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誰先下手

    “王爺，城門口查得很嚴。說怕梁國jian細破壞登基大典，一個個驗看路引?！?/br>
    樊城外的一處茶寮里，頭戴草帽的梁為琛，帽檐壓得低低的，聽幾位手下匯報情況，心里不停地咒罵“逆子”派那么多人守著城門，不就是怕父親大難不死，會回去跟他爭帝位么。

    抬首看一眼日頭，都快到辰時了，離正午登基只有兩個多時辰，他不能再在城外這么干耗下去。既然無論如何進不了城，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你們幾個混進王府去，先找到王妃”考慮到王妃是逆子的親娘，自己這些年納了諸多姬妾，把王妃冷落在那里，她未必肯幫著自己對付親子，又改口說：“算了，不要找王妃，估計這會兒王府也難進。你們?nèi)グ资徽以茊毯拖拿骼?，如果可能的話，把陳定一和張惠常也一并帶來?！?/br>
    親兵頭目關(guān)保遲疑地說：“帶這么多人一起出城，又都是王府官長，容易啟人疑竇?！?/br>
    梁為琛低斥：“蠢才，自然是分頭行動，從幾個城門錯開出城。一定要找到云喬，讓他來這里見本王，其他幾個你們能帶出來就帶，不能就算了。記住，最遲巳時之前必須趕到這里會合，不然就來不及了?！?/br>
    幾個人領(lǐng)命而去，梁為琛也不敢在茶寮久坐，丟了一小塊碎銀在桌上，先往回走了一段，再沿著小徑進了路旁的密林。

    之所以讓手下去找云喬，除了云喬是靖王府的長史，首席師爺，還因為他是二夫人的兄長。二夫人有一子瑾瑄，跟趙太子同年，虛歲十九了，他可以向云喬承諾，只要幫他除掉逆子，助他登基，他就立二夫人為皇后，立梁瑾瑄為太子。

    其實，即使他不提任何交換條件。相信云喬也會支持他，如果讓逆子登基，二夫人母子只有死路一條。這些年，因為王妃“無子”世子常駐上京為質(zhì)，不定哪天就會變成棄子，最后能繼承靖王府的，多半是三子梁瑾瑄。眾人心知肚明，所以在靖王府里，二夫人母子地位超然，王妃不過頂個虛銜罷了。

    當年迫于父親的威勢送走長子，讓王妃悒郁成病，以至再無所出，梁為琛心里著實抱愧，盡管寵幸二夫人母子，倒也從未想過廢掉王妃，將二夫人扶正?？纱艘粫r彼一時，如果他殺了長子，立三子為太子，勢必得立二夫人為后，否則?；屎蠛吞迂M非勢不兩立？為了新朝廷的穩(wěn)定，他只能犧牲掉結(jié)發(fā)之妻，盡管她在整件事情中沒有任何過錯，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唉！”面對幽深靜謐的林海，梁為琛喟然長嘆，他的父王，若能預料到今天這樣的結(jié)果，還會不會執(zhí)意送走長孫呢？

    應該還是會的。對他的父王而言，長子和長孫誰殺了誰都無所謂，只要能讓靖王府擺脫朝廷的鉗制，徹底改變既定的命運，從此更上一層樓。

    從這個意義上說，父王的計劃無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為他的長孫的確被他培養(yǎng)成了一代梟雄，也許比自己更適合做帝王。

    “父王，兒臣給您請安來了?！?/br>
    這一聲父王喊得比平時的任何一次都親熱，梁為琛卻寒毛直豎，驚慌地轉(zhuǎn)動著中年發(fā)福的身體，在密林中尋找著長子的身影。他知道長子武功高強，能無聲無息跟蹤到這里，地面上沒有，肯定還在樹上，仰著脖子搜尋了半天未果，梁為琛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逆子，還不快出來參拜！”

    梁瑾瑜從樹梢輕輕落下，臉上不見絲毫尷尬，甚至帶著一點慵懶的笑意：“如果我在你沒注意的時候偷襲，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死人了。我沒那樣做，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我真的是你兒子嗎？”

    “你當然是！”為了活命，即使眼前的人不是他兒子，梁為琛也會一口咬定他是，何況他本來就是呢。

    “既然我是你兒子，為什么你對我全無父子之情？”多年以來，這是梁瑾瑜最大的心結(jié)，最大的不甘，他從小聰明伶俐，長大后一表人才，為什么父親對他全不在意？隨手把他丟在外面，任他自生自滅。他可以體諒母親，女流之輩，在家里做不得主，平時也不能輕易出府，父親的冷漠卻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自己長得像他，梁瑾瑜會以為自己是母親跟誰私通后生下的，因為是恥辱，所以王府里容不下。

    梁為琛還以為他在記恨小時候把他送走之事，不耐煩地解釋：“那是你爺爺?shù)闹饕?，不是我的，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也舍不得?！?/br>
    “就算是爺爺做主把我送走的，為何后來的二十多年里。我在外面九死一生，你卻望都沒望過一眼，就像我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一樣？”

    “你爺爺不讓”反正死無對證，梁為琛索性把什么都推到先父身上。

    一開始，他的確是舍不得的，可后來，他的姬妾又給他生了一大堆孩子，對于那個一出生就被送走的長子，他確實很少想起了。即使偶爾想起，他堂堂王爺。公事私事，每天日理萬機，哪有閑功夫管他。沒在一起生活過的孩子，也談不上有什么感情。

    “最后一個問題，如果我始終是個混混，你還會不會去認我？”

    “當然會了，你是我兒子，到了一定的年齡，肯定會讓你認祖歸宗?！?/br>
    “是嗎？為什么你找到我三年了，從未提過讓我認祖歸宗之事？”

    “那是因為你身份特殊，你是皇帝身邊的心腹寵臣，就是要利用這個身份才好辦事，若你是靖王府世子，便只堪為質(zhì)，哪里還能得到他的半分信任?！?/br>
    “你終于承認了！你肯認我，不過就是看中了我的身份，讓我在皇帝身邊臥底，為靖王府謀出路。若我始終是個混混，你就只當沒養(yǎng)過我這個兒子，是不是？”

    “怎么會？瑜兒你”“不要叫我瑜兒，我嫌惡心，你的瑄兒才是你心目中真正的世子人選吧。梁瑾誠是替身沒錯，卻不是我的，而是梁瑾瑄的！可笑我還一度信了你的鬼話，以為梁瑾誠真是我的替身。”

    梁瑾瑜哈哈大笑，笑中帶淚，指著梁為琛的鼻子說：“我原來還以為，你對我多少有點父子之情，到王府后才發(fā)現(xiàn)，你不只拋棄了我，連我的生母都已經(jīng)被你冷落多年，靖王府的二夫人才是真正的當家主母，梁瑾瑄才是奴仆心中的少主子，難怪你一直讓我當隱身人，你從沒打算公開我的身份，對不對？”

    為了避免暴露身份，梁瑾瑜很少回靖王府。偶爾回去一趟，也是半夜三更，偷偷跟王妃見上一面，在某處僻靜的院落住個一晚半晚，根本沒機會跟靖王府的人打交道。雖然也曾派人調(diào)查過王府，知道王妃多病，二夫人當家，卻沒想到，妾侍和庶子已經(jīng)囂張到了那種程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王爺領(lǐng)兵去了外地后，府里完全成了二夫人母子的天下，所以他回來的當天就把那對賤人母子投進了地牢。

    梁為琛強作鎮(zhèn)定的面孔終于出現(xiàn)了裂隙，緊張地問：“你把瑄兒怎樣了？”

    梁瑾瑜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殺意：“放心，他還活著，我要讓他親耳聽見我登基時的禮炮聲，讓他心滿意足地去死。你不是最愛他嗎？我不會拆散你們父子的，很快就會送他去地底下陪伴父王?！?/br>
    “你”梁為琛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因為他的口中被兒子彈進了一顆黑色的藥丸。

    梁瑾瑜笑瞇瞇地看著他放大的瞳孔：“不是兒臣不愿意跟父王閑話家常，只是登基典禮將近，兒臣必須回去更衣了?！?/br>
    梁瑾瑜把父親的尸體拖到樹林外，那兒有一處懸崖，只要往下一推就萬事大吉，懸崖很陡峭，從沒聽說掉下去的人生還過。

    如果時間再充裕點的話，也許他會挖個坑把父親好好地掩埋，可現(xiàn)在真的來不及了。

    這種事，他又不愿假手于人，即使如周濟那樣的親信也不行，說到底，他不相信任何人。雖然他從不在意別人的言論，可頭上戴頂“弒父”的大帽子，終究不是什么好事。

    施展輕功回去的路上，梁瑾瑜心里除了輕松，還是輕松，再沒有其他感覺。上次殺了梁瑾誠，他還有些難過呢，這回干掉親爹，反而無感了。看來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無論多不近情理的事，做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關(guān)保沒找到云喬，云喬既是二夫人的兄長，梁瑾瑜豈能留下他壞事？云喬現(xiàn)在跟自己的外甥梁瑾瑄一樣關(guān)在牢里。至于被王爺點到其他幾位，有行動自由的，都是識時務的，不會跟過氣王爺?shù)挠H兵走；那不識時務的，要么做了刀下鬼，要么進了牢房，早失去了行動自由。

    四位親兵在茶寮沒見到王爺，跑到樹林里找了一圈，心知王爺已經(jīng)兇多吉少，決定合四人之力，闖進大殿去揭穿梁瑾瑜的罪行。

    可惜，他們一入城就被捉住了。他們第一次在城門口探頭探腦時就暴露了行蹤，梁瑾瑜指示不要打草驚蛇，自己親自出城，跟著他們找到了王爺?？此麄冊僖猜?lián)絡不到任何人，留著無用，等他們再次入城時，便索性抓了。

    梁孝帝定乾二年八月初一，梁瑾瑜在樊城稱帝，國號為靖，年號元禧；與此同時，云陽王，臨?？ね?，鄭王，巴王紛紛稱帝。各國各有年號，各有貨幣，各有關(guān)卡，苦的是老百姓，走到哪里，路引一大疊，貨幣幾大包，言語之間更是小心又小心，若在靖國投宿，卻按梁國的年歷算日子，會被當成jian細的。

    后來他們都學聰明了，說到至尊，只稱“吾皇”說到日期，只說“今兒，明兒，后兒，大后兒，萬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