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勢怎么樣了？”他好像一聽就知道來人是誰，語氣也比以前溫和了一些。

    藍皓月走過竹橋，沿著石階走到他身前，淡淡道：“已經(jīng)敷上了峨眉的傷藥，應該過幾天就會好轉(zhuǎn)?！?/br>
    他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藍皓月踮起腳尖朝屋子看了看，問道：“她們還沒有出來？”

    “沒有。我一直在這守著的?！彼f話似乎總是言簡意賅，語調(diào)也很是平緩冷清，絕不拖泥帶水。

    藍皓月躊躇了片刻，忍不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問你……”

    他下意識地揚起眉，似是在仔細聽著她接下去想說什么?？伤齾s又停了下來。

    池青玉等了片刻，皺眉道：“為什么吞吞吐吐？”

    “不是……我在想會不會問了也是多余。”藍皓月聳聳肩，自嘲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歡說話，或者說，不太愿意跟我說話。”

    池青玉怔了怔，淡然道：“沒有那樣的事?！?/br>
    “是嗎？”藍皓月饒有興致地望著他的側(cè)臉，“可我覺得你從一開始就好像對我比較反感?！?/br>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不太喜歡仗著父母蔭庇而出來混名聲的人。”

    藍皓月一愣，這才想到了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她敗在他劍下，寄瑤怕她受傷，情急之下就報出了她的身份，想要讓池青玉不敢無禮。

    “原來是這樣?！彼龘P著眉，輕松地道，“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其實我還挺討厭我爹的?！?/br>
    她說的完全是心里話，可沒想到池青玉聽了之后，本來有所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抱歉，我更不喜歡不敬父母之輩?！闭f罷，他竟轉(zhuǎn)身拄著竹杖朝另一邊走了過去。

    “你！”藍皓月被扔在了清音閣外，七竅生煙。

    ******

    深夜時分，慕容槿才開門而出，見藍皓月孤零零地坐在清音閣外的石欄上，而池青玉則遠遠地站在另一邊的屋檐下，兩個人不言不語，好似陌生人一般。

    她微微一笑，尚未開口，便聽到池青玉試探著問了一句：“唐夫人？”

    “正是?！蹦饺蓍绒D(zhuǎn)身朝著他道，“不必擔心，莞兒所中的毒已經(jīng)被解，只是她還有些虛弱，要休息一些時候?！?/br>
    “多謝?！彼燥@青澀地道了謝。

    慕容槿看看藍皓月，又道：“皓月對莞兒很是關(guān)心，一直在這等著嗎？”

    藍皓月悶悶不樂地看著自己的影子，晃蕩著雙足，道：“才不是，只是想來看看舅母與師太?！?/br>
    此時了意師太正好從清音閣中出來，聽到此話，不禁笑道：“皓月，此地夜晚有些冷意，你有傷在身，不要待得過久。”

    藍皓月默默點了點頭，了意師太喚來小尼進屋服侍莞兒，又轉(zhuǎn)身詢問池青玉是否要人帶著回到暫住之處。

    “我剛才走過一次，已經(jīng)記得了?！彼麑熖惯€是很尊敬，一點兒也不像剛才的那個樣子。

    于是藍皓月便只好懷著忿忿之心目送他獨自走過了竹橋，隱入樹后。

    他已遠去，慕容槿喟嘆道：“看他使起劍來不輸常人，倒是個習武奇才，只可惜……”

    了意宣了個佛號，道：“海瓊子能收他為徒，定是有別樣的原因?！?/br>
    慕容槿頷首，回頭見藍皓月還坐在石欄上，不禁詫異道：“皓月，你為何一臉不悅？從剛才起我就想問你，難道是與他有什么矛盾？”

    “沒，沒有?！彼{皓月急站起身，“舅母，你怎么會這樣說？”

    慕容槿眼中笑意一掠而過，輕聲道：“那少年有些清高自傲，我看你的性格會與他相沖。”

    藍皓月訕訕地以別的話題掩飾了過去，隨著了意師太走過竹橋。三人來到山溪間的巨石上，此處建著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兩旁皆是溪流激涌，水意氤氳。

    了意遠眺山影，道：“唐夫人，當年你為夫守孝在那舍身崖上苦修，一晃又是那么多年過去了。”

    慕容槿眉間浮現(xiàn)一絲黯淡之色，低下頭道：“先夫生前曾與我有約，想到峨眉金頂參拜大佛，可惜尚未成行，便已亡故……所以我當時雖是痛不欲生，卻無論如何也要達成他的心愿，與之共賞佛光勝景?！?/br>
    藍皓月以前就曾聽說，大舅父唐旭乾英年早逝，慕容槿幾次尋死被人救下，之后形容枯槁，一心要替夫守孝，獨上峨眉舍身崖，整整三年吃齋念佛不理世事。這一段事情在當時也曾為人們口口相傳，引為烈女典范。

    她見慕容槿此時再說起此事，雖然不再悲痛萬分，但神色之間還是能顯出哀傷之意，這一番陰陽相隔的忠貞不渝，也令藍皓月心中有所觸動。

    “唐夫人留在峨眉的那串佛珠現(xiàn)在還被供奉在金頂，得空時，老尼可帶施主再去看看，以表懷故之心?！绷艘怆p手合十，轉(zhuǎn)身安慰著慕容槿。

    慕容槿輕輕嘆了一聲，拉著藍皓月的手道：“也不知為何，我唐門一脈在婚姻之事上頗多坎坷。老夫人五個子女中，我丈夫去世太早，留下我守寡至今。你母親與小姨也都是不幸之人……如今你已長大，我倒真是要選個吉日，與師太同上金頂，為你焚香禱告，希望你將來可覓得良人，不負這大好時光?！?/br>
    “舅母……”藍皓月忐忑地望著她，“我現(xiàn)在哪有那個念頭……”

    ******

    此后，她們在清音閣附近住了下來。莞兒身上的毒性解除之后，身體漸漸復原，池青玉每天都會去陪著她。有好幾次，藍皓月在那竹橋上遇到他走來，她雖不至于心胸狹窄記恨至今，但也不愿意再去主動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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