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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書沒來得及避開,柳庭璋以為她們都是一起的,也沒有刻意避諱,只顧著將自己準備的心意,一一展示給小姑娘看,希望她轉給衛(wèi)夫子。 他先拿出一封未封口的信,棕色信皮上寫著,賀夫子知天命,學生柳庭璋。 顧采薇好奇地抽。出,發(fā)現(xiàn)是三頁紙的賀文,雪白宣紙上用著上好墨汁,柳庭璋一筆字是靈魂所在。 據(jù)他說,是考中秀才后,將第一個月得到的米糧折價賣出,然后購買了紙筆,給衛(wèi)夫子補的遲到的五十整壽祝福。 顧采薇有些震動,正待展開細看,柳庭璋又拿出下一樣來。 一個成人掌心大小的水洗雜色拼布綢布袋,紅色抽繩系口,鼓鼓囊囊,輕輕捏一捏,軟乎乎的,里面仿佛是一個一個的小點點,透出顧采薇熟悉的桂花香氣。 果然,柳庭璋說,知道夫子喜歡桂花,他去年秋天收集了大捧金桂,慢慢陰干存好。 他平日也給縣里書鋪抄書,賺些零用,平生第一次踏入布店,用幾個銅板買了些邊角料。然后自己手工縫制了這個桂香香囊。 顧采薇捏著質樸的香囊,看看針腳十分細密整齊,比自己的女紅習作都要強些,忍不住調侃:“柳兄還會這手繡活兒?我都不知道呢,啊,不是,我都沒聽我祖父說過?!?/br> 柳庭璋有些不好意思,靦腆一笑,解釋兩句,是為了做香囊,跟娘親孟氏學了幾日針線,然后匆促縫成的。 簡陋粗糙,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不過是表達對夫子的敬意而已,請衛(wèi)小公子不要見笑。 識書伺候顧采薇多年,各式內造、奇珍異寶不知見識了多少,她自覺站在主子身后,好奇地跟著看陌生少年展示的東西。 第一樣也就算了,她雖然認識幾個字,但是不多,自然不懂這是否珍貴,心里倒是沒有什么臧否。 但是看到第二樣香囊,識書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色,這等玩意兒,她們這些有體面的丫鬟都不好意思帶在身上,布料材質太跌份了,又大又粗苯。 一般香囊只有兩個指節(jié)那般大小,像是眼前這個,根本不能稱為香囊,叫做收花袋子都算抬舉了,說不定收集了三四斤新鮮的米粒大小的桂花,才能攢出這個一袋。 識書覺得,可以想見,這個少年很可能只是聽說過香囊這種東西,并沒有真正見過,才望文生義做了這般物件出來。 讓識書大大驚異的是,小郡主卻動作輕柔地嗅聞了好幾下,然后夸獎說桂花窨制得當,快一年了香味還在,不像新鮮時候那么濃烈,反倒雋永,說少年用心了。 郡主語氣非常誠懇。識書看她有低頭看腰間的動作,暗自猜想,如果郡主現(xiàn)在不是穿著小廝服飾,說不定當場就將香囊掛在身上都有可能。 識書自然大惑不解,不過稱職的丫鬟絕不會拿自己疑問直通通的問到主子臉上,而要觀察揣摩。因此,識書接下來看二人互動越發(fā)認真。 柳庭璋拿出的第三樣,又是幾頁紙,紙張稍微差了些,應該是細麻紙,上面也是他的字跡。 顧采薇隨意翻翻,看到有鮮rou粽、蘿卜糕、蛋皮餃、炸盒子等五六樣吃食的制作方法,原來這洋洋灑灑,都是云州息縣特色飲食方子。 他們師徒紙筆交流時,顧采薇曾經說過自己閑暇時會搗鼓新鮮吃食,對柳庭璋提到的地方土產很有興趣。但是并沒嘗過,并不曉得如何制作。 她寫過也就算了,柳庭璋卻默默走鄰串戶,找熟識的伯娘、嬸子問到制作方法,一一寫了出來,此時拿出,要呈送夫子。 緊接著,第四樣是一串的木牌,每片都是兩拃長、一拃寬,半寸厚,大約是個書簽的意思。 材質是常見的普通木料,打磨得極為光滑,入手溫潤,附著薄薄清漆,依然是木色底子,柳庭璋在上面刻了字,用黑墨描過陰線。 顧采薇隨手拿起一片,看到上面是四個字「日月盈昃」。她忍不住抬頭看看柳庭璋,這是他們第一次知道彼此時的四個字,出自《千字文》,柳庭璋寫到「日月」,便不會寫后兩個字,顧采薇一時興起給他補上的。看來徒弟記得很清楚。 其他的各片字數(shù)不一,有的寫著「大學之道」,有的寫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有的寫著「吾日三省吾身」,林林總總,都是顧采薇在教授柳庭璋四書五經時,曾經說過她喜歡的詞句。 顧采薇一一數(shù)過,居然有二十片之多,她興致勃勃翻來覆去,忽然從中挑出一片,遞給柳庭璋,說道:“這片木牌,我代我祖父回贈給你了。古禮有收徒束脩回贈一分的講究,咱們便如此行事吧。” 柳庭璋有些疑惑,不明白眼前的衛(wèi)小公子怎么獨獨回贈他一片,直覺接到手中,發(fā)現(xiàn)上面是出自《詩經》的句子——「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他猶豫一瞬,還是提到:“夫子說,詩經之中,這句非常柔美,起興手法特別,所以他很是喜歡。衛(wèi)小公子,確實要將這片還回給我么?” 顧采薇含笑點頭,只是說你收好,并沒有多做解釋。她喜歡這句詩,因為有她的名字采薇啊。 所以看著用心的徒弟,突發(fā)奇想,要讓寫著自己名字的書簽陪在柳庭璋身邊。 第五樣,柳庭璋居然拿出了一塊小小的石頭。識書先小小驚呼“石頭?”隨后發(fā)覺自己失禮,向兩人匆匆一福,然后低頭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