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恭喜您了?！卑咨中χ锨敖o甄妙道喜。

    青黛不愛說笑，也跟著上前福了福身子。

    “同喜，同喜?！闭缑钸€有些暈乎乎的。

    白芍一貫冷靜的面具瞬間龜裂。

    “大奶奶，您上炕上坐吧。這幾日您都沒有好好吃東西，怕哥兒受不住呢，要不要喝些什么？”

    甄妙下意識地皺眉，隨后點頭：“你說得是，給我端一碗牛乳來吧?！?/br>
    牛乳端來，那股奶香味卻讓甄妙有些反胃，她狠了狠心，一鼓作氣喝完，把碗放到一旁，似是費了極大的力氣，這樣冷的天，額頭卻沁出了一層薄汗。

    白芍見狀，忙抽出帕子替她拭汗。

    這時羅天珵走進(jìn)來，眉眼間盡是溫和如暖陽的歡愉：“你們都下去吧?！?/br>
    等室內(nèi)只剩下了彼此，他目光灼灼望著甄妙，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皎皎?！彼炅舜晔郑缑钌敌?。

    “先，先別靠近，你身上一股子酸菜白rou味兒，我聞著想吐呢?！闭缑蠲[擺手。

    許是強逼著自己喝了牛乳，她現(xiàn)在半點聞不得飯菜味道。

    羅天珵僵在當(dāng)場，隨后道：“你等等，我去沐浴?！?/br>
    他急慌慌沖出去，過了不到一刻鐘，就煥然一新的走了進(jìn)來，頭發(fā)還濕漉漉往下滴著水。

    甄妙拿了軟巾要替他絞頭發(fā)，羅天珵忙道：“你好好坐著，我自己來?！?/br>
    披散著如墨長發(fā)，愈發(fā)襯得他眉眼俊秀，唇紅齒白。

    他伸了手，輕輕撫摸著甄妙腹部：“真是難以想象，這里居然有了我們的孩子?！?/br>
    “都說酸兒辣女，剛剛你聞不得酸菜味，是不是說，會給我生一個女兒？”

    “哎，第一個是女兒也好，女兒懂事貼心。”

    ……

    甄妙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世子，你想的太遠(yuǎn)了。”

    她再不開口，恐怕他都要和她討論誰家家風(fēng)好，不納妾，可以納入女婿備選范圍了。

    羅天珵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住了口。

    “我倒是覺得，這個孩子來的有些不是時候，眼下正亂著?！?/br>
    “皎皎?！绷_天珵伸手按在甄妙肩頭，正色道，“我們的孩子，什么時候來，都是時候?！?/br>
    甄妙得知有了身孕的欣喜過后，涌起的那些不安瞬間就被這句話給撫平了。

    “明日我就安排人送你去北冰城，然后從北冰城轉(zhuǎn)道去北荔?！?/br>
    “北荔？”

    “是，你外祖家的表姐不是隨夫在北荔任上嗎，我已經(jīng)派人和那邊聯(lián)系好了?，F(xiàn)在你有了身孕，去那邊就更妥當(dāng)了?！?/br>
    羅天珵說的外祖家表姐，正是溫雅涵，當(dāng)初韓志遠(yuǎn)外放北荔縣令，就隨著一起過來了。

    這北荔地處邊關(guān)，離此處不算遠(yuǎn)，要說來，也是難得的緣分了。

    “可是，我想留下和你在一塊兒。”

    羅天珵揉揉眉心，心道，這個孩子來的真的太是時候，不然以皎皎的倔強，想要她離去，恐怕要費好一番唇舌。

    “皎皎，你總要保護(hù)好我們的孩子，對不對？他還什么都不知道，沒來這世上看一眼呢?！?/br>
    甄妙沉默了。

    第二日，太陽剛剛出來，幾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壓過積雪，緩緩的向遠(yuǎn)方駛?cè)ァ?/br>
    甄妙掀開簾子一角，探出頭往回望著，就見羅天珵站在那里，因為逆著光，看不清他的眉眼，那玄色的衣袍隨風(fēng)翻飛，顯得人更瘦了。

    “大奶奶，風(fēng)大，若是著涼就麻煩了?！卑咨謩竦?。

    甄妙默不作聲地放下了簾子。

    羅天珵一直盯著其中一輛馬車，簾子放下的瞬間，他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又生生止住追上去的沖動，轉(zhuǎn)了身，大步離去。

    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門，甄妙再次掀起簾子，瞇了眼，抬頭看城門上“黒木城”三個大字，古樸，蒼勁，就像這座城給人的感覺一般，無論你是來到還是離去，對它來說，都沒有半分影響。

    “大奶奶——”白芍欲言又止。

    甄妙飛快眨了眨眼睛，笑道：“風(fēng)大，迷了眼睛?！?/br>
    一時之間就安靜下來，只聽到吱吱呀呀的車轱轆聲和馬蹄聲。

    北冰城一直下著雪，就是一座粉雕玉砌的雪城。

    休息了兩日，離開前，甄妙去找姚夜歸。

    “夜歸，你真不和我一起走嗎？”

    姚夜歸拍拍自己的腿：“我這個樣子，又不能護(hù)著你，一起走有什么用？還不如留在這里，方便知道黒木城那邊的消息?！?/br>
    她說到這里，笑看甄妙一眼：“你放心，那邊有什么進(jìn)展，只要我這得了消息，就給你傳信。反倒是你，有著身孕，路上定要小心。”

    “我沒事的，世子都安排好了?！?/br>
    “那就好?！耙σ箽w語氣有些傷感，“經(jīng)此一別，不知道再見是什么時候了，縣主可會想我？”

    甄妙抽抽嘴角。

    畫風(fēng)有些詭異，姚大姑娘這是要表白嗎？可她已經(jīng)是世子的人了啊！

    “咳咳?！闭缑罡尚陕暎爱?dāng)然會的?！?/br>
    姚夜歸嘆口氣：“我就知道，縣主不是那么無情的人。若是縣主實在放不下我，就留下些東西當(dāng)做紀(jì)念好了。”

    “比如——”甄妙挑眉。

    “比如你前日做的那壇子鹵雞蛋？”

    甄妙拂袖而起。

    竟然覬覦她那壇子鹵雞蛋，還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縣主——”姚夜歸的聲音傳來，“說真的，你和羅將軍，是我見過最般配的夫妻，希望你們一直好好的。你肚子里的娃娃，以后認(rèn)我做干娘吧?！?/br>
    “嗯?！倍讼嗵幘昧?，趣味相投，離別在即，甄妙也生出幾分傷感來。

    “要是個男孩，便罷了，要是個女孩，我就把我這身本事都傳給她，保證哪個男人敢打她主意，都能被她揍得落花流水。”

    “夜歸。”

    “??？”

    “雖然有點太快了，但我還是想說，我后悔了行嗎？”把所有追求者都揍得落花流水是什么情況，要她家閨女一輩子家里蹲嗎？

    護(hù)送甄妙主仆去北荔的，是張、池兩位副將，羅天珵安排的周密妥當(dāng)，期間雖發(fā)生了一點小情況，一行人還是順順利利到了北荔。

    “二表妹！”溫雅涵迎了上來，握住了甄妙的手。

    許久未見，甄妙仔細(xì)打量著溫雅涵。

    她穿了粉紫色茶花穿蝶長襖，外罩灰鼠皮的披風(fēng)，鵝蛋臉上有淡淡的紅潤，看著比以往豐腴了些，眉宇間的孤清也被溫和取代，雖然肌膚沒有在京城時養(yǎng)的那么白皙，瞧著卻更加秀麗了。

    只這一眼，甄妙就明白，溫雅涵在北荔的日子，過得應(yīng)該是很舒心的。

    她不由得，就想到了香消玉殞的溫雅琦來。

    “表姐怎么在這里等著?！?/br>
    溫雅涵挽著甄妙的手往里走，笑道：“知道你要來，哪里還坐得住。再者說，北荔不比京城，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br>
    甄妙又與韓志遠(yuǎn)見了禮。

    韓志遠(yuǎn)比以往瘦了些，少了幾分書卷氣，氣度越發(fā)沉穩(wěn)，言語之間，對甄妙很是客氣。

    等進(jìn)了內(nèi)室，只剩了甄妙和溫雅涵二人，溫雅涵眼淚才落了下來，隨后快速拭去，抿唇道：“讓表妹見笑了。”

    “三表姐——”

    溫雅涵嘆息一聲：“雖然當(dāng)時就給我送了消息，可我還是想問一問，雅琦她……她是怎么去的……”

    甄妙揀著能說的講了一遍。

    溫雅涵眼圈微紅，卻沒再落淚，揚聲喊道：“把福哥兒抱來。”

    不多時，一位衣著樸素的婦人抱了個一歲多的幼童過來。

    “福哥兒，喊姨姨?！?/br>
    “梨梨——”

    福哥兒還吐字不清，甄妙聽了，忍不住笑起來，拿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八寶瓔珞金項圈當(dāng)做見面禮。

    一別數(shù)年，想也知道溫雅涵早就生兒育女了。

    溫雅涵終于忍不住問：“表妹這次來靖北，是把外甥放在了家中，還是——”

    甄妙很坦然地笑道：“之前一直沒有消息，倒是前些日子，大夫說是有了?！?/br>
    溫雅涵喜上眉梢：“那恭喜表妹了，正好當(dāng)初照顧我的兩個婆子都沒打發(fā)了，回頭先讓她們?nèi)フ疹櫮?。?/br>
    北荔清苦，韓志遠(yuǎn)又是寒門出身，本來生了福哥兒后，溫雅涵就想把伺候她孕期的婆子轉(zhuǎn)賣了，還是韓老太太說，你還年輕，說不準(zhǔn)哪天又懷了，與其到時候再尋人，不如這用熟的，左不過是在旁處節(jié)省些罷了。

    她這時不由慶幸聽了婆母的話，不然還要一陣手忙腳亂。

    “那就有勞表姐了。”

    甄妙自此安頓下來。

    北荔離兩軍交戰(zhàn)的地方遠(yuǎn)一些，沒有被戰(zhàn)火波及，冬日里雖冷，瓜果蔬菜卻比黒木城那邊豐盛，甄妙孕吐的厲害，就絞盡腦汁的做了各種爽口的小菜，總算沒有瘦下去，但她的心卻一直沒有放下來，時時關(guān)注著黒木城那邊的消息。

    “黒木城那邊到底怎么樣了，怎么姚將軍最近都沒有傳消息來？”

    “大奶奶，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甄妙搖頭：“才不是這么回事兒，我是怕她報喜不報憂呢。表姐夫這幾日也未回來吧，他是北荔縣令，如果不是北邊有異動，不會忙成這個樣子?！?/br>
    她起身拿了斗篷：“隨我去城中走走?！?/br>
    “大奶奶，您有著身子呢，外面冰天雪地的，路又滑——”

    甄妙無奈坐下，吩咐青黛：“你去外面打探一下，不然我總是放心不下?！?/br>
    青黛出去半日回來，神色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