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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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嫣娘的丫鬟婆子驚呆了,隨后沖過去阻止,有一個機(jī)靈些的小丫頭趕緊往外跑。 奈何田氏早有準(zhǔn)備,揚(yáng)聲道:“給我攔??!” 她帶來的婆子都是五大三粗力氣大的,只用了一只手,就把那丫鬟堵的死死的。 小丫鬟見嫣娘已經(jīng)被按進(jìn)了水里,嚇得直哭:“姨娘——” 嫣娘生了八郎后,羅二老爺軟磨硬泡,老夫人想著給八郎一些臉面,終是松了口,給她抬了姨娘。 嫣娘被按進(jìn)水中的那一刻,本能的掙扎著,聽到小丫鬟的喊聲,忽然停了下來。 她其實(shí),早就不怕死了。 如今,家仇已報,答應(yīng)他的事,已經(jīng)算是完成了,那么,她這不堪的過往與身份,死何足惜? 還有她的八郎,有朝一日身世曝光,又該如何自處?若是她現(xiàn)在死了,那么,這些骯臟與齷齪,是否會隨著她的死一起被淹沒在這方小小的水缸里呢? 這樣的話,她的八郎,也會像一個正常的孩子那般長大吧? 嫣娘停止了掙扎,纖細(xì)的脖頸像是優(yōu)雅的天鵝垂了頭,在清淺卻帶著魚腥味的水中沉沉浮浮,濃密豐潤的長發(fā)水藻般四散開來,攪動的水面蕩起一層層的波紋,仿佛她本來就是這清淺水中的一道風(fēng)景。 按著嫣娘肩膀的兩個婆子詫異嫣娘的順從,對視一眼,眼底深處都有揮之不去的驚惶。 嫣姨娘死的這樣平靜憋屈,該不會化成厲鬼,找她們索命吧? 這樣想著,手下意識就松了些。 一串串氣泡冒上來,嫣娘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了。 “住手!”羅二老爺不知何時趕來,見了院中情景,目眥欲裂,狂奔過去。 “老爺——”田氏心中一慌,不明白羅二老爺怎么會這個時候回來了。 她之所以一來就痛下殺手,就是打著先下手為強(qiáng)的主意,至于審問,那是半點(diǎn)必要沒有,無論審出來什么,受害的都是她兒子,只有速速除了這個禍水,才是明智之舉。 “走開!”見田氏擋過來,羅二老爺抬腳踹去,一腳踢在了田氏心口上。 田氏哼了一聲,軟軟倒了下去。 “夫人——” 院子里炸開了鍋,羅二老爺卻沒看田氏一眼,匆匆奔到水缸旁,扯開兩個婆子,把嫣娘拉了起來。 “嫣娘!”羅二老爺打橫把嫣娘抱起,一邊往屋里跑,一邊喊:“快去請大夫來!” 嬰兒的啼哭聲,下人們匆匆的腳步聲,羅二老爺?shù)暮魡韭暎惯@個平日安安靜靜的小院子格外熱鬧起來。 “什么,二夫人昏迷不醒?”老夫人聽了稟告,很吃了一驚。 那丫鬟眼角微紅:“太醫(yī)已經(jīng)看過了,說二夫人的情形很不好,大奶奶讓婢子來向您稟告?!?/br>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聲。 自打她病了那一場,府中的事,等閑不會拿到面前來讓她費(fèi)神,如果連大郎媳婦都拿不定主意,要丫鬟來請她,那說明田氏是真的不好了。 “扶我過去。”老夫人吩咐紅福。 一行人去了馨園,發(fā)現(xiàn)各院都來人了。 甄妙迎上來:“祖母,您過來了?!?/br>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兒?”老夫人伸出一只手,任甄妙扶著。 甄妙也沒想著替羅二老爺那種渣男隱瞞,一邊扶著老夫人往里面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孫媳盤問了一下,說是二叔踢的,不巧正踢在心口上,當(dāng)時就吐了血?!?/br> 老夫人聽了大怒,把龍頭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恨聲道:“這個孽障!” “太醫(yī),我那兒媳情況如何?” 太醫(yī)面色凝重,沉吟了一下道:“二夫人本就虧空了身子,現(xiàn)今心志、身體又受了不小的刺激,已呈油盡燈枯之象!” 這話一出,屋子里抽氣聲此起彼伏,田雪更是當(dāng)場哭了出來:“姑母——” 老夫人大風(fēng)大浪都過來了,還算鎮(zhèn)定:“勞煩太醫(yī)去開藥吧?!?/br> 等太醫(yī)出去,老夫人掃眾人一眼,問:“二老爺和二郎呢?” 一片難堪的沉默中,終于有個丫鬟出聲:“回老夫人的話,二公子今日也吃過太醫(yī)開的藥,還在睡著。二老爺——” 見老夫人面沉似水,已經(jīng)露出不耐之意,那丫鬟咬咬牙道:“二老爺此時在西跨院嫣姨娘那里!” 老夫人氣得手一抖,厲聲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滿屋子下人低了頭跪在地上,誰也不敢吭聲,特別是那幾個動手的婆子,一個個身體如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甄妙見狀,湊在老夫人耳邊輕聲道:“祖母,孫媳問了,說是二嬸帶了人去西跨院,要把嫣姨娘溺斃,正巧碰到二叔回來,然后踢暈了二嬸?!?/br> 老夫人捂著胸口,狠狠喘著氣。 她現(xiàn)在,竟有些不知該先罵哪個好了,可瞧著床榻上面如金紙的田氏,還是道:“去把二老爺給我喊來!” 她頓了頓,接著道:“叫二郎也過來,不過是考場失利,這么點(diǎn)挫折就消沉下去,哪有一點(diǎn)國公府公子的風(fēng)范!” 沒等老夫人再說,甄妙就道:“祖母,大郎那邊,孫媳已經(jīng)叫人去喊了?!?/br> 大周推崇以孝治國,田氏是嬸娘,占著長輩的位子,無論如何,甄妙是不會在這種事上讓人說閑話的。 老夫人臉色果然緩和了些。 沒多時羅二老爺過來了,還沒等開口,老夫人手中拐杖就砸了過去。 羅二老爺立時懵了,感覺到疼,才下意識的往旁邊躲:“娘,您這是做什么?” 老夫人怒火高漲,利落的沖過來,拐杖雨點(diǎn)般砸過去:“我看你躲,有本事,你也踢老婆子一腳?。 ?/br> 羅二老爺吃痛,卻不敢再躲,雙手抱頭狼狽地喊道:“娘,有話好好說,一屋子小輩看著呢。” 那一屋子小輩,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把拐杖揮出殘影來的老夫人,心想老太太您打起人來這么利落,平時卻隱藏的這么深,還讓不讓人有點(diǎn)危機(jī)意識了! 于是,老太太把兒子打得撕心裂肺,一群人默默看著,竟沒有一個人想起去攔一下的。 終于,老夫人打累了,手中拐杖一松,落在了地上,她伸了手:“大郎媳婦,來扶祖母一下,如今上了年紀(jì),沒活動兩下就走不動了?!?/br> 甄妙垂下眼簾,乖巧的走過去,心道,剛才健步如飛的那位老太太是誰??? 羅二郎是被人扶著進(jìn)來的,沉默非常,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老夫人皺了皺眉,顧不得多說,當(dāng)著甄妙等人的面訓(xùn)斥羅二老爺:“我原想著,家和萬事興,有了嫣姨娘,你收了心,不在外面折騰也好,卻沒想到,你竟寵妾滅妻到這等地步,真是糊涂??!” 羅二老爺猛然抬頭,不服氣地道:“娘,不是兒子寵妾滅妻,實(shí)在是那毒婦心太狠,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把嫣娘生生溺死,若不是兒子及時趕回來,嫣娘此時已經(jīng)是死人了!” “那你也不該對自己媳婦兒下這種狠手!”老夫人正說著,見太醫(yī)進(jìn)來,生生住了口。 太醫(yī)拱拱手:“老夫人,方子已經(jīng)開好了,只是二夫人這是從根子上的虧損,并不是急病,恐怕也只能是熬著了。” “你說什么?”羅二郎突然開了口。 羅二老爺也怔住了。 他不過是氣怒之下踢了田氏一腳,太醫(yī)這話是何意? 生老病死,太醫(yī)見得多了,垂了眼道:“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三五月,府上還是提早準(zhǔn)備的好,下官告辭了。” 太醫(yī)離開好一會兒,羅二郎才怔怔地望著老夫人:“祖母,太醫(yī)那話,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頗有幾分失望。 她中年喪子,老年夫君又癡傻了,什么樣的痛苦都經(jīng)歷過,到了如今這把年紀(jì),莫非還要她一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去安慰風(fēng)華正茂的年輕人嗎? 這就是除了大郎外,她一直引以為豪的孫子,卻原來如此不堪一擊。 老夫人嘆了口氣:“二郎、三郎,你們幾個,好好陪著母親吧?!?/br> 她脧了羅二老爺一眼,又指指伺候田氏的丫鬟婆子:“你們都隨我去西間?!?/br> 甄妙一直扶著老夫人,見她沒說什么,默默跟了過去。 老夫人坐在西間靠窗的羅漢塌上,威嚴(yán)地掃了跪了一地的下人一眼,問:“二夫人好端端的,為何去了西跨院尋嫣姨娘的麻煩?” 她相信,田氏一定是受了什么非常的刺激,不然在嫣娘剛進(jìn)門時她忍了,嫣娘漫長的孕期她也忍了,卻到了這個時候,橫沖直撞的沖過去喊打喊殺。若不是受了刺激,有點(diǎn)頭腦的人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田氏管家十多年沒出大紕漏,顯然不是沒有一點(diǎn)頭腦的人。 老夫人平時雖不管事,下人們卻從心底敬畏著,幾個婆子磕頭道:“老奴們什么也不知道,夫人喊了我們?nèi)?,就跟著去了?!?/br> 一群下人中,田氏的貼身大丫鬟綠娟漸漸白了臉。 今日在菡萏居的那番爭執(zhí),她是在場的??墒牵趺锤艺f! 老夫人慧眼如炬,目光很快鎖定了臉色煞白的綠娟,揮揮手,讓其他人退了出去,才問道:“你是貼身伺候二夫人的,總該知道,二夫人是因何去尋嫣姨娘麻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