(xué)們歡呼地拍桌子嚎叫，她也沒有發(fā)火，笑著看大家鬧騰。那天晚上鬧到六點多，大家才散。別的班跟一班一樣，都是很晚才散。

    鐘梔悶著頭回出租屋，走到那個路燈時靈時不靈的巷子的時候，又感覺到背后有人跟著。她快步走，身后那個腳步也加快。直到走到樓下，她回頭才看到跟來的少年。

    周沢站在光里，穿著干凈的白襯衫。他半倚靠在墻邊，影子安靜地落在地上。一只袖子卷到小臂，鐘梔注意到他黑色的腕表上一閃一閃的綠色熒光。他頭發(fā)長長了，凌亂地垂在額前。下巴微太，漂亮的下頜線清晰地落入鐘梔的眼睛里：“你刪了我？”

    聲音輕飄又冷淡，表情漫不經(jīng)心的，跟他纏人的行為完全不搭。

    鐘梔抿了抿唇，終于還是沒忍住提醒他：“今天楊老師發(fā)準(zhǔn)考證，你的沒有拿。”

    “嗯?！?/br>
    仿佛鐘梔說的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他毫不在意地點頭。

    鐘梔眼睫抖了抖，一只手攥著背包的肩帶慢慢地捏緊。心里有一種不是很舒服的情緒鼓噪著，讓鐘梔沒有辦法立即抬腿離開。她沉默了三秒，還是沒忍?。骸澳悴桓呖剂藛?？”

    “你關(guān)心我？”

    鐘梔臉一沉，還是沒走開：“高考在每個人的未來里都占據(jù)很重要的位置，不管你是不是億萬富翁。沒有文化的人，會被人瞧不起的。周沢，你不想讀大學(xué)嗎？”

    周沢沒說話，很輕的笑了一聲。不知道是鐘梔的錯覺還是什么，總覺得令人不舒服。他轉(zhuǎn)過頭，目光輕輕地落到鐘梔的身上：“加我?！?/br>
    “什么？”他答非所問，鐘梔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把我加回來。”

    鐘梔：“……”

    頓了頓，鐘梔有種無語又憤怒的感覺，特別的無力：“你拿高考來威脅我？”

    “不是。我還沒有那么幼稚，高考是我自己的事，跟你無關(guān)。”周沢站直了身體，緩緩走到鐘梔的面前。不知道是否是鐘梔的錯覺，她聞到周沢身上很濃的消毒水味道。他低頭看著她，風(fēng)吹得他的上衣舞動，看得見漂亮的鎖骨，有一種衣服里面空蕩蕩的感覺。

    周沢步步逼近，鐘梔的心跳就快了起來：“這段時間我不打擾你，但高考結(jié)束后，我有話要跟你說。你通過我的申請?！?/br>
    鐘梔不說話。

    “就算是討厭我，也用不著刪我微信吧？”周沢低下頭，弓著身體直視鐘梔的眼睛。他與她臉對著臉，呼吸相聞，鼻尖只有一拳的距離，“鐘梔，加我回來好不好？”

    鐘梔的心一下就軟了。軟到周沢擅自把手伸進(jìn)她的口袋，她才反應(yīng)過來握住周沢是手。

    已經(jīng)是初夏，他的手卻冰涼得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鐘梔心里一驚，周沢卻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他纖長的眼睫緩緩眨動，可憐巴巴地說：“加我回來?！?/br>
    鐘梔當(dāng)時不知道是腦抽了還是被迷惑了。真的打開了手機(jī)，通過了他的申請。不僅通過申請，還親眼看到他拿著她的手機(jī)點開通訊錄，把自己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做完這一切，周沢才忽然一手扣住鐘梔的后腦勺，扣向自己。鐘梔的嘴唇直直地貼在了他的唇上。

    輕輕的一個吻，鐘梔瞪大了眼睛。直到清冽的薄荷味道充斥了口腔，她才惱羞成怒地一把推開周沢，抓著手機(jī)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周沢站在原地，身影被陰影吞沒。

    鐘梔沖上樓，把書包扔到地上就爬上了床。像只遇到危險把腦袋埋進(jìn)沙子里的鴕鳥，她將頭埋到被子里。臉上的熱度和嘴巴的麻讓她的心臟一瞬間爆表。鐘梔的腦子不斷地回憶剛才觸感，周沢他，周沢他竟然伸了舌頭！舌頭伸進(jìn)她的嘴里，纏著她的舌頭！

    他怎么可以這樣！他怎么可以這樣對她！

    鐘梔的臉紅的guntang，一遍一遍地閃回剛才的畫面。理智已經(jīng)無法克制她的感性。克制不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直到又閃回了十月櫻林中看到的畫面。

    周沢跟張慧茹接吻。

    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鐘梔不記得當(dāng)時周沢有沒有伸舌頭，她只記得周沢看著少女沉迷的輕蔑眼神。她沒辦法仔細(xì)回想當(dāng)時的驚鴻一瞥，明明之前沒覺得怎么樣的畫面，忽然就變得刺眼了。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上。

    “鐘梔，你又要重蹈覆轍了嗎？”鐘梔如夢初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決心那么不堪一擊。

    她面無表情地從被子里爬出來，翻出了以前寫過的卷子。然后發(fā)現(xiàn)所有的參考資料和卷子她都已經(jīng)做完了，高三的課程也結(jié)束了。沒有卷子可以寫，鐘梔又翻出了英語的試題。

    全心投入到試卷之中，她的心就慢慢平靜了。她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也不會再動搖。

    高考前一天，鐘梔跟岳林夕一起去看考場。

    鐘梔是高三才插班進(jìn)南五中的，學(xué)號非?？亢?。她被分配到隔壁四中的多媒體教室，巧了，殷時嶼也在這個教室。不得不說，真的是緣分，他們四人組居然都在四中考試。

    殷時嶼拉了拉鐘梔的頭發(fā)開玩笑：“梔子，考完對答案？”

    “你確定對完答案能安心地考下一場？”岳林夕冷酷地詛咒他。

    殷時嶼沒忍住翻了她一對白眼：“能不能說點好話？就這么不盼著我點兒好？”

    “我這不是提醒你嗎？”岳林夕嘻嘻笑，“省得你對答案發(fā)現(xiàn)好多題跟梔子不一樣，到時候心態(tài)崩了，高考滑鐵盧……”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殷時嶼真是氣笑了，“我還沒考，就滑鐵盧？”

    岳林夕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吐了吐舌頭。扭頭問萬森打算考什么學(xué)校。

    萬森推了推他那個八百度的啤酒瓶底眼鏡，想了下：“先看能考多少分再說吧。”

    岳林夕嘟了嘟嘴巴，挎著鐘梔的胳膊繞到殷時嶼的那邊，胳膊肘搗了搗他：“你咧？”

    殷時嶼看向鐘梔：“梔子呢？”

    “我啊，”鐘梔想上清北的醫(yī)學(xué)院，不管哪一所大學(xué)，“我想考清北的醫(yī)學(xué)院。如果分?jǐn)?shù)夠的話，清大醫(yī)學(xué)院吧?！?/br>
    殷時嶼一愣，看著鐘梔。頓了頓，才問：“你為什么想上醫(yī)學(xué)院？”

    “大概是醫(yī)生救死扶傷吧……”鐘梔抿了抿嘴，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想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醫(yī)生的話，會更直接一點吧?！?/br>
    殷時嶼心里松了口氣，笑了：“我還以為你為了周沢……”

    “嗯？”

    “沒有沒有，”殷時嶼及時掐斷了話，“那我就考清北的物理系吧?！?/br>
    說完，他看向岳林夕。

    岳林夕牽了牽嘴角，然后才又笑起來：“那我也考清北好了。我也挺喜歡物理的，到時候說不定會跟你同班呢！萬森呢？”

    “計算機(jī)系吧?！比f森推了推眼鏡，“我要做國內(nèi)最棒的網(wǎng)游游戲?！?/br>
    岳林夕一臉黑線，“你還真是愛游戲愛得深沉?！?/br>
    四個人相視一笑，殷時嶼沒忍住攬了攬鐘梔的肩膀。剛一觸碰鐘梔肩膀，岳林夕和萬森表情都變了。殷時嶼平時跟男生沒什么忌諱，卻很少跟女生有肢體接觸的。這還是第一次，他居然攬了鐘梔的肩膀。鐘梔反應(yīng)過來特別尷尬，瞥著岳林夕閃爍的眼神，不知道是甩開還是不甩開。

    好在殷時嶼只碰了一下就松開了，然后提議說一起去吃散伙飯。

    短暫的尷尬很快被拋在腦后，一頓飯吃完，大家都回去早早睡了。

    高考的時間比想象得過得快，以為會很煎熬。結(jié)果跟平時考試的感覺沒兩樣，估計是考麻了。鐘梔甚至覺得高考的題目比平時月考的簡單。最后一門考試考完，鐘梔跟殷時嶼同時交了卷。兩人一前一后出了考場，外面還沒有人。

    岳林夕也提前交了考卷，三個人準(zhǔn)備去外面等萬森。結(jié)果萬森交的比他們還早。

    四個人走出考場的時候還被一個守在門口的記者給抓住了。記者看殷時嶼長得最好，就把話筒遞到他旁邊的鐘梔面前，鐘梔：“……”

    鐘梔就兩個字：“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