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違】

    門從里面開了。

    沉重的大門在眼前徐徐展開，便如展開一副塵封多年的畫卷。

    入目是寬大的屏風(fēng)，由一整塊巨大的玉石切成，頗有山水之風(fēng)。

    右側(cè)是博古架，上面放著父皇的藏品，左側(cè)置了書架，各類書籍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上面。

    屏風(fēng)后便是皇帝辦公的桌案。

    澹臺修彌就坐在寬大的軟椅上等她，似是等待時(shí)間已經(jīng)很久。

    他穿了件玄色的外袍，頭頂是黑玉冠，愈發(fā)襯得那張面孔白如脂玉。

    云舒與他隔著幾丈遠(yuǎn)，遲遲不肯走上前去。

    “阿姊?！?/br>
    少年帝王直勾勾地注視著她，不見她答話，半晌，便勾起唇，露出一個(gè)笑來。

    “想回宮也不跟我講，害得我到行宮找不到你，白白擔(dān)心了好久?！?/br>
    御書房里四角都置了冰桶，云舒方才出了汗，此時(shí)有絲絲涼意沁進(jìn)肺腑，舒適了許多。

    她正想說些什么，卻見修彌站起了身，繞過寬大的桌案，一步步走過來。

    殿內(nèi)燃著宮燈，云舒看見他腳底下的淡色影子被越拉越長，忍不住后退幾步，背抵著屏風(fēng)。

    終究是避無可避了。

    “都城地動，你不去和大臣們商議，留在這里做什么？”

    修彌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了，伸出手，虎口卡住云舒的后頸，強(qiáng)迫她抬頭與他對視。

    他答非所問：“后日是你的生辰，我才趕得那么急。那你呢，阿姊，我不是說讓你在行宮等我么，怎么回來了？”

    他的人離得近，呼吸掃到云舒的臉上，她看見他眼底躍動著的、兩簇火焰般的欲望，一時(shí)間有些失了神。

    這份暌違已久的對視，跨越了兩生兩世，數(shù)載光陰于交錯(cuò)的目光里匆匆流逝，竟像是一場迷幻的夢境。

    他的執(zhí)念太深，兩世的愛而不得郁成心結(jié)，誰都解不開，除非他自己幡然了悟。

    “我只是想回宮里透透氣?！?/br>
    “原來如此?！?/br>
    良久，云舒偏開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咂在唇齒間的情意，可這里是御書房，是父皇曾經(jīng)批折子理政的地方。

    外頭還圍著那么多的金吾衛(wèi)。

    云舒并不想再與他在此處多做糾纏，只好問他：“父皇與你講了些什么？”

    “他如今佛號妄元，在山里修行，有一間單獨(dú)的臥房，每日天不亮便和其他的僧侶一同去山腳下打水……他看起來有些老了，不過遠(yuǎn)離世俗紛爭，想必這也是父皇心之所向罷?！?/br>
    聽到父皇的消息，云舒神情軟化，也不在似方才那般針鋒相對。

    少年見狀，彎了眉眼，單手環(huán)住她的腰，繼續(xù)道：“他說有一隊(duì)皇家暗衛(wèi)，十二人，非生死存亡之際不得召出……父皇給了我一份詔書，讓我來御書房找一個(gè)雞血石的小印，說蓋上印章便可去欽天塔。欽天塔下有一個(gè)地宮，暗衛(wèi)們就在那地宮里面……”

    歷代皇帝都守口如瓶的秘密，就被他這樣輕輕松松地講了出來。

    “我本想讓提前召出他們……可找來找去，也沒找到那小印在何處。”

    說到這里，修彌頓了頓，將頭埋到云舒的頸項(xiàng)間，嗅聞著她身上的氣息。

    “父皇還說，他還留了一封寫給你的手書，放在那里時(shí)日太久，以至于他自己都忘記了……他讓我把那封手書銷毀，不要讓你看到，免得生出些什么不應(yīng)當(dāng)?shù)男乃??！?/br>
    他伸出舌頭舔舐云舒脖頸的肌膚，留下一串濕漉漉的水痕。

    熱燙的呼吸在她的耳側(cè)逡巡，冰涼的嘴唇輕輕貼碰，又一觸即分。

    “阿姊，我聽人說你昨夜回的宮，還趁著夜色來了一趟御書房，你說，那手書和小印，是不是都在你身上？”

    他下腹脹起的陽根壓到云舒的小腹，硬得像是烙鐵。

    “什么手書，什么小印，我連暗衛(wèi)的事情都是第一次聽說?！?/br>
    云舒呼吸不穩(wěn)，佯裝鎮(zhèn)定。

    她的身體太熟悉他了，他只稍微撩撥，她的下體便能溢出蜜液，簡直像是一個(gè)蕩婦。

    “也是，”澹臺修彌嘆了口氣，“我走前，吩咐劉蒙讓你好好地住在行宮里，可他如今背叛我，帶你回宮……真可惜，我還需要他替我處理政務(wù)，現(xiàn)在不能動他。阿姊，你也會背叛我么？”

    問這話的時(shí)候，他的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驚，手在她的后頸上停留了一陣，又移到前側(cè)，輕柔地摩挲著她咽喉處的肌膚。

    云舒猛地想起來，不管是第一世還是第二世，她都是那個(gè)不告而別的人。

    她背叛了他兩次，如今，這是第三次。

    “不會，我……怎可能背叛你。”云舒說得有些勉強(qiáng)。

    修彌不說話。

    “真奇怪，你到底是用什么籌碼讓他背叛我的？我給了他權(quán)力、地位，甚至讓他代我批閱文書，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他想當(dāng)皇帝么？阿姊，你該不會是勾引他了吧？”

    他的眼光狐疑，話語古怪又尖刻。

    云舒卻覺得，有一陣惡寒慢慢從脊背上躥至腦中，令她頭皮發(fā)緊。

    他猜到了，他幾乎猜到了大半部分。

    沒有人會料到他會突然回來，不管是她，還是劉蒙。

    見她遲遲不回話，澹臺修彌的手停駐在她的咽喉處。

    云舒回答他：“我以死相逼，讓他送我回宮?！?/br>
    這個(gè)謊話是臨時(shí)想出來的，若他稍后再找劉蒙問話，定然露餡。

    修彌似是相信了她的話。

    云舒正要松一口氣，抬手想主動抱他，再說幾句軟話，好蒙混過這一關(guān)，再找劉蒙商議后續(xù)。

    誰料，一抬手，就有東西從袖袋中掉了出來。

    那東西在地上滾了兩圈，玉石擊在地面的聲音清脆又悅耳。

    正是那方雞血石的小印。

    這下，便是再狡辯也無從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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