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以前”兩個字。

    周瓊唉聲嘆氣，開始埋怨自己為何想不開，年輕時成天宅在家里，現(xiàn)在倒是想出去玩了，卻壓根沒有時間。辛歌陪著笑，想把這一part糊弄過去，好巧不巧一擺手，那顆巧克力球便被不小心甩了出去，在光潔的木質(zhì)地板上骨碌碌滾了老遠(yuǎn)，直到辦公室門口才停下。

    門沒有關(guān)。

    她急忙起身去撿。

    在付成則一晚上的短信炮轟下，兩位女員工都破天荒穿了職業(yè)套裝，為了不讓包臀裙走光，辛歌不得不膝蓋一曲，故作優(yōu)雅半蹲下去……

    而就在下一秒，她聽見了走廊里傳來的動靜。

    锃亮的牛津鞋面，服帖的西裝褲腳，毫無預(yù)兆地闖入眼簾。

    是姍姍來遲的Vi。

    辛歌一邊說著抱歉一邊抬頭，看清來者的五官后，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身體仿佛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隨即失去平衡，只聽“咚”的一聲，直接單膝跪在了地板上。

    生了銹的腦內(nèi)零件吱呀吱呀運(yùn)轉(zhuǎn)起來，緩緩地，蹦出一個名字。

    祁溫賢。

    *

    男人身材高挑，穿著修身的黑色西裝，肩線利落，胸前墜著數(shù)條西裝鏈，白皙的皮膚襯得發(fā)色和瞳色都有些淡。

    看到辛歌的那一刻，祁溫賢的表情雖沒有太大變化，但鏡片后驟然微縮的眼角，卻出賣了他起伏的心緒。

    遲疑數(shù)秒，他艱難地擠出一點聲音：“是……你……”

    身邊名叫姚芝的小助理忙不迭詢問：“Vi，你們認(rèn)識？”

    短暫的死寂。

    而后，男人的目光徑直躍過辛歌，薄唇一動：“不認(rèn)識?！?/br>
    這三個字輕飄飄，冷冰冰，如同楠豐的落雪，一下子將辛歌的尚有余溫的心覆住。

    末了，她笑一下。

    莫名多出幾分釋然。

    付成則和周瓊儼然也被“突發(fā)事故”所震驚，一時間竟不知要不要上前幫忙。覺察到空氣里彌漫著一絲尷尬，姚芝急忙將人扶起來，貼心地給她找了個臺階下：“不好意思呀，我們工作室的地板特別滑，我都摔過好幾次了……小jiejie你也當(dāng)心些?！?/br>
    借力站穩(wěn)身子，辛歌故作鎮(zhèn)定，順著她的話繼續(xù)往下說：“沒事，我主要就是表現(xiàn)一下，我們幻想戀歌游戲項目組想跟‘森’工作室合作的誠意，哈，誠意……”

    顯然，臨時編纂的玩笑話并沒有打動合作方大BOSS。

    祁溫賢推了下金絲邊眼鏡，緊抿雙唇。

    他依然沒有看她。

    細(xì)長的眼鏡鏈上嵌著的幾顆小而精致的紅寶石，隨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如同古埃及神話中的烏加托之眼，正居高臨下、替主人審視世間那些冥頑不化的生靈。

    *

    重新坐上沙發(fā)，辛歌默默將撿回來的巧克力球放回玻璃皿。

    金紅色的糖紙透過雕花的玻璃，在她眼中模糊成一小片，像是融化在金箔中的玫瑰花瓣。

    出于良好的家教和個人修養(yǎng)，祁溫賢給足了拜訪者面子，他帶著營業(yè)性質(zhì)的笑容與付成則握手、向他道歉，表明自己今天遲到的原因，而后又耐著性子聽付成則自我介紹，表明來意。

    期間氣氛融洽。

    辛歌注視著神情自若、侃侃而談的祁溫賢，思緒飄遠(yuǎn)。

    經(jīng)年不見，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辛歌一直覺得，那位矜貴自持的大少爺就像是一尊放在玻璃防塵罩里的昂貴手辦，可以駐足欣賞，但不能隨意觸碰——哪怕曾幾何時，他注定會成為她的私人物品、會打上她的專屬的標(biāo)簽。

    年少輕狂的少女，偏偏不信這個邪。

    她想方設(shè)法破壞掉那層玻璃，將他拿捏在手中肆意把玩，殊不知，當(dāng)游戲時間結(jié)束、散場鈴聲響起后，她卻舍不得將他放回去了。

    現(xiàn)在、此刻，那個男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經(jīng)的玻璃防塵罩里。

    如果非要說哪里不一樣……

    辛歌想，或許是因為罩子外面看他的人，變了。

    和以前不一樣的，分明是她自己。

    *

    就在辛歌微笑神游間，付成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談話，三個人又耐著性子坐了半個多小時，終于起身道別。

    祁溫賢沒有送他們。

    辛歌離開時，他依然坐在辦公桌后面，低頭看著手中的一疊資料，吝嗇地不愿多留一個眼神。

    她忽然就想起當(dāng)年藝考結(jié)束后，那家伙在教室里填報志愿的模樣……

    祁溫賢是班里的藝術(shù)生，提前批次錄取。得知消息的那天下午，辛歌毫不顧忌形象地坐在他前桌上，翹著二郎腿，一邊玩手機(jī)里的抽卡游戲，一邊看著他一筆一劃填志愿。

    知道兩人間非同尋常的關(guān)系，周圍同學(xué)都很自覺地散了開，生怕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中被誤傷。

    大手一揮給游戲充值大幾千塊、拿到了想要的卡牌后，她眼皮一掀，故作隨意地問：“你真要去帝都讀大學(xué)??？”

    祁溫賢頭也不抬：“嗯。”

    辛歌輕嗤，將手機(jī)揣進(jìn)校服兜：“那你去唄，反正，我肯定不會跑那么遠(yuǎn)……我也不想留在楠豐，大概率會去哲海念書吧?！?/br>
    “隨便你?！?/br>
    “祁溫賢，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

    “故意跑那么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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