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池青玉的眉宇間卻有不自覺流露出的舒展。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海瓊子將他兩人送至山門，望著池青玉腰間笛子上的玉墜，替他摘下交至他手中,道：“這是你從小帶著的，此去或許還有坎坷，好生收起，不要將它遺失了?！?/br>
    池青玉握著玉墜，不以為意道：“這只是身外之物罷了，有與沒有也無甚區(qū)別?！?/br>
    海瓊子嘆道：“青玉，有些時(shí)候你倒是太過冷靜了。”

    池青玉淡淡一笑，只將玉墜收入懷中，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們師兄弟兩人雖晚于藍(lán)皓月下山，但畢竟在博羅長大，對地形都很是熟悉。此地荒僻少有外人到來，顧丹巖一路問訊，很快就探得藍(lán)皓月離山后的路線。

    她在羅浮山下徘徊了許久，才離開了博羅。待得顧丹巖與池青玉趕到博羅縣城，又知她早已北上。顧丹巖蹙眉道：“要是她一直北上那可不好，奪夢樓原本就是立足于贛州的?！?/br>
    “那我們還追的上她嗎？”池青玉低聲道。

    “看天意了。”顧丹巖為減緩顧慮，又笑道，“其實(shí)我們說不定是杞人憂天，她即便從贛州走，也不一定就會遭遇到奪夢樓的人?！?/br>
    池青玉卻始終不能釋懷。

    為了趕時(shí)間，顧丹巖與池青玉都是帶著馬匹下山的，只因池青玉不能單獨(dú)策馬，便由師兄為他持韁，兩人并肩而行。這樣一來，無形中就降慢了速度。但事已至此，焦慮也無用，兩人沿途不斷打探，沿著藍(lán)皓月北上的路線奮力追趕。

    ******

    三天后，兩人抵達(dá)龍津渡。時(shí)已黃昏，鴉雀歸巢，斜陽下來往客旅聚集兩岸，都等著船家擺渡。

    顧丹巖見四周來往行人較多，便下馬步行，遙遙聽到艄公一聲喊，滿載著客旅的船兒離岸朝著江中駛?cè)ァＤ荷?，船頭有一少女抱膝而坐，鵝黃衫子在風(fēng)中輕輕飛舞，背后長劍上的穗子也不住飄揚(yáng)。

    “藍(lán)姑娘！”顧丹巖不禁高聲喊著，牽著池青玉所坐的那匹馬向前疾走。

    但人群擁擠，竟不能全力奔跑。船頭的藍(lán)皓月似乎從嘈雜的人聲中聽到了這一聲呼喊，她茫茫然抬頭四顧，目光最終落在江邊的人群之中。

    池青玉也聽到了顧丹巖的喊聲，他握著韁繩，能感覺到師兄在帶著他的坐騎往前趕去。兩旁人聲馬嘶不絕于耳，讓置身于這混亂之中的他倍感迷茫。

    “師兄，她在哪里？”他焦急地問道。

    “在江中的船上?！鳖櫟r說著此話的時(shí)候，艄公大力撐船，江水滔滔，船兒已如輕葉般劃向遠(yuǎn)方。

    藍(lán)皓月的身影漸漸變得渺遠(yuǎn)，她起初還在往這邊張望，但很快就背轉(zhuǎn)了回去。

    等到那艘船回來的時(shí)候，天色已黑，渡口只剩下他們兩人還等著。

    二人費(fèi)盡口舌才說動艄公再行一趟船，將他們送至對岸。江風(fēng)疾勁，顧丹巖扶著池青玉坐在船頭，兀自道：“藍(lán)姑娘剛才那樣子，應(yīng)該是聽到我的叫聲的，只不知她為何后來竟不看我們一眼。”

    池青玉迎著風(fēng)靜靜坐著，沉思不語。

    船槳劃破澄凈水面，發(fā)出陣陣響聲，對岸漸漸近了。顧丹巖催著船家加快速度，船只才到岸邊，他便扶起池青玉急急忙忙地上岸。

    “青玉，你在這里等著，我還要去牽馬?！彼f罷，返身又回到船上。

    可他才剛剛上船，池青玉卻已經(jīng)一個(gè)人拄著竹杖朝前快步走去。

    “青玉！”顧丹巖牽著兩匹馬不解地喊著，卻見大道那頭，一個(gè)身穿鵝黃衫子碧羅裙的少女正頭也不回地朝前趕路。

    池青玉沒有停步，一味朝著前面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追去。

    他既沒有喊她，也不能飛奔，只是以快而不亂的腳步隨著她前行。

    藍(lán)皓月始終沒有回頭，腳步卻有些急促了。后方傳來竹杖點(diǎn)地之音噠噠噠噠，就像神霄宮中的鐘磬一樣，聲聲敲在心坎里。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船上時(shí)，分明一眼就望見了坐在馬上的他。她驚慌莫名，不知他與顧丹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她現(xiàn)在只想躲著他了，可在船上的時(shí)候，隔著漫漫江水，沉沉暮靄，她竟又不由自主地望著他，許久才狠心回過身去。

    到對岸后，人群都已紛紛離船上路，她卻傻傻地站在岸邊的樹后，直至周圍一片寂靜，才想到啟程。

    可他竟追了過來。

    ******

    藍(lán)皓月心慌意亂，腳下不覺加快了步子，耳聽著后面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料想是他無法追上她。她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shí)的心情，有短暫的如釋重負(fù)，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失望。

    她的腳步竟停了下來。

    身后不遠(yuǎn)處的聲音也靜止了。

    藍(lán)皓月才想繼續(xù)前行，那熟悉的竹杖聲忽而又漸漸迫近，直至到了她身后。

    她低著頭，通過眼角的余光望見他藏青色的道袍邊緣。

    池青玉靜默片刻，道：“藍(lán)姑娘，你離開了羅浮山，卻還沒有與我道別。”

    藍(lán)皓月攥著拳，啞聲道：“那我現(xiàn)在向你道別，可以嗎？”

    他沒有回應(yīng)，只是問：“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不知道?！彼{(lán)皓月如實(shí)回答。

    但池青玉卻覺得她是在負(fù)氣，他沉聲道：“你是故意捉弄我？”

    藍(lán)皓月別過臉，道：“我為什么要捉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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