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冰 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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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br> “我們所有人。” “……都不要有遺憾?!?/br> 第183章 如晤 而他的身后……是一片溫暖璀璨的…… 冰硯: 戰(zhàn)爭已經(jīng)開始了吧。 昨天聽到槍炮聲了, 說是在虹口和楊樹浦開了火,一切都太亂、我摸不清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 你不用擔(dān)心我, 我已進(jìn)了法租界, 拉吉夫領(lǐng)事對我十分照顧, 這里非常安全;我母親和兄嫂已經(jīng)帶著孩子們?nèi)チ酥貞c, 前天坐車走的,想必明后天就會到了;只是冰潔一直不肯走、說要在這里陪我等你回來, 我拗不過她、只好把她一并帶進(jìn)了租界,你放心,我們彼此照應(yīng),都不會有事的。 你呢?你還好么?有沒有受傷? 我也不貪心的, 只盼你能活著……去重慶前兩個孩子都哭了,問我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我答不出,只好亂說三個月后, 你曉得為人父母總需要立信, 請一定不要讓我的話落空,不然往后他們都該不把我的話當(dāng)真了。 唉,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必然忙碌, 可我的確很需要你的復(fù)信,若你有空就請回我一封吧,哪怕只幾個字也好。 想見你。 妻清嘉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十八日 清嘉: 見信如晤。 我一切都好。 17日在八字橋,我所在之第88師首戰(zhàn)告捷, 法學(xué)院和虹口公園今已無虞,不必掛念。 今租界之內(nèi)尚未遭日軍轟炸,然他日形勢亦難推定,我盼你能一并到重慶去, 勿在滬上多做停留,他日在渝相見,你我皆可安心。 時局多艱,希自珍攝,務(wù)必,務(wù)必。 徐冰硯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二十日 冰硯: 我不會走。 有你和無數(shù)戰(zhàn)士在前浴血奮戰(zhàn),我不信上海將要淪喪;重慶很好,只是沒有你陪著我便不要去,你知道我的脾氣,你拗不過我的。 很高興看到你首戰(zhàn)告捷,料想日軍也沒有多么可怕,他們只是低劣下作的強盜,早晚要吃到侵略的苦頭,我信你們一定能勝,上海必會安然無恙。 再與你說些好消息。 今日冰潔似能發(fā)聲了——她懂事了許多,今日還做了粥給我喝,我不慎失手打翻了粥碗,她叫了一聲,我們都聽到了;只可惜現(xiàn)在外面太亂、也無法帶她去看醫(yī)生,等過段日子戰(zhàn)事平息我便陪她到醫(yī)院去,或許等你回來的時候她便又能說話了。 我還是想你,特別特別想你,你來信的時候怎么不說想我?是沒時間想么?還是根本不想?——啊我想起來了,你都沒有給我寫過情信,以前寫的那些全是無謂的話,都難令人滿意。 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給我聽么?我也沒什么其他的寄托了……只想聽你說愛我。 我可以先說:我愛你。 很愛你。 ——你聽到了么? 妻清嘉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一日 清嘉: 我當(dāng)然愛你。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徐冰硯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七日 冰硯: 你這人…… 我的確說過能給我?guī)讉€字就好,可誰想到你竟真的只回幾個字?未免太壞心了;烽火之中傳信何等不易,你也未免太浪費了。 不過你一定很忙吧?是硬擠出時間給我回信的么?你看你的字都潦草起來了,以前都寫得很工整——我應(yīng)當(dāng)跟你說過吧?我喜歡極了你的字,那年第一次收到你的回信時我便很欣喜,一直收藏到如今。 不過我還是覺得你的毛筆字更漂亮,等這次你回來了就教霽時和霽洲寫吧?他們一貫聽你的話,就算你讓他們多用些功也應(yīng)當(dāng)不會記恨你的。 唉,最近我常做夢,有時夢到你回來了,有時又夢到你受了傷——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好好顧念自己的安危,要時刻記得家里還有許多等你回來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失去你我該怎么繼續(xù)活下去…… 你一定不能對我那么狠心……好么? 妻清嘉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九日 冰硯: 你怎么還沒給我回信? 是太忙了么?戰(zhàn)事很吃緊么? 我聽說日軍已經(jīng)從川沙河口登陸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在吳淞一帶么?還是在獅子林?陸軍應(yīng)當(dāng)在更里面的一些位置吧……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問了。 請你不要嚇我,給我回信吧,我保證再也不抱怨你的字少,只要你寫“安好”兩個字就足夠,否則我怕我會撐不住…… 就當(dāng)行行好,可憐可憐我。 妻清嘉 民國二十六年九月九日 冰硯: 你到底在哪里呢?現(xiàn)在在做什么? 外面下雨了,很潮濕,但辛苦的郵差先生還是給我送來了信,我以為是你回信了,結(jié)果不是,是重慶來的;我大哥已經(jīng)安頓好了家人,說是一切都好,只有孩子經(jīng)常哭,說是想念我們。 我也想念他們。 更惦記你。 你是不是沒有收到我之前的信?還是你的信其實已經(jīng)寫好了只是送不出來? 我不知道了。 只是很想見你。 妻清嘉 民國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三日 …… 白清嘉如今的生活變得特別簡單。 從凌晨開始就一直睜著眼睛,外面的炮火一刻都不曾斷、租界鐵門外無數(shù)難民的哭喊也一刻都不曾斷,她便聽著這些聲音從黑夜熬到天亮。 終于到了早上、她可以起床了,跟徐冰潔一起到拉吉夫先生那里討一些米面,花費兩三個小時做成簡陋的餐飯,又拖著木板車?yán)阶饨绲拇箬F門口去施給門外進(jìn)不來的難民們;他們?nèi)济纥S肌瘦,只剩一把骨頭的身體拖著全部家當(dāng),伸著骷髏一樣的手急切地從她手中接過食物,另還有許多連飯都吃不了,因為被日軍殘酷的轟炸炸傷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傷口感染只能等死。 她和徐冰潔會在這里和賑濟會的人一起幫一整天的忙,等回到暫住的地方就詢問鄰居今日郵差是否來過,一天一天周而復(fù)始,卻始終沒有等來那個人的復(fù)信。 九月的時候她還會哭的,絕望和恐懼圍追堵截,好像一定要把她殺死;可等到了十月她就不再那樣了,或許因為已經(jīng)知道了最終的結(jié)局,因此心中便不會再跟著生出波瀾。 她開始更多地坐在窗口,靜靜地看著外面偌大的上海灘,它曾經(jīng)歷過那么多要命的危險,可幾乎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遠(yuǎn)東璀璨的明珠永遠(yuǎn)繁華瑰麗,如今那些動人的幻夢卻終于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原來這個地方本沒有什么特別、無非也就跟其他所有經(jīng)歷戰(zhàn)火的地方一樣,會破碎,會衰亡,會毀滅。 ……可直到那個時候她依然還是覺得它很美。 為什么? 是因為她知道這里曾是那個人拼盡一切誓死捍衛(wèi)的地方么? 還是因為她曾在這里與他一同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歲月呢? 她回答不了,只好眼睜睜看著這場美妙的夢境凋零,看著熟悉的建筑在轟鳴的飛機飛過后被炸成殘破的碎片,滾滾的濃煙四處升騰,似乎在告訴她她也該醒了。 ——可她不肯,還堅持要留在租界,外面的人卻不知道她的心思,還以為她和她的小姑兩個女人是因為太柔弱了所以沒法子跑,狡猾的投機者相繼找上了門,他們大多都曾在許多年前聽說過白小姐的盛名,那是社交場上最明艷的一朵嬌花,誰都想采擷她作為自己珍貴的收藏,即便如今她已不再年輕,可迷人的魅力卻依然令人神往,讓他們?nèi)滩蛔∵€想動手染指。 跟我走吧。 我能帶你逃出上海。 你的丈夫早就死在戰(zhàn)場上了。 沒聽說么?都在巷戰(zhàn)里跟日本人白刃格斗了,什么人還能活下來? 跟了我吧,保證你不會明珠暗投。 所有的聲音都撲來了,貪婪的、戲謔的、下流的目光也都在她身邊圍繞著,她明明很落魄了,卻還在一片廢墟中高高地昂著頭,依然還是當(dāng)年那只矜貴傲慢的貓咪,誰都瞧不上、誰都看不起,即便名利場中年輕美貌的名媛?lián)Q了一茬又一茬,她也還是所有人心中最高不可攀的那場夢。 她在不斷陷落燃燒的城市中精心打扮著自己,甚至仔細(xì)地化起了妝,最體面最講究的姝麗就該是這樣,袖邊領(lǐng)口一??圩佣家蓛?yōu)雅,也不知道她打算去見誰,竟肯花心思花到這個地步。 ——哦,她沒有走。 她回到自己的桌案前了,窗外的爆炸轟鳴之聲不絕于耳、炸彈似乎就緊挨著她落下來,她卻好像感覺不到似的,只安安靜靜地展開一張簇新的信紙,輕輕旋開鋼筆的筆帽,一筆一劃地寫下一封新的書信—— 霽時、霽洲: 我心愛的孩子們,時間過得可真快。 母親還記得當(dāng)初你們剛出生時小臉兒皺巴巴擠成一團(tuán)的樣子呢,哪料到一眨眼你們也到了可以收信的年紀(jì)了。 在重慶的生活還好么?聽你們舅舅說還不錯,找到了一個帶院子的房子落腳——這很好,可以讓你們多運動一下,不要整天待在屋子里,出去多多曬太陽、呼吸新鮮的空氣,這樣身體才會好、能夠長得高。 母親這里也很好,雖然上海有些亂,但最后一定不會有事——你們也知道你們的父親是位很了不起的將軍,他正在保衛(wèi)我們的家,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們就都可以回來了,到時候你們要記得多跟父親說些好聽的話,他很累了,你們要想辦法讓他開心。 ——說到你們的父親,我倒是還有一些話要講。 人家都說父愛如山,確實是這樣的,你們的父親不是多話的人、也許很少親自教導(dǎo)你們,可其實他一直都是你們最好的榜樣,值得你們認(rèn)認(rèn)真真去學(xué)習(xí);我也從他身上學(xué)到了很多,譬如堅韌,譬如勇敢,譬如誠懇與溫柔,這都是對于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品質(zhì),盡管它們未見得能幫助你成為這世界上最成功的人,可卻足夠讓你活得沒有遺憾。 你們的一生應(yīng)該怎樣度過呢?未來又會成為什么樣的人?母親真的很想知道,可惜現(xiàn)在說這些實在太早,我只能祝福你們永遠(yuǎn)守好自己的心,無論碰到怎樣的曲折與坎坷都不要畏懼,不要害怕成為那個沒那么聰明的人,世界永遠(yuǎn)需要辛勤而沉默的人去開墾,把果實讓給其他人品嘗并不是一種愚蠢,而是最值得被人尊敬的慷慨與豁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