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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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一場鬧劇 皇后獨自坐在坤元殿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右手無意識地?fù)崦硐碌牧_漢床,慢慢感受著象征身份的百鳥朝鳳浮雕。金色鳳身,眼鑲碧瑩瑩的祖母綠寶珠,每天早上晨光從窗**進(jìn)來,鳳眼在光影中熠熠生輝,似要展翅飛上九霄。 趙延昌再忽視她,也不能讓自己的皇后跌份,所以鳳儀宮中,家什、擺飾無不精致華美,絕對配得上一國之后的身份。 望著滿室錦圍繡繞,皇后心里的不舍與憤恨不斷交替,煎熬得火燒火燎。 自從在沐萱堂向趙延昌提過遷宮的事后,她就失去了跟后妃們閑聊打屁的興致,每天只讓她們行過拜見禮,就匆匆打發(fā)走了。 再過三天,她就要從鳳儀宮搬離。雖然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但她多么希望趙延昌能夠拒絕,哪怕是斥責(zé)她:“胡鬧你是朕的皇后,六宮之主,你不住鳳儀宮,跑去慈懿宮設(shè)佛堂,成何體統(tǒng)?慈懿宮里一兩百個奴仆難道都是擺設(shè),非得你貼身侍候,事事親力親為?” 如果趙延昌肯這樣罵她,說明他并不計較她的所作所為,或者,他雖在意,但還不至于架空她的權(quán)力,讓她重新淪為無權(quán)無勢的影子皇后。 可薄情寡義的趙延昌,不僅沒阻攔,反而當(dāng)面問她:“后宮的事務(wù)你準(zhǔn)備交給誰打理呢?” 老天,她只是挪了個地方,又不是離宮出家了,更不是死掉了,趙延昌就能毫不猶豫地讓她下臺,從此誦經(jīng)禮佛,照顧太后。那她不如索性出家好了,還免得背個虛名,讓別人在她面前指手畫腳。以前好歹是太后掌權(quán),作為兒媳,被婆母壓制著,比起被皇帝相公的小老婆騎在頭上,總要好想點。 從那一刻起,皇后明白,趙延昌已經(jīng)不準(zhǔn)備原諒她了。準(zhǔn)許她搬離中宮,卸掉管理后宮之責(zé),等于間接廢掉了她的皇后之位。 就在她徹底絕望的時候,那個討厭的兒媳又在趙延昌面前替她說好話,讓趙延昌收回了到口邊的決定,讓她暫時保住了身為皇后應(yīng)有的統(tǒng)攝六宮之權(quán)。皇后敢肯定,如果沒有太子妃那番建言,趙延昌肯定讓張賢妃取代她了。問她的主意不過是走走過場,皇帝心里早有了“合適人選” 真是良人心似鐵她嫁給趙延昌二十余載,為他生下了惟一的骨血,到頭來,還不如外面的野女人。 那張氏表面跟她親親熱熱,背地里不知在趙延昌那兒上了多少眼藥,協(xié)理?皇后冷笑,且看你能協(xié)理什么。 張氏給趙延昌當(dāng)見不得光的外室,苦熬多年才混成小老婆,很偉大么?論起“苦熬”皇后敢拍著胸脯說,這宮里的嬪妃,沒一個比她熬得更苦。 她們在外頭是沒名份,可也沒有老巫婆成天打壓啊。 每次想到太后老巫婆,皇后就對太子妃一肚子氣。 都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她自己足足被太后欺壓了二十年,每天唯唯諾諾,夾著尾巴做人,她何曾有過一句怨言? ——雖然后來把太后整得很慘,那也是無奈之下的自救之舉,只怪太后欺人太甚,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 平心而論,那二十年,她的確做到了“孝順”二字,試問堂堂王妃,有誰像她那樣忍氣吞聲,而且一忍就是二十年? 她的兒媳婦倒好,不僅不到她面前承順巴結(jié),還事事?lián)岋L(fēng)頭。嫁給太子不過兩三年,其風(fēng)頭之健,甚至超過了太后。 太后處處為難俞宛秋,想盡千方百計往東宮塞女人,計較太子妃的出身其實是次要的,重孫都添了,哪個祖母還會在乎這些?;屎蟠μ蟮男睦恚瑧?yīng)該和自己一樣,只是看不慣那女人的做派,開軍衣坊啦,做軍需官啦,辦慈善醫(yī)館啦那些事,本該是太后或皇后做的,太子妃都搶去了,讓趙國百姓提起后宮女主,只記得一個太子妃,當(dāng)太后和皇后是死人么。 偶爾閑坐靜思,分析起自己和太子妃之間的恩怨,皇后承認(rèn),太子妃除了嫉妒心重,讓曾家女兒無法在東宮立足之外,實在沒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可她就是看不慣,氣不忿,就想把俞宛秋推下太子妃寶座,甚至弄死她,心里才舒坦。 皇后不敢仔細(xì)拷問自己的內(nèi)心,更不肯對自己坦白,她最深沉、最難解的恨意,其實源自于兒媳婦過得太幸福,從而反襯得原本就不幸福的她,更加的可憐可嘆。 太子妃美滿的婚姻,讓皇后的婚姻簡直成了一個笑話,一場噩夢。太子妃的出身遠(yuǎn)不如她,長得也不會比她年輕時候美貌多少,憑什么? 皇后無法向老天爺討要公道,只能在自己掌權(quán)后,向相對弱勢的兒媳婦下手。 可惜,太子傾力維護(hù),連皇上都為了兒媳婦,要驅(qū)逐自己的老婆離開中宮,這是什么道理?太子妃在落井下石后,又假充好人,替她向皇上求情,讓她反欠下了一份人情,想起來都覺得可恨復(fù)可笑。 心里琢磨這些,咬牙咬到牙酸的皇后,冷不丁聽見太監(jiān)尖著嗓子在門口高聲通稟:“太子妃攜祖父母殿外候見?!?/br> 皇后驚得差點從寬大的羅漢床上摔下來,那對老東西不是中途逃脫了嗎?怎么這會兒忽然出現(xiàn),還跟太子妃在一起? 皇后首先想到的是:兩個老東西肯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太子妃果然是一家人,關(guān)鍵時刻就勾搭在一起,矛頭一直對外。 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躲是來不及了。 再說,她怕什么?她是母后,太子妃是她的兒媳婦,只要她矢口否認(rèn),裝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那兩個老東西能奈她何?一切的安排都是由手下去辦理的,她又不曾親自出面,她只不認(rèn)賬就完了。 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皇后努力恢復(fù)鎮(zhèn)定,然后吩咐傳進(jìn)。 俞家二老跪在皇后面前,俞老太太再次發(fā)揮哭功,拭淚道:“要不是娘娘憐恤,老婆子哪有進(jìn)宮的日子,雖說神仙寶地,只合由娘娘這樣的人居住,老婆子也想見見世面,沾沾娘娘的福氣?!?/br> 明里奉承皇后,暗里對自家孫女兒表示了強(qiáng)烈的不滿。他們是太子妃至親,卻要靠著皇后的恩典才能進(jìn)宮。 皇后很親切地叫他們起身看座,含著笑道:“都是親戚,老太太想來只管遞牌子,讓司禮監(jiān)那邊安排一下,隨時都可以進(jìn)來的?!?/br> 俞老太爺感激涕零:“有娘娘這句話,老朽夫婦以后一定多進(jìn)宮給娘娘請安。” 皇后益發(fā)和善:“那怎么敢當(dāng),你們是太子妃的祖父母,論輩分,還是本宮的長輩呢?!?/br> 俞老太爺趕緊拉著老太太跪下道:“折殺老朽夫婦了,娘娘是國母,老朽是臣民,君臣之義大于天?!?/br> 俞宛秋心說:你無官無爵,還不能稱“臣”哦。 俞老太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馬上更正道:“草民自得了娘娘親自簽發(fā)的邀請函,晝夜往都城趕,誰知官車半途毀壞,租用的民車又走錯了,竟錯過了千叟盛宴。老朽夫婦實在慚愧,辜負(fù)了娘娘的宏恩,今日實為請罪而來?!?/br> “本宮親自簽發(fā)的邀請函?”皇后做訝異狀,隨即給二老解釋,語調(diào)煞是輕柔:“千叟宴的名單由禮部和司禮監(jiān)共同敲定,邀請函也是他們發(fā)出的,本宮不曾簽發(fā)過任何一張?!?/br> 俞老太爺和俞老太太蒙了,互相對看了好幾眼,然后俞老太爺從胸口抖抖索索地取出那張寶貝邀請函,雙手捧給皇后的女官,讓她拿給皇后過目。 皇后接過去,立刻發(fā)出驚嘆:“這人的字跡真有點像我呢,但我確實沒簽發(fā)什么邀請函”說到這里,表情變得十分嚴(yán)肅:“這個你們是從哪兒得來的?” 俞老太爺詳細(xì)描述了當(dāng)時的經(jīng)過:有人上門送請柬,說他們是太子妃的祖父母,皇后為表敬重,親自簽發(fā),并派親信直接送達(dá),那人走時還留下車輛,說也是皇后特意安排的 皇后把那封邀請函交給身后侍立的鳳儀宮總管太監(jiān),只交代了一句:“給我查居然有人冒充本宮字跡行騙,實在是無法無天,快去查” 老太監(jiān)拿著邀請函退下,俞宛秋坐在一旁暗笑:證據(jù)沒了。 皇后把惟一的把柄給沒收了,俞家人想賴上皇后,難那。 俞老太爺眼巴巴地看著剛從胸口摸出的熱乎乎的“寶貝”不見了,情知不妙,俞老太太還想做垂死掙扎:“這怎么會是假的呢?是誰那么大膽?” 皇后似笑非笑地說:“本宮也想知道,是誰那么大膽?” 俞老太爺?shù)降妆壤咸蓬^腦清楚,知道這事不能再糾纏下去了,否則,惹惱了皇后,干脆把冒充之罪栽到俞家人頭上,整個俞家都要完蛋。 皇后唬住了俞家二老,樂得展示關(guān)心:“那人沒借著本宮的名頭,騙走你們什么吧?” “沒有,沒有”俞家二老其實很想捏造出幾萬兩銀子和幾樣家傳珍寶的“損失”想想對方的身份,實在缺乏勇氣,只得咽下唾沫,也咽下那份讓人失望到極點的沮喪。 走出鳳儀宮,重新坐上宮輦,二老再無來時的志得意滿,俞老太爺耷拉著腦袋,俞老太太念叨了一路:“怎么會是假的呢?怎么會是假的呢?不可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