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王是何種心思，華音猜得一清二楚。

    到底一方之王，裴季就是在南詔橫著走，可華音還是守規(guī)矩。

    按下對這南詔王的嫌惡，華音走下廊階，朝著他一行禮：“華音見過大王?！?/br>
    南詔為大啟附屬國，裴季在南詔王面前只稱我不稱官亦不稱臣。

    身為他的妾侍，雖不是正室，但依舊是大啟子民，自然不稱民，亦不賤稱。

    南詔王的視線落在了那張極似亡妻的臉上，有所恍惚。

    今日聽聞裴季急匆匆把這妾侍送進宮中，聽大巫醫(yī)所言，才知是毒蠱發(fā)作了。

    初聞毒蠱發(fā)作，匆急從殿中走出，等出了大殿后才猛然停下步子。

    他若是如此急色去瞧裴季的妾侍，縱使再多解釋，落在他人與裴季眼中，他都是肖想他人的妾。

    明面上，他不能與裴季有任何的齟齬，自然不能覬覦他的女人。

    雖然明明知道，但心底卻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他是南詔的王，又為何不可？

    當(dāng)年若不是他的幫忙，那裴季又怎么可能順利地把大啟先帝救出南詔，裴季怎么可能坐上北鎮(zhèn)撫司的位置，又怎會有今日的地位？

    如今位極人臣后，卻忘記了他手握大權(quán)是托了誰的幫忙。

    裴季目中無人，便是一國之王的他也要看裴季的眼色，在他面前低一截。

    他好歹是南詔的王，為何要如此受氣？

    裴季若是死了……

    讓所有人都以為死在段瑞手上，便是那些唯段瑞馬首是瞻的大臣也會忌憚大啟，從而心生異心。

    更別說還有一萬守在南詔邊境，而在邊境一百里外還有一個軍營，不知有多少的人馬。

    但只要裴季一死，大啟的兵馬便會攻入南詔。

    這個時候朝臣人人自危，他在這個時候提出把段瑞交給大啟裁決，為了自保，朝臣自然不會反對。

    裴季死，段瑞沒了勢力，這南詔大權(quán)也將回到他的手上，他也不用在裴季再低人一等。

    雖然會有所死傷，但為了大局，也是不可避免的。

    思緒回籠，望著幾步之外的美人，眼神暗藏貪戀。

    裴季死了，誰還能記得這一個小小的侍妾？

    到時候侍妾不見了，別人興許只會懷疑她是逃跑了。

    南詔王恍惚一瞬后回了神，臉上掛上笑意：“裴小夫人身體不適，怎不在屋中休息？”

    華音不欲與南詔王多言，應(yīng)道：“剛有些疲憊，正準備進屋之時便見到了大王。”

    南詔王笑了笑：“裴小夫人身體不適，還是好好休息的為好。”

    華音正欲告辭進屋，南詔王又道：“這次到星邏殿，順道讓御醫(yī)準備了一些補品，也讓內(nèi)務(wù)殿準備了些東西送來，原本打算讓云側(cè)妃送給裴小夫人，但既然在這遇上了，便不用再如此麻煩了?！?/br>
    不等華音拒絕，南詔王就看了眼身旁的宮女。

    “大王不必如此客氣……”

    華音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宮女已然會意，從而領(lǐng)著四個人紛紛端著東西進了屋中。

    守在屋外左右兩旁昏暗處的錦衣衛(wèi)，望了眼南詔王，眼中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細微的嘲諷之色。

    南詔王的心思，昭然若揭。

    如此懦弱之人，竟也敢肖想大人的女人。

    宮女從屋中出來，南詔王溫和一笑：“那我便不擾裴小夫人休息了。”

    說罷，轉(zhuǎn)身往云側(cè)妃的寢殿走去。

    等人入了殿，華音轉(zhuǎn)身瞧了眼左右兩邊的兩個錦衣衛(wèi)。

    他們必然會把今晚的事如數(shù)告訴裴季。

    華音想了想，與他們道：“你們把今晚之事告知大人之時，可要說清楚我并未接受南詔王的禮，是南詔王自作主張的讓人送進我屋中的，我更是也沒有帶走的打算。”

    華音雖然愛財，但也知道這些東西要是真帶走了，裴季不見得能給她好臉色。

    兩個錦衣衛(wèi)沒有應(yīng)聲，華音也入了屋中，把房門關(guān)上。

    入了屋中，看著桌面上堆積的錦盒，還有衣物，輕嗤一笑。

    惺惺作態(tài)，虛偽至極。

    婢女熬好了藥端了回來，華音用了藥之后，便去沐浴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才回房。

    回到屋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看了眼左右兩旁的錦衣衛(wèi)，猜忌片刻，問：“可是有人進了屋子？”

    錦衣衛(wèi)還是開了口：“大人進宮了。”

    華音一愣，頓時想起了桌面上的那些東西。

    裴季認為她愛財，她雖沒有把那些東西帶走的意思，可裴季不一定信。

    華音扶了扶額，暗道自己的身體怎就如此的堅韌。今日毒蠱發(fā)作，不過就是一個下午，怎么就已像個沒事人一樣了？

    就算沒事她也應(yīng)該躺在榻上休息。她下什么榻，出什么屋子，現(xiàn)在好了，麻煩來了。

    暗呼了一口氣，華音推門而入，只見裴季坐在了一堆東西的桌旁。

    聽到開門聲，裴季慢悠悠的掃了一眼桌面上的物品后，才抬眸看向華音。

    “身體如何了？”他問。

    華音轉(zhuǎn)身把房門關(guān)上，行至軟榻坐下，應(yīng)道：“扎了針，又睡了一覺，毒蠱就像沒有發(fā)作過一樣。”

    裴季目光在她的臉上端詳了幾息，她的臉色不再蒼白，也恢復(fù)了些許的血色。

    這也說明那大巫醫(yī)壓制毒血蠱的法子確實有用，應(yīng)該也進行過多次的改良才能有如此的效果。

    先前在裴府時，華音毒蠱發(fā)作，便是府醫(yī)也沒尋不到壓制毒蠱的辦法。

    裴季收回目光，看向桌面的物品，眉頭微蹙。

    進宮后，他先與南詔王見了一面。

    南詔王見到他，表情有細微的微妙。

    他與南詔王說自己是進宮接妾侍的。

    南詔王聞言，愣了一瞬，勸道：“裴小夫人身體不適，這么趕著出宮，只怕顛簸會讓裴小夫人的病情加重，不若休息一宿，明日再回去?！?/br>
    裴季低下眼簾笑了笑，再抬起視線，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揶揄：“我的妾侍，大王為何如此關(guān)心？”

    南詔王暗暗收了收手心，笑道：“裴大人心疼妾侍，我也看在眼中。再說這大巫醫(yī)在宮中，留宿在宮中最為方便。若是裴大人還是不放心，不妨也在宮中住一宿。”

    裴季搖了搖頭，回絕：“不用了，還是待在熟悉的地方才能讓我放下戒心，再有我那妾侍?！迸峒疽恍Γ骸按谖疑砼曰蛟S更安全些，畢竟危險無處不在?！?/br>
    看了眼南詔王，裴季頷首：“那么我便先去尋我的小夫人了?！?/br>
    說著，裴季轉(zhuǎn)身離去。

    南詔王看著裴季的身影，暗暗咬了咬牙。

    刺殺，竟然沒有成功。

    裴季看著桌面的東西，華音心思一轉(zhuǎn)，便道：“也不知南詔王按的什么齷齪心思，送藥過來也就罷了，便是連衣物和首飾也一道送來。”

    裴季抬眸，挑眉看她：“你會不知道？”

    華音：……

    沉默了一下，應(yīng)：“南詔王也沒給我機會解釋，而且我就沒打算把這些東西帶回去，我若是知道大人今晚會進宮，便把這些都扔了?！?/br>
    裴季拿起一個錦盒，打開看了眼，隨即一笑：“你舍得？”

    華音聞言，伸長脖子去瞧。

    裴季把錦盒轉(zhuǎn)了個方向，讓她瞧得清楚：“如此大的珍珠，你舍得？”

    錦盒中，是一顆約莫鴿子蛋大小的珍珠。珍珠大而圓潤，且光澤明亮，極為珍貴。

    華音艱難地移開了視線，對上裴季的目光：“我想要，大人自然會送給我，我為何舍不得？”

    似乎這話取悅了裴季，他輕笑了一聲，然后把珍珠放到了掌心之中。

    裴季笑意溫和地問：“既然你這么說，我便是捏碎它，你也不會有意見了？”

    華音還沒表達自己的意見，便見裴季收起了手心，握成了拳頭暗暗一磋，再張開手心的時候，那么大的一粒珍珠已成粉末。

    手心緩緩一傾，粉末飄散落地，地上也似多了一層白灰。

    裴季笑意越發(fā)的溫柔：“心疼嗎？”

    ……

    不過瞬息就把這珠子挫骨揚灰了，裴季與這珠子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58章 (準備解蠱)

    裴季輕拍了拍手, 抖落掌心中殘余的真囑咐。

    華音瞧了地上的珍珠粉。

    似乎有所察覺，抬起視線，略有所思的望向裴季，目光中帶著些許的打量。

    裴季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肅殺氣息, 眼神依稀透露出狠戾。

    華音垂眸推想片刻, 心底約莫有了答案, 抬眸問：“大人可是殺過人了？”

    裴季掌心已經(jīng)還沾著少許的珍珠粉沫, 只能用水洗，他抬眼去華音相視了一眼，一笑：“倒是夠敏銳，若你是北鎮(zhèn)撫司的人, 我必會重用你?！?/br>
    華音聞言，嫌棄的皺眉：“我可不喜打打殺殺, 我只想每日華衣美服，簪花聽曲, 難道不行？”

    裴季略一點：“也不是不行，留在裴府，自然能日日華衣美服, 做個衣來張手, 飯來張口的廢美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