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嚴苛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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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只是世子爺偶一為之的即興舉動,誰知竟成了慣例。從世子遇刺受傷被家里禁足,到整個五月過完,俞宛秋每天散學(xué)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寫回信,然后放在小錦盒里,等著安南王府的信使來取。 不敢不寫,因為沒信交差的話,信使就不回去,俞宛秋不忍看下人為難,更怕惹怒了魔王,招來更大的麻煩。 就像小學(xué)生被逼著完成家庭作業(yè)一樣,她每天乖乖地在紙上寫幾行字,都是很客氣的書面用語,比如“承君惠賜書函,臣女不勝榮幸”“請以保重貴體為要,閑事切勿掛懷” 這樣敷衍了幾次后,那邊不滿意了,在信中下達指令,每天的回信不得少于五百字,否則,要你好看! 對于一個寫了十年文案的人來說,五百字實在是小菜一碟。難的是信要寫得工整嚴謹,不失禮貌又盡顯矜持,即使用鼻子湊在上面猛嗅,也絕對嗅不出一丁點私情的味道。 所以,每天的回信,就成了一樁苦差事,讓俞宛秋差點咬斷幾只筆桿。 終于熬到五月底,世子一家要打道回府了,這還是沈涵凈在課間休息時講出來的小道消息。自從沈涵清事件后,她好像開竅了一點,雖然還是把“王妃姨媽”時不時地掛在嘴邊,但說起世子時,已經(jīng)是那種粉絲提及自家偶像的感覺,而不再是未來夫婿。 可見,人都是在挫折中成長的,但愿沈涵清也能早點看破迷障,別再無謂地自苦。 ***** 五月三十日是旬休日,姑娘們照例都去了老太君的樂壽堂,中午就留在那里吃飯。 雖然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也請了徐尚宮和薛凝碧兩位師傅出席,俞宛秋的座位剛好被安排在徐尚宮的左下首。 自從知墨的那句玩笑話讓俞宛秋起了警戒之心后,每次坐在徐尚宮旁邊她都會有些不自在??傆X得她的目光很冷,但于陰暗中又藏著某種狂熱的東西,就像一頭被壓制的野獸,正在尋找咆哮而出的缺口。 在宮廷里煎熬了幾十年的女人,目光陰冷銳利并不稀奇,何況她做了一輩子老處女,性格上多多少少有點扭曲,這都可以理解。但這樣的人,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所以不管上課的時候她對自己有多嚴厲,俞宛秋都恭謹順從,可以說,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只要她不心懷鬼胎,俞宛秋愿意一輩子尊敬她,畢竟,她真的很用心地教會自己許多東西。 菜剛上齊,主位上的老太君就看了俞宛秋一眼,笑著對她說:“丫頭,給你的兩個師傅勸菜呀,現(xiàn)成的巴結(jié)機會,可別不知道利用。” 于是滿座皆笑,一室和樂。 在大庭廣眾之中,老太君總會主動跟她說話,親熱地喚她“丫頭”目光慈靄得就像一個真正的外祖母。要說俞宛秋是府里外姓姑娘中最得老太君寵愛的,絕對沒人會懷疑。 包括俞宛秋在內(nèi),山水園中的所有人都曾經(jīng)把這個表象當作真實,直到東岳廟之行,俞宛秋才醒悟過來:滿府的人都知道她救了老太君一命,如果沒有她,老太君現(xiàn)在很可能是個眼歪嘴斜的癱子,所以老太君必須在人前對她熱情關(guān)照。說白了,這就是劇情的需要,與情感無關(guān)。 老太君都發(fā)話了,俞宛秋便站起來給兩位師傅分別舀了一小碗雞湯。 送到徐尚宮面前時,她面沉如水地說:“你的大拇指呢?你長著大拇指是干什么的?” “師傅教訓(xùn)得是”俞宛秋忙點頭答應(yīng)一聲,先把湯先放在桌上,然后重新端起,以手掌和另外四只手指托住碗底,以大拇指把住碗邊,徐尚宮這才沒說什么了。 怎么端碗也是餐桌禮儀的內(nèi)容之一,剛才她端湯時大拇指閑閑地擱在一邊沒出力,所以被徐尚宮當場訓(xùn)斥。 老太君感嘆道:“都說尚宮對弟子極為嚴格,一絲不茍,今兒總算是親眼見到了。丫頭,你有福啊,能得徐尚宮親自指導(dǎo),她以前可是先太后跟前的紅人,在尚宮局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掌事?!?/br> 俞宛秋垂手回答:“宛秋是托了老太君的福,才得以忝列于尚宮門下?!?/br> 老太君不就是提醒她,別忘了沈府對她的恩情嗎?她索性點明就是了。 徐尚宮在老太君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臉,當即站起來告罪:“這里并非課室,是見微一時忘形,出言無狀,還請老太君勿怪?!?/br> 老太君伸手讓她就坐,口里說:“怎么會呢,教人禮儀,本來就該在這種場合隨時指正,比在課室里空比劃,效果要好得多?!?/br> “就是”二太太笑著附和,又把沈涵凈拉起來說:“你也來給師傅布菜,順便讓師傅指導(dǎo)一下?!?/br> 沈涵凈又是夾菜又是添湯,把一整套餐桌禮儀基本做足了。徐尚宮連連點頭,由始自終都給予肯定和贊賞的目光,與之前對俞宛秋的冷厲嚴苛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一個溫煦如春陽,一個寒冷如冬夜。 二太太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但嘴里還是要謙虛幾句的:“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任性得很,讓尚宮費心了。要是她在課堂上不聽話,您可千萬別手軟,那戒尺可不是吃素的?!?/br> “人家從沒挨過戒尺?!鄙蚝瓋舨灰赖剜林约旱哪赣H。 二太太在她頭上愛憐地敲了一記:“那是尚宮疼你,你以為是你聰明學(xué)得比別人快啊?!?/br> 在母女兩個對話的過程中,老太君一雙飽經(jīng)世事的老眼在俞宛秋和徐尚宮臉上不經(jīng)意地逡巡而過,眼中含著一抹深思。 就是那一抹深思,讓俞宛秋松了一口氣。因為這說明,就算徐尚宮對自己真有什么圖謀,那也完全是她自個兒的意思,與沈府是沒有關(guān)系的。也就是說,他們并沒有合謀要把自己送進宮去選秀。 只要沈家不摻合,光一個徐尚宮,她并不怕。一個退休的女官而已,能玩出什么大花樣? 不過,危險人物,能避則避,她甚至想,以后的禮儀課,是不是就干脆不去了?她又不是沈府的姑娘,她曠課,估計是沒人過問的。 ——分隔線——— 見微是徐尚宮的名字,她叫徐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