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番景象，飄云哪里還忍心讓這病弱的美人為了區(qū)區(qū)的五臟廟，令一雙纖纖素手浸在冰冷的自來水里，連帶飽受油煙爐火的煎熬。當(dāng)然是由全須全尾的她，柴米油鹽一肩扛了。

    “柳阿姨，您回屋歇著，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您該不會是嫌我做的飯菜不好吃吧？”飄云沒折了，只有使出殺手锏。老掉牙的法子。可方法不嫌老，管用就成。

    寒城那美麗的mama馬上解釋：“怎么會呢？你的手藝比我強多了，寒城最喜歡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那不就結(jié)了，您就是做了，也沒有我做的好是不是？那您還不如回屋歇著，留著點體力幫我擺擺筷子?！?/br>
    站在門邊的柳寒城樂了，走過來推他mama：“媽，回屋吧，醫(yī)生說你得多休息，我來幫童老師。”

    美麗的婦人露出慈愛的笑容，看著這兩個孩子。她一向拿飄云當(dāng)孩子。溫柔的說：“那你們當(dāng)心，別讓油迸著。”

    “哎。”重疊的聲音，出自兩張不同的嘴?；タ匆谎郏舜宋⑿?。

    柳寒城住得是平房，這個城市最后的平房區(qū)。房子是租的，一個院子里住五六家。他家住在最小，最陰暗，最破舊的角落里。

    廚房是公共的，只有幾平米，狹長的空間，有兩個黑漆漆的鍋臺，一個布滿水銹的洗菜盆和一個大水缸。

    飄云在燉排骨，柳寒城拿了一個小凳子，坐在門邊摘菜。

    九月的天氣，秋老虎還是蠻厲害的。明晃晃的太陽照進(jìn)來，加上灶堂里的火苗，空氣里翻滾著陣陣熱浪。

    他抹了一把汗，回頭看了看忙得不亦樂乎的飄云。系著圍裙的腰身顯得更加窈窕，胸部被帶子緊緊托起。加之手中的忙碌和爐火的蒸烤，額頭上汗水涔涔，雙頰緋紅，更顯風(fēng)情。他忽然明白，原來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候，是她親手為你做羹湯的時候。

    第一次見她下廚房，他還頗為驚訝。沒想到貌似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她，竟然練得一手好廚藝，甚至連生火都一手包辦了，動作比他還麻利。

    飄云笑他少見多怪，說平房長大的孩子會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媽跑回娘家的時候，都是她煮飯。

    “喂，你過來嘗嘗，味道夠不夠?！憋h云夾了一塊排骨遞到他嘴邊。

    寒城咬了一口，咂咂嘴說：“淡了。”

    “那正好，你媽的病不能吃太咸的東西。”

    一個小小的房間，似乎放得下桌子，就坐不下人了。還好三個人都很瘦。

    小小的黑白電視機，只能通過天線收來央視的幾個頻道，還帶著強烈的雪花。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好像在風(fēng)雪交加的南極洲播報新聞。

    “柳阿姨，您知道嗎？關(guān)于油菜，還有一個有趣的民間故事呢……”

    飄云一邊忙著給寒城和他mama夾菜，一邊發(fā)揮她文科生的特長，眉飛色舞得講起學(xué)校趣事，明星八卦，養(yǎng)生保健，甚至還有領(lǐng)袖偉人的荒誕野史。天南海北，漫無邊際，把所有可笑好玩的新鮮事，像日本相撲吃的火鍋一樣蒸煮在一起，熱火朝天，其樂融融。

    寒城的mama看著這個活寶似的女孩，笑得優(yōu)雅而恬靜，美麗的眼睛里閃動著母愛的寵溺和欣然。

    寒城坐在一邊看著她笑，他不想說話，看到她，就只想笑。

    快樂時光總是很短暫，天黑了，飄云收拾好碗筷起身告辭。夜黑風(fēng)高，更深露重。寒城自然要做她的護(hù)花使者。

    北方的秋天，晝夜溫差很大。白天還熱浪滾滾，到了晚上便是夜涼如水，冷月如鉤。

    他和她并肩漫步在長長的馬路上，這是飄云每天上班的必經(jīng)之路。馬路兩邊的小吃店和超市還亮著燈，有幾個客人在里面吃飯或購物。一家名叫“朝思暮賞”的理發(fā)店，門面裝潢得姹紫嫣紅耀眼奪目，門口坐著幾個發(fā)型新潮的年輕人，一邊抽煙，一邊百無聊賴的看著過往的行人。舒緩悠揚的歌聲從里面?zhèn)鞒鰜?，是那首因央視一檔主題晚會而紅遍大江南北的《傾國傾城》。

    雨過白鷺洲，柳戀銅雀樓，斜陽染幽草，幾度飛紅……

    飄云笑了，用快樂的聲音說：“我喜歡這首歌，它的歌詞好美。哀而不傷，洋溢著幸福之感，似乎可以讓人笑著流淚?！?/br>
    他轉(zhuǎn)過頭看她，發(fā)現(xiàn)她正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深藍(lán)色的夜空，寂寥而空虛，只有一點星光在遙遠(yuǎn)的天邊和清冷的夜風(fēng)中明滅著，仿佛塵世凄迷的微光，淡淡的。在光的微小范圍里,夜空被鍍上了金黃色的光彩,細(xì)細(xì)密密的閃爍著。而在星光周圍的空間,黑暗更加的深邃。

    他的心為黑暗黯淡下來，飄云卻因這宛如淚痕的星光而神清氣爽。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干爽的空氣，似乎聞到露水的清涼和槐樹的芬芳，讓那暢快的感覺走遍四肢百骸，仔細(xì)玩味后，才輕輕的呼出，情不自禁的笑起來：“好舒服，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br>
    “可你早上還一副狠不得把我生吃了的樣子。”

    “臭小子，你不提我都忘了。又跟別人打架，你看柳阿姨都擔(dān)心成什么樣了?！彼鹉粗盖盟哪X袋，露出猙獰本色。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低聲說：“對不起，我以后不敢了?！?/br>
    她把手抽出來，一言不發(fā)繼續(xù)向前走，忽然一時興起，跳到馬路崖子上，像小孩一樣玩起了走邊邊。

    他在后面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一件簡單的牛仔小風(fēng)衣，穿在她身上便感覺很俏麗。有時候覺得她真像個孩子，單薄得像個缺少照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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