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父親緩緩坐直了身子，雙眉微微蹙起。

    “怎么前幾天叫你熟讀成誦，到現(xiàn)在還是沒背出？”池青玉沉聲道。

    “我……我是背得出的，就是忘記了?！庇颇虾吆哌筮螅_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池青玉更加不悅，“若是真的背下來了，就不會忘記。早上問你的時候，你還說早已能夠倒過來背，沒等我再問就跑得飛快，現(xiàn)在呢？”

    “我，我真的是背過了……”悠南撅起嘴，此時卻見房門后探出一個小腦袋，上梳兩只丫髻，正是悠夢。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聽到了父親與哥哥的對話，便踮起腳尖從桌上偷來了《千字文》，翻開到那一頁，遙遙展著給哥哥偷看。

    悠南先是一喜，繼而卻更是著急，沖著她連連搖頭，示意她趕緊帶著書本回房。悠夢眨眨眼，以為哥哥搖頭是表示看不清，便大著膽子偷偷往前邁了一步。她自以為躡手躡腳，誰料池青玉早已察覺，等她再抬起一條小腿兒的時候，忽然反手一把將她抓過，道：“你在做什么？”

    小女娃兒被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書本掉在地上。悠南急忙沖上前想要將書藏起，池青玉沉聲道：“悠南！”

    “??？”悠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住了手，只得將書交給了父親。

    “難怪背不出來，總是在想著歪門邪道！還敢騙我了？”當(dāng)?shù)纳藲?，將書扔到一邊，一手一個娃，把兩人提到了門外。

    ******

    樹影底下，兩個小小的身影蹲在水桶邊。飯還是吃到的，只是父親一直都板著臉，他們也不敢多吃，就連母親留下的糖糕都只小心翼翼地咬了幾口就放下了。

    吃完飯后，父親便扔下一句：“去洗碗洗鍋?！?/br>
    沒有商量求饒的余地，哥哥帶著meimei灰溜溜地刷鍋洗碗。做完這些之后，才回到屋內(nèi)，見父親已經(jīng)搬出了小桌小椅，桌上厚厚一疊大字帖子。

    “練字?！备赣H替他們放好了筆墨，自己走到一邊，又補充道，“三十個，少一個都不能，回來叫娘看，不好的再重寫?！?/br>
    悠夢快要哭了，悠南垂頭喪氣，不敢再有大意，規(guī)規(guī)矩矩地照著字帖描紅。

    池青玉聽聲音知道兩人在老老實實地寫字了，便關(guān)上門去接藍(lán)皓月。他才一走，悠夢便氣呼呼地道：“都是你，我好心給你看書，你還害我也被爹爹罰?！?/br>
    “我……我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爹爹的。”悠南沮喪道。

    “以后再也不幫你了！”悠夢憤憤地用力寫著，覺得臉上癢癢，便伸手抓抓。悠南一抬頭看到她，不由哈哈大笑。

    “笑什么呀？”她更加惱火了。

    “花……花貓……”悠南樂不可支，指著她的臉。悠夢皺皺鼻子，跑到母親房中踮起腳尖抓過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一條條墨痕，不禁怒火中燒，蹬蹬蹬跑到桌子前，沖哥哥大聲道：“是你給我畫上的嗎？”

    悠南一愣：“我動都沒動，明明是你自己手上有墨汁才弄花了臉?！?/br>
    “就是你就是你！”悠夢其實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黑痕，但更覺下不了臺，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她這一哭，便又忍不住伸手抹眼淚，弄得一張臉上全是墨汁痕跡，一團黑一團白，不成個樣子。

    悠南舀水過來想給她洗洗，她也不聽，只顧在那抽抽噎噎，又伸手打了他一下。悠南見自己衣服上多了個黑爪印，不禁氣哼哼地將她一推，兩人你推我我推你，很快便大打出手，筆墨紙硯亂飛，墨汁灑得到處都是。

    不一會兒，藍(lán)皓月與池青玉回來，遠(yuǎn)遠(yuǎn)便聽到屋內(nèi)噼噼啪啪。開門一看，滿地碎紙，桌子歪在一邊，悠南臉上紅紅的幾道。悠夢披頭散發(fā)，黑著一張小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將藍(lán)皓月嚇了一跳。

    “以后不要將他們單獨留在家里！”藍(lán)皓月一邊追打著兩個孩子，一邊朝池青玉咆哮。

    “怎么又怪我？！”池青玉郁結(jié)，循聲抓過亂跑的悠南教訓(xùn)。悠南忍著眼淚站在墻角，覺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

    被父親罰寫字，又被meimei冤枉，最后還被母親打了一頓，這天晚飯過后，悠南還是悶悶不樂。就連藍(lán)皓月叫他去屋外數(shù)星星他都不愿意，一個人躲在小屋里，聽外面母親跟meimei很快就和好，在那嘻嘻哈哈，更覺自己是世間委屈第一人。

    “又不是三四歲小娃了，星星有什么好數(shù)的！”他氣哼哼地念叨著，卷起蚊帳蒙住了腦袋。

    屋子里悶熱得很，但他又不肯出去，覺得會丟了自己的面子。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好像聽到父親在叫他，他不想睜開眼睛，更不想出聲。卻覺父親摸了摸他的臉，正好觸到那被meimei抓破的地方，悠南身子不禁一縮。

    “疼嗎？”父親似乎知道他沒有熟睡。

    他咬著唇，故意一動不動。眼眶有些濕濕的。

    父親嘆了一口氣，顧自道：“不要難過了，你是哥哥，要大度一些?！?/br>
    悠南沒有吱聲，父親替他疊好脫下的小衣衫，又在他身邊坐了很久，聽他還是不吭聲，才慢慢出去了。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父親的背影，有些后悔沒有理他。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枕邊忽然多了一個華麗的荷包。悠南在家里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東西，他揉揉眼睛，確信這是真的，才拿起荷包來。

    里面沉甸甸的，圓溜溜的，不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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