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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婆知道自己話多了,“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您別生氣。” 一旁,勝三聽這婆子油嘴滑舌,本來是又要暴躁起來的。 可不知萬丈紅做了什么,居然就把對方給嚇唬得老老實實的。 心中立刻十分羨慕。 劍廬的老師傅們總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原來,有的人,真的不需要用拳頭,就可以把人嚇唬住啊。 她雖然眼瞎,卻一直都是替別人出頭,今日,居然有人替她出頭,莫名覺得好開心。 妝奩,是搶的新娘子的。 裙褂,也是搶的新娘子的。 喜婆懼怕外面那個躺在藤椅上曬太陽的白發(fā)公子,著實替勝三好好收拾了一番,也累了個夠嗆。 “三爺,這是多久沒洗澡了?夠搓一碗了!” 她手勁兒大了大,勝三也不嫌疼,還覺得挺舒服,趴在木桶邊兒上,睜著一雙灰色而空茫的眼睛,嘿嘿笑。 兩個時辰之后,太陽已經(jīng)偏西,總算打扮好了。 勝三被梳了一雙溫婉的發(fā)髻,垂在耳畔兩側(cè),穿了身桃紅色,軟得像云朵一樣的百褶留仙裙,從小破屋里出來。 第204章 誰敢碰老子的人 本就是天生好看的人,因為常年不洗臉,竟然從來沒人知道。 喜婆多看了兩眼,還是由衷嘖嘖嘆道:“真是比老身手底下過的多少新娘子都好看?!?/br> 闕浮生面上遮了個破蒲扇,又睡了一覺。 聽見有聲音,拿開蒲扇,隨意看了一眼。 之后,重新閉上眼。 長得不像鴉九娘,倒是與勝百萬神似,不會錯了。 他還有點沒睡夠,懶懶打發(fā)喜婆:“你可以走了?!?/br> 喜婆不甘心,支支吾吾,“公子啊,那您看這辛苦錢……” 闕浮生沒應聲,等著勝三自己給錢。 我已經(jīng)跑了腿,抓了人,滿足了你的心愿,這錢,難道還要我付? 況且,我也沒錢。 他身邊一向都有官城錦服侍,從來不理這些瑣事。 以后也不會。 勝三心思機靈,“行了行了,錢我給!” 她打點了喜婆,轉(zhuǎn)身回來,摸摸索索把自己摸了一遍。 感受頭上的發(fā)髻,臉上的妝容,之后,站在小院子中央,轉(zhuǎn)了個圈兒,感受裙袂飛揚的感覺。 原來,做女孩子是這樣的。 勝三欣喜,轉(zhuǎn)了一圈兒,又一圈兒。 留仙裙本就很廢布料,這樣一轉(zhuǎn),整個人便像一朵花兒一樣的盛開了。 她天生眼盲,看不見別人,也從來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 直到飛旋地爽夠了,才人有些暈乎乎,胸.脯起伏的,對著柴門的方向笑:“萬丈紅,謝謝你??!” 闕浮生在她背后的藤椅上,枕著手臂,已經(jīng)靜靜等了好久,“我在這兒。” “哦?!?/br> 勝三有點不好意思,又想習慣性地抓抓頭,但想起自己頭頂上現(xiàn)在梳了好看的發(fā)髻,戴了精致的珠花,便又強行忍著,把手收了下來。 “還有什么心愿?”闕浮生依然沒有任何情緒,也沒什么興趣看她。 世間美人,他這一生已經(jīng)見得太多太多了。 勝三,真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 他之所以愿意滿足她,一則,答謝前日的善意。 二則,因為她姓勝,是鴉九娘的后人。 三則,她是第一個見了他,卻心無任何雜念的女人。 在她這兒,他覺得眼睛干凈,耳朵清凈。 然而,清凈不過三秒鐘。 勝三絞著手指尖兒,“內(nèi)個……,這幾日,是海潮節(jié),城中不但有花燈,還有花魁比賽,我雖然看不見,但是今天打扮地這么漂亮,所以……特別想……嗷……?。。?!” 她話都還沒說完,就已經(jīng)被闕浮生扯著衣領,兩腳離地,凌空飛渡,下山進城去了。 廣海城靠海吃海,每年的海潮節(jié),比上元佳節(jié)還要熱鬧。 夜里,華燈初上,滿城盡是一片燦爛。 競技的官妓站在花車上游街,沿途載歌載舞,各盡能事。 人潮涌動,熱鬧喧天。 勝三很少有機會體會這樣的快樂。 因為鐵匠師傅們都是老爺們,是不喜歡來湊這種熱鬧的,也從來沒帶她出來看過。 她喜歡熱鬧,但眼睛看不見。 師傅們從小就教她,想要不被人欺負,就要比所有人都兇。 所以,過去,她也曾經(jīng)想試著來湊熱鬧,但每次出現(xiàn),別人見了她,都是尖叫著“勝老三來了——?。。 ?/br> 然后,呼啦! 整條街的男女老少避瘟神一樣跑個干凈。 于是,也就沒什么熱鬧可湊了。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 她恢復了女兒家的模樣,站在這繁華夜色中,居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是勝老三。 她看不見,但是聽得見,嗅得到,感受得到這才是人世間的紅塵煙火味道。 “真好??!”她揪著闕浮生的衣袖,寸步不離。 闕浮生看在她眼瞎的份上,給她拽著,麻木陪著她逛。 路邊,各色攤販,有糖人,有面具,有花燈。 他目光被兔子燈吸引過去,停了腳步。 勝三被旁邊耍猴戲的聲音吸引過去,松開了他的衣袖。 他就清冷地,孑然獨立在大街中央,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紙糊的花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