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藍(lán)皓月雖想一鼓作氣登上舍身崖，但實(shí)在沒法再抬步，她見池青玉也冷汗?jié)i漣，便扶著他坐到了樹下。

    “你剛才出手，我嚇了一跳?！彼砸滦涫萌コ厍嘤耦~間汗水，癱坐在他身旁。他喘息了一陣，道：“為什么？”

    藍(lán)皓月望著他手中長劍，“怕你牽動(dòng)傷處……”

    “沒有關(guān)系。我未曾真正發(fā)力?！背厍嘤衩絼ι恚欠N冰涼的觸感讓他陡然一震。從松竹庵遺址出來之后，在半途中曾被幾個(gè)青城派的弟子追殺，藍(lán)皓月慌亂中將劍遞與給他，池青玉雖已三年未曾用劍，但聽到身前風(fēng)聲撲來，下意識(shí)地便抬手出劍。

    那熟悉的動(dòng)作，從小苦練銘記在心間，只待記憶閘門一放，便如浪潮般傾注而出。

    明滅點(diǎn)捺，劍光如流星，他將藍(lán)皓月掩在身后，忍著肩后劇痛招招奪命。山道陡峭，他卻顧不得自保，只是拼了命似的步步緊逼，清影橫斜，血光飛濺，數(shù)招之內(nèi)將那幾人挑下山崖，耳聽得呼喊頓止，才方驚醒。

    他竟又殺了人。

    渾身發(fā)冷，原來清修隱退，終于還是躲不過江湖飲血。

    “快走！”藍(lán)皓月?lián)渖蟻?，將佇立發(fā)怔的他拖向了樹林。

    于是便來到此處，身上帶著血污，他看不到，卻感覺得到?？墒浅酥猓帜茉鯓?？他已厭惡出劍傷人，但如今身邊的這個(gè)女子，一路扶持他不顧生死，讓他再也不能舍下她退避一旁。

    他的臉頰一側(cè)有血跡，藍(lán)皓月此時(shí)才發(fā)現(xiàn)，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替他輕輕拭去。陽光透過樹縫灑落在身前，她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時(shí)初遇，暗夜奔逃，相互救助，那時(shí)的他，還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樣。而她，則莽莽撞撞心高氣傲。

    池青玉的呼吸就在她近側(cè)，她閉上眼，抱著他的肩膀，想感覺到最后一分溫暖。

    他一怔，側(cè)過身想跟她說話，卻不料觸及她的臉龐。一瞬間的肌膚相觸，令兩人皆為顫抖。藍(lán)皓月心潮起伏，在這浩蕩山風(fēng)侵襲之下，竟好似忘卻了所有困擾，不顧一切地?cái)堉i側(cè)，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那種溫軟，那種交織，那種呼吸，那種上天入地只要與你在一起的決絕，讓這闊別已久的纏綿來得洶涌澎湃，難以抑制。

    一朵花在池青玉心底轟然綻開。

    他未曾見到花開，甚至不知花的模樣，但這一剎那，他聽到了一種極輕極快的聲音，啪的一聲，有一樣冰封許久的東西就這樣從上至下裂了開來。然后，一支倔強(qiáng)傲立于碧波間的蓮花緩緩展開了重瓣。

    蓮心中央是璀璨如玉珠的甘露，一滴滴，一粒粒，映著月色，晶瑩剔透，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有風(fēng)吹過，拂動(dòng)發(fā)縷。

    理智上還想抗拒，但他的手，才抬起，便被她緊緊握住。她投身于他臂膀間，以自己的柔軟填著他懷中的空虛，他沒有辦法再壓制情緒，一千多個(gè)日日夜夜，幾度徘徊心底的溫存，她的氣息，她的肌膚，她的一切一切，如越收越緊的絲縷，將他密密匝匝縈繞。

    他愛她的溫柔，愛她的甘甜，即便是魯莽幼稚的打鬧，也是他極少體會(huì)的歡愉。

    “皓月……”池青玉輕輕抵著她的臉頰，伸手撫著，像捧著這世上最珍貴最易碎的寶貝。她眼中濕潤，未知此后各自命運(yùn)如何，卻只想與他再多待一刻，多共呼吸一分氣息。情愿就這樣，置身于高山之巔，密林深處，再不分離。

    她亦撫過他清瘦臉龐，一如從前說過的那樣，要把他的模樣，記在心底。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起，我的心里，只有你?！彼{(lán)皓月喃喃說著，吻過他的眉眼。

    他呼吸戰(zhàn)栗，覆住她的嘴唇。

    喘息的間隙，池青玉微微側(cè)過臉，低聲道：“謝謝你?！?/br>
    她彎起眼：“為什么？”

    他怔怔朝著前方，遠(yuǎn)處是漸漸升騰的云煙，群山萬壑如在仙境，但他還是看不到。

    “你只要記得，我很高興，便足夠了?！背厍嘤竦拇竭呌袦\淡的笑意，他伸手掠過她的眉間，又小心翼翼地摸過她長長的眼睫，“我有過一段，最美麗的時(shí)光。”

    藍(lán)皓月望著他，心底微驚。此時(shí)風(fēng)吹林動(dòng)，她回身卻見一道人影正自山道疾掠而至。震驚之下，她緊緊握著長劍，但聽得那邊傳來溫柔喚聲：“皓月，皓月……”

    “大舅母？”藍(lán)皓月陡然松了一口氣，放下長劍便起身撥開枝葉，“我在這里！”

    慕容槿疾步走到林間，一眼便望到扶著樹站起的池青玉。三年前的短暫相逢，那孤傲冷淡的少年在她心里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而今再度看到，他閉著雙目，形容憔悴，但那種清如池水的感覺，卻還縈系不散。

    她默不作聲地看著池青玉，藍(lán)皓月回頭一望，以為是舅母在意他跟自己私逃至此，不禁后退一步，解釋道：“舅母，我們并不是私奔，而是因?yàn)槁牭搅藦堹Q亭和卓羽賢的對話，為了保命才投奔峨眉……”

    慕容槿這才回過神來，隨即淡淡道：“我聽師太說了，她有傷在身，隨后便到?！?/br>
    池青玉聽到她的話語，便朝前站了站，吃力行禮道：“唐夫人。”

    慕容槿緊緊抿唇，移開了視線，想要應(yīng)答一聲，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怎么稱呼他。池青玉微微一怔，想到她從前并不是這樣對待自己，再一想到而今的情形，卻也沒有在意。藍(lán)皓月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想著要快些脫離困境，便急切道：“舅母，聽說卓羽賢已經(jīng)上了山，他萬一要是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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