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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折腰在線閱讀 - 第4頁

第4頁

    越國尚武,元鳶不疑有他。可不知是燭火晃眼,還是這銀槍的寒光太甚,她竟無端端想起過往的事。

    ——那人也是使的一桿銀槍。

    他耍槍的時候最是好看,誰叫他天生一副好皮相,個子也高,那重得她抬不動的銀槍落到他手里滑溜得像一尾魚兒。

    他最喜歡在院子里的梨花樹下耍給她瞧,最后槍尖兒一挑,雪白的梨花紛紛揚揚落她一身。

    像下了場雪。

    她喜歡下雪,可過了冬就沒有雪了。但謝錦衣總有他的點子,他說梨花開了就給她下梨花雪,柳絮飄了就帶她去看柳絮雪。

    一年四季,他都會帶她去看。

    “啪嗒”一聲,燈花炸開的細(xì)微聲入耳。

    元鳶驚醒,目光所及是一片黑沉,手里的燈籠也快要燃燼,只搖晃著那可憐的一點微光。她竟然在這兒想了這么久。

    想他作甚?他們再也不會見了。

    就算再見又如何?他現(xiàn)在一定恨極了她。

    是啊,這些年他該有多恨她。

    元鳶輕輕呼吸,絲絲寒意從肺里往四肢百骸蔓延,她卻沉溺于這樣的寒冷,起碼可以暫時讓她的感官麻木。有些東西早就成了沉疴痼疾,思不得,觸不得。

    她微垂眼睫,不再去想。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王府活下來,阿姐下落不明,爹爹尚在牢獄,她已經(jīng)沒時間想別的了。

    元鳶揭下燈籠上的罩子,依次點燃屋內(nèi)的燭火,冷清、幽暗的房間顯露無遺。

    床榻在珠簾后,她徑直入門,瑩白如玉的珠子在她身后交相碰撞。燈籠掛在柱子上,勘勘照亮臥榻,元鳶端坐其上,大紅袖袍層層疊疊堆在腰側(cè),像盛開的薔薇花。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始終未動分毫,除了時不時眨下的眼皮,幾乎像是睡著了。

    可她很清醒,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fā)清醒。她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是披著人皮的畜生。

    她害怕,也覺得惡心,可她沒有回頭路了。這就是活下去的代價。

    她緩緩闔眼,胸口不住起伏,掌心也攥出薄汗。忽地,男人平穩(wěn)的腳步聲踏入耳中。元鳶驚醒,睜大眼看向前方。

    腳步聲越發(fā)近,不急不緩,像故意吊著人的胃口。

    元鳶的呼吸抑制不住地加重,她小心翼翼地克制著,心臟的跳動卻仿佛響在耳畔,春雷一般。

    她仿佛生出了錯覺,看見簾子后面站著的是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獰笑著,他伸過來的手是那樣寬,讓她毫無反抗的余地。元鳶喉頭收緊,快要呼吸不過來。

    可她不能怕。

    濃密蜷曲的睫毛似羽扇開合,須臾,鬢角濕濡的碎發(fā)開始透出涼意,發(fā)顫的身子得以緩和。元鳶松開攥緊的手,垂眸盯著地面。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撥開珠簾,燭火拉長在地上的影子緩緩向里移動。

    元鳶不用抬頭也知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凌厲又迫人,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可這樣的目光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移開。

    頭頂來一聲呵笑,嗓音低沉沙啞,像用尾指勾過人的心口:“康王說今晚送本將軍一個美人,就是你?”

    轟然一聲,似有何物斷裂。元鳶睜大眼,耳畔的心跳聲停滯,涼意從腳底往上浸透全身。不僅手腳發(fā)涼,連心口都冷了下來。

    怎么會是他?

    記憶從多年前開始折疊,慢慢重合到現(xiàn)在。眼前似乎變成茫茫大雪,她什么也看不清,唯有站在雪地里的錦衣少年望向她的眼神,一點一點褪去所有的光彩,最后只??斩春秃蕖?/br>
    耳畔嗡嗡作響,夢魘一般回蕩著五年前他最后留給她的那句話:“元鳶,你要好好看著,看著我是如何忘了你的。”

    第3章 相逢

    元鳶不用抬頭也知道來的人是誰。哪怕過了五年,她也不會忘記他的聲音。

    可為什么是他,為什么偏偏是他?

    下巴陡然覆上一點涼意,猝不及防打斷了元鳶的思緒,她睜開眼,視線從一片模糊變成男人暗紅色的袖袍。

    她后知后覺抵在下巴處的是眼前人的手指,粗糲、冰冷,稍稍用力便迫使她抬起頭。

    她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對上那雙午夜夢回時每每讓她驚醒的眼睛。

    記憶里,這雙眼睛望向她的時候總會像上彎起,眼瞼處那顆小小的紅痣也跟著上揚,帶著桀驁和戲謔。

    可面前的這雙眼睛尋不見半點笑意,沒有她所料想的震驚,也沒有那灼人的恨。只剩冷漠和疏離,仿佛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從來就是一個不屑于掩飾好惡的人,喜歡便是喜歡,厭惡便是厭惡。

    那么他此刻的疏離與冷漠也是真的。

    陌生人么?

    心口猝不及防生出遲緩又綿長的鈍痛,疼得元鳶眉尖微蹙。

    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么,卻無力地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開不了口。她要說什么,又能說什么?

    五年了,她從未想過會再見到他。

    尤其是在這樣的境遇下。

    在她失神的片刻,捏在下巴處的力道驟然收緊,似是在不滿她的走神。

    元鳶被迫迎上了他的目光,那雙眼里仍舊沒有多余的情緒,手指卻松開她的下巴,轉(zhuǎn)而隔著流蘇面簾抵在她的臉側(cè),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般用指腹細(xì)細(xì)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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